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和沈縣令為煤山的事奔走之時，程彎彎被一家人勒令躺在床上養病。

    她忙碌慣了，哪里躺的住，躺了三天，正想爬起來出去溜達溜達，趙老太太就進來了。

    她立馬乖乖躺好，這屋子里她誰都不怕，就怕老太太嘮叨個沒完。

    “大山娘，這是言掌柜剛剛寫的賬本，讓我拿來給你過目。”趙老太太在床邊坐下來，“甘油工坊那邊的工人們正式上工了，言掌柜打算給他們一人做兩套工作裝，就跟之前肥皂工坊的款式一樣，一套要價三十文錢，你要是覺得沒問題，我就安排人去城里買布料。”

    程彎彎看了一眼，賬目做的很清晰，她點頭：“就這么辦吧。”

    “娘，我有個想法跟您商量一下。”她坐直身體道，“甘油工坊那邊五十多個工人，都是來自隔壁村，每天中午都是吃干糧餅子果腹，長此以往，身體都會垮掉。”

    趙老太太哼了一聲：“這些人就是舍不得花錢，咱們家的食堂就開在煤山不遠的地方，兩三文錢就能喝一大碗粥，還能免費喝骨頭湯，是他們自己糟蹋自己的身體。”

    “話不能這么說，都是窮慣了的人，寧愿喝水飽肚子也不愿花錢。”程彎彎開口道，“我打算給工坊里的人包午餐，按照每人五文錢的標準，這個活兒，娘接不接？”

    包午餐，能增加員工凝聚力，讓員工對這里更有歸屬感，這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一餐五文錢，做六休一，一個月相當于是工作二十六天，每個人勞力成本增加也不過一百多文錢而已，這點錢程彎彎出得起。

    趙老太太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賬，對日進斗金的工坊來說，包午餐好像并不算什么太大的事。

    而肥皂工坊和甘油工坊加起來有接近上百人，要是被老趙家承包，每天的收入能翻倍，可以說，這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

    她老人家沒有太多猶豫，點頭應下：“行，這事兒我和老二媳婦商量一下，我讓她定個菜單來給你過目。”

    程彎彎笑起來：“那就辛苦娘了。”

    趙老太太沒停歇，繼續去忙碌。

    程彎彎轉頭看向窗外，遠遠看到水田里稻苗搖曳，還有遠處金黃的麥浪起伏，去年種下去的冬小麥，馬上就可以收割了，大河村又要忙碌起來了。

    第422章 必須對得起這頓飯

    大河食堂生意很不錯。

    煤山的官差們都是在這里用餐，十文錢能飽吃一頓，想吃好一點可以點菜現炒，價格也不貴。

    中午的時候，這里人滿為患，等客人散的差不多了，趙老太太才走進去。

    各大餐盤里還剩一些菜，大中午的也懶得再做飯，于是老趙家的人就著剩菜剩飯，圍坐在餐桌邊吃起來。

    不過也不是光吃剩菜，孫氏從隔壁朱老婆子店鋪里買了幾個咸鴨蛋，蒸熟了切開放在桌子上，一人可以吃半個，筷子一戳直冒黃油，十分下飯。

    這邊食堂主要是交給文氏在打理，文氏負責主要工作，孫氏從旁協助，趙有銀負責采購和招呼客人，幾個孩子沒事的時候也會來幫忙。

    “今兒你們大嫂跟我說，想把工坊那邊的午餐包給咱們食堂。”趙老太太吃了個半飽就開始說正事，“肥皂工坊那邊的工人一共是一百二十一人，甘油工坊是五十二人，加起來一百七十三，老二媳婦，這么多人的餐食，你做得來嗎？”

    “集體餐的話，大鍋菜一起炒就行，不費事，主要是洗菜摘菜切菜，就比較浪費時間了。”文氏放下筷子，“家里幾個孩子，秋花冬花太小了，洗洗碗還行，二旺要讀書，也沒多少時間，夏花要繡花，更不會待在食堂，若是承包了大嫂那邊的午餐，怕是得請人。”

    孫氏眼睛一亮：“我娘家大哥的兒子，今年十六歲，人很老實勤快，要是差人，我把他叫來幫忙。”

    趙有財不太同意請人：“請個人還得出工錢，我辛苦點沒事兒。”qqxδnew.

    “哎呀，我這不是還有一個月就生了嗎，等我生了兒子，也得有人接我的班呀。”孫氏有理有據，“你要采購，還得顧著地里的事兒，請個人回來，大家都輕快一點。”

    趙老太太點頭：“自己干確實忙不過來，就請人吧，老三媳婦下午回去一趟把你侄兒帶過來讓我看看，要是品行不錯就留下，好吃懶做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娘這是說的哪里話，我這個侄兒可好了。”孫氏站起身給老太太捶背，“我之前還想著讓春花跟我這個侄兒成一對兒呢，就是這段時間太忙了，一直沒顧得上，今天下午我回去問問大哥嫂子有沒有給侄兒說親，要是還沒說，我就說給咱們春花。”

