第15章
他們這些做內侍的,稍有幾分姿容之人,誰不想一夜恩寵,脫離奴籍。但陛下并非先帝,與自小養在宮中的其他皇女也不同。若想在陛下身側得榮華富貴,比起以色侍人,盡忠職守更能長久。 他是聰明人,自然不會讓鳳君在此事上有半分誤會。 顏昭卻不曾想這么多,他只是想確定陛下平日里都在哪處暖閣歇息。早前聽內務府的掌事提及,慶元宮作為帝王寢殿,又設置這么多暖閣,就是要效仿狡兔三窟,防備著夜間突襲。 不過,以他剛剛四處打量來看,陛下確實一直住在這。 他“嗯”了一聲,努力做出副神色淡漠的模樣,“既是這樣,你且備些我所用之物過來。今夜里,我這此處陪著陛下。” 顏昭聲音雖平靜,可那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卻止不住的微微發顫。頭一回在旁人面前說這樣大膽的話,男郎耳尖都有些泛紅。 崔成并不意外,暖閣本就是陛下寢殿,鳳君前來并無不妥。 雖說鳳君此舉與之前大相徑庭,但主子的吩咐,他一個做下人的自然沒有不做的道理,崔成當即恭敬應了下來,火速差人去辦。 剛剛還做好準備要走的椿予愕然:“鳳君,您當真要宿在這?” 顏昭沖他點頭,這會宮侍都去準備一會沐浴的事宜,候在身前的人并不多,如實說道,“總歸陛下還要再忙一會,我先在這瞇一小會,也算等著陛下。” “鳳君,這怕是——”椿予心焦。 進來服侍鳳君歇息的宮侍魚貫而入,椿予未盡的話被打斷。他神色緊張地瞧著鳳君被引去了慶元宮盡頭的稍間,整個人都深覺無力。 寬大的御池里,褪盡衣衫的男郎溫聲屏退其他人,等椿予上前伺候,方認真地問道,“你可是有事瞞我?” “奴,奴不敢。” 顏昭不相信,薄唇一抿,雙臂搭在玉石池壁上,瞧著滿池隨著水流緩緩飄蕩的花瓣,慢慢開口,“我只是失去了些記憶,并非是傻的。椿予,你與我說實話。” 他開口幾乎都是勸阻,顏昭不明白,不明白椿予為什么總是勸他離陛下遠些。 椿予向來老實,這會顏昭驟然逼問,差點兒被嚇出膽。可一想到素月先生的囑咐,跪在地上的椿予整個人都好似要縮成一個小蝦米,好半晌才謹慎地搖搖頭,“奴對鳳君并無隱瞞,只是......只是......” 他支支吾吾卡了殼,眼看顏昭的眼神越來越生疑,靈光一閃,也不知怎么想的,脫口而出道,“是素月先生說,鳳君養病期間,不可行敦倫之禮,奴這才——” 椿予話頭才理順,那邊泡在御池里的男郎也不知是被氤氳的熱氣蒸紅了臉,抑或是旁的什么,俊朗清雅的容顏登時緋紅一片,就連那露出水面的脖頸和肩頭都映出了淺淺的粉。 剩余的話也無需椿予再說。 顏昭驀地背過身子,沾了水珠的手指輕輕捂住快要燒紅的臉龐。 漫天神佛,他可......他可真沒想這個! 第9章 入睡 椿予不提,顏昭自己壓根兒都沒意識到留宿在暖閣意味著什么。 尤其他與陛下又這么的恩愛。 顏昭只想想,腦海里那一點昏暗的片段便猶如雪花,鋪天蓋地地不斷落進眼簾之中。可如今來都來了,總不能洗了澡再回福寧殿去,陛下多半會生氣的。 不,其實就算他留宿暖閣,也不一定......不一定就要跟陛下那......那樣。 那幾個字只想想,顏昭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胸口滿脹,似是要壓不住藏在其下砰砰砰如擂鼓的心跳。 不,不能再想了。 臉色通紅的男郎驀地將自己沉入水中,原本只是想冷靜一下。可當花瓣隨著水流涌過來時,一絲絲奇怪的記憶也慢慢浮現出來:氤氳的水汽之中,交疊在一處的人影,還有那猶如海浪一般不斷拍打池壁的水波。 意識到他想起了什么,顏昭哪里還能在水中冷靜下來,身子一立,緩步從御池中拾階而上。 宮侍替他更衣的時候,男郎面上的紅意還未完全消退,眼角眉梢處更是明顯。 椿予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卻沒有再勸。剛剛崔成已經拿了札記過來。帝后同寢,若有動靜,必然要登記在冊。 他低垂的面色泛苦,走在前方的顏昭腳步卻越來越慢,路過御書房門口,瞧見那仍燃著的光亮,與要過來請安的崔成擺擺手,安靜地走進了暖閣。 織金羊毛毯上擺著的三鼎鏤空香爐里,早有宮侍點上了安神的沉水香。絲絲縷縷的淡香如云霧散開,仿佛一只溫柔的手,將疲乏攏成睡意,一點點壓在眼皮之上。 “鳳君,依禮您是要睡在外側的。”眼看顏昭按照內務府教得規矩,掀開被子就要躺下,椿予忙輕聲道,“但陛下更習慣睡在此處。” 陛下雖然在福寧殿的時日有限,可每回來鳳君都會提前囑咐他陛下入睡的習慣,以免下人進來伺候時惹怒了陛下。提過幾次,椿予便記在了心里。沒想到今竟碰上了用場。 顏昭挪開身子,舒舒服服睡進里側。他單手撐臉,遣了其他宮侍下去,小聲地問著椿予:“那你可還記得,我從前還說過什么關于陛下的事嗎?” 今夜算是他失去記憶后頭回與陛下同寢,顏昭還是有點點緊張的,總歸陛下還在忙公事。他好奇地盯住椿予,問著關于她與他的那些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