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鳳君從前并不怎么提及陛下的?!贝挥栊⌒牡剡x著措辭,又有心想提示著自家現如今滿腔熱情的主子,含蓄道,“但宮里都知道鳳君極為稱職?!?/br> 他?稱職? 剛剛還有點困意的顏昭登時來了興趣,“你快說說,我做的如何稱職?” “......”椿予心口一窒,硬著頭皮又道,“鳳君處理宮中事務極為公正妥帖,與陛下相處可謂......可謂相敬如賓?!?/br> “這樣啊。”顏昭略略有些失望,旋即又問道,“那陛下呢,陛下覺得我如何?” 雖說椿予未必知曉這個,但他還是好奇。尤其這種事又不好直接去問陛下。 “奴,奴不敢胡亂揣測圣意?!贝挥柚斏鞯貕旱吐?,提醒道,“鳳君,此處尚在暖閣。” 若是被有心人聽見,話傳話可就是會三人成虎。 顏昭微微頷首,也覺得自己剛剛那句問得著實有些出格,忖了忖又問道,“對了,往常我在暖閣留宿時,都會做什么解悶?” 微涼的夜里,男郎把一個又一個壓根兒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拋出,直叫椿予鬢間生出薄汗。 他跪在床榻前垂下頭,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鳳君從未在暖閣留宿,不過平日里在福寧殿,鳳君總是會用工筆一點點描繪著窗外的景色。 那一扇窗,裝滿了春夏秋冬,鋪盡了日起日落。 “怎么不說話?” 面前的男郎雖失了記憶,但那雙桃花眼里熄滅許久的光亮已然開始重新亮起。椿予也是矛盾的,既想護著自家主子不再受傷害,卻也隱約覺得此次或許會是個轉機。 他搖擺不定,偷偷抬眼,瞧著那尚有憧憬的鳳君,心中不忍,低聲道,“鳳君平日里喜歡作畫?!?/br> 作畫?在這里? 顏昭立時從被里坐起,四周又瞧了瞧,“奇怪,我的畫是被收起來了?” 以她們恩愛的情形來看,他應該常常在暖閣留宿的。 椿予搖頭,“鳳君平日都是在福寧殿作畫。” 顏昭聰慧,略略一思索,便察覺了問題,“你是說我不常來暖閣?” “是?!贝挥枥蠈嶞c頭,見鳳君怔住,忙又解釋道,“過去都是陛下來福寧殿尋鳳君的,再加上御書房常有朝臣前來,是以鳳君并不怎么常來此處?!?/br> 原來竟是這樣。 顏昭心中稍甜,旋即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剛才在御池中,他分明想起了一些細節。 他來過的,難不成此事椿予不知? 他在家中曾聽爹說過,妻夫之間有些時候是會多些花樣。椿予是福寧殿的掌事,他不知也是自然。 顏昭藏了心事,面上一紅,倒也沒再追問。 暖閣里漸漸安靜下來,椿予跪坐在床榻前,聽著鳳君漸漸綿長的呼吸,緊張了一天的心也漸漸輕松了起來。 御書房。 批完最后一疊奏章,埋頭許久的元蘇揉揉自己的手腕,闔眼向后靠在椅背。崔成輕手輕腳地進來,換上一杯清茶放在元蘇手邊,這才立在元蘇身后,手法極其熟練地揉捏起來。 “右邊?!?/br> 這些年她常常伏案,稍久坐一會,肩頸便極為僵硬。多虧崔成早些年學過推拿,能時時緩解她的不適。 “陛下。”眼看元蘇緊皺的雙眉漸漸松開,崔成放緩了聲,將白日里去顏府的情形如實稟來,“......另外,奴也問了顏大人,鳳君確有小字,喚作「江遠」?!?/br> “江遠?”元蘇略一沉吟,“看來是取自「江遠山青天將明,扁舟一蓑雪滿肩。」詞句雖好,意境卻悲涼寂寥?!?/br> 想起這些年鳳君清朗端方的模樣,元蘇神情微頓,倒是與他的性子極為符合。 除去—— 今日伏在她懷里嗚嗚低泣的模樣,瞧著便可憐又無助。元蘇心中一動,隨口問道,“鳳君今日做了什么?身子呢,可好些了?” “回稟陛下。”崔成恭敬跪在元蘇腳邊,“鳳君今天白日仍是在福寧殿養神,除去記憶沒有恢復,其他尚無大礙?!?/br> 元蘇料想也該是如此,想起自己白日里隨口的許諾,又問道,“這會他應該睡了吧?” 她不是不記得與他的約定,只是每回去的晚,還要他半睡半醒間起來相迎。 有時候瞧著他疲倦的模樣,元蘇心中也有些不忍。索性后來也就不常去福寧殿,時日一久,倒也真的沒有起初那一點在意。 “是?!贝蕹深D了頓,又道,“奴剛剛才去暖閣看過,鳳君睡得很香。” 他稟的清晰。偏元蘇被那一點往事勾住了魂,只粗粗過了耳朵,點頭,“睡了便好。睡足了精神方能盡快的好起來。” 她亦有些疲乏,隨意地在御池了泡了泡,便擦干發往暖閣走去。 陛下不習慣內侍貼身伺候,崔成忙示意周圍候著的宮侍退下,待元蘇一腳踏進暖閣,這才恭敬地背身守在門外。 元蘇一進門,便察覺屏風后還有人影。 她只當是哪個進來添香的內侍,并未在意。信步轉過屏風,剛解了身上的衣裙扔在衣架,一轉身,就瞧見了跪在床榻前的椿予,以及正躺在她被里,睡得正香的鳳君。 “......”元蘇難得怔住,他怎得會在這? 還不等她發問,椿予機靈,一股腦行禮退后,順帶還關緊了房門。 “???” 元蘇神情僵了片刻,才要喚人進來問個清楚,剛剛還睡著的男郎也不知怎么被驚醒,揉揉眼懵懵地坐起,原本疲乏的神色在瞧見她的那一瞬,忽得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