    趙老太太點頭，愿意讓這孩子給自己當女婿，看來確實是個好的。

    下午時間，文氏擬好了菜單，拿去給程彎彎過目。

    因為一餐的標準是五文錢，她都是按這個價格來擬，不算豐盛，但也絕對不寒酸。

    設置了五個菜色，五天一輪換。

    第一天，大白米飯配豬油渣，一個豬油炒青菜。

    第二天，野菜豬rou餃子，一人二十個。

    第三天，粟米飯，搭配炒冬瓜和干筍，以及一人一個雞蛋。

    第四天……

    幾乎頓頓都有rou，就算沒有rou，也會搭配雞蛋，可以說相當不錯了。

    程彎彎看完后開口：“這怕是賺不了多少銅板吧？”

    “爹娘說了，都是鄉里鄉親，一人賺一文錢就差不多了。”文氏笑著道，“這么算下來，一天能多賺快二百文錢，一個月就有不少了，夠了夠了。”

    程彎彎點頭，繼續和文氏確定細節，此事確定下來之后，她趁這個機會出門，表面上是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實則，是出門透透氣。

    她在屋子里待了這么多天，整個人都快發霉了。

    她走出去時，曹瑩瑩立馬迎上來：“娘，你怎么起來了，是不是餓了，灶上溫著鯽魚湯，我……”

    “我剛剛才喝了一碗鴿子湯，喝不下了。”程彎彎擺擺手，“我去工坊那邊有很重要的事情，別跟過來了。”

    她迅速邁開步伐走出門。

    曹瑩瑩連忙喊來魏紅艷：“快去跟著，也好有個照應。”

    魏紅艷懷里抱著孩子，跟在程彎彎身后。

    這會兒正是午休過后，工人們陸陸續續來上工，本村的人都在自家吃，外村的人則是隨便找個地兒坐著，將早上帶來的雜糧餅子拿出來泡著熱水填肚子，吃完后靠著墻壁打盹兒，隨時可以上工。

    “來來來，大家伙都集合一下！”

    言掌柜扯開嗓子，將兩個工坊的人都叫到一塊大平地上集合。

    一百多號人，其中男女各占一半，烏泱泱站在平地上，大家分組站好，組長站在最前列，互相之間沒有交頭接耳，十分安靜。

    “好，接下來東家宣布一件大事。”言掌柜將位置讓出來。

    程彎彎走過去，目光梭巡全場：“感謝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辛勤工作，因為你們的付出，工坊才發展的越來越好。干活就得出力氣，出力氣就得吃飽肚子，肚子里沒油水在這里累死累活一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別人會說我穗孺人苛待老百姓。”

    底下的工人連聲道：“沒有沒有，我們肚子都很飽！”

    “誰要是亂傳這個話，就是跟我們大河村為敵！”

    “大山娘別擔心這個事，誰敢亂說，我撕爛他的嘴！”

    程彎彎笑起來：“我知道大家不會亂說，但我更希望大家每一個人都是填飽了肚子來干活，所以，我和老太太商議過后，決定給大家包餐，憑借這張小票，就能去大河食堂免費吃一頓午餐。”

    她將手里的一疊小票拿起來，這是臨時裁剪的小紙片，上面蓋了印章，每人每天可領取一張，憑小票吃飯。

    現場的人靜默了短短一瞬，然后爆發出巨大的驚喜聲。

    “我的天！”

    “大山娘也太大方了！”

    “咱們一百多號人的午飯，得花多少錢！”

    “為了讓我們安心干活，大山娘真的下了血本！”

    “所以大家都不許偷懶，別一到下工的時間就趕回家，做完手上的事再走！”

    “對對對，必須對得起這頓飯！”

    “……”

    遠處路過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都羨慕的流口水。

    聽說工坊這邊正在制作工作服，一個人兩套，免費領衣服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能免費吃飯。

    他們也想進工坊干活，可是趙老太太眼神太毒了，只要那些最勤快最踏實的人，他們這些正常勞作的人們不受待見，只能眼紅看著。

    第423章 鮮嫩的藕帶

    第二天中午，一下工之后，人群就朝老趙家的食堂涌去。

    為了不造成排隊擁擠，程彎彎特意將午間下工時間推遲了一刻鐘，與煤山那邊的時間錯開，甘油工坊這邊先下工，再等半刻鐘之后，肥皂工坊才下工。

    “大家不要擠，一個一個排隊。”趙老太太站在食堂門口維持秩序，“這邊拿碗筷，在這里排隊打飯，然后打菜，再去邊上領一碗湯，外頭擺了桌椅，自己找地方坐，吃完了別嘴一抹就走了，臟的碗筷扔到后邊的洗碗盆里，碗和筷子分開……”

    現在站在這里的人，是甘油工坊的工人們。

    雖說程彎彎昨日告知了會包餐，但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部分人在袖子里藏了干糧，就是怕一口飯都搶不著餓肚子。

    尤其是排隊排在最后頭的人，看著前面漫長的隊伍，焦心得很。

    前面打完了飯的人，左手拿著飯碗，右手拿著湯碗，一臉高興和滿足。

    “天，竟然有白米飯！”

    “一點雜糧都沒摻，是干干的白米煮的干飯！”

    “我聞到了豬油渣的味道，我的天，白米飯拌著豬油渣，比我家過年吃得還要好！”

    “還有一碗大骨頭湯，全是油水！”

    程家村這些人紛紛滋溜吸口水，他們原本以為有一碗野菜稀粥就很不錯了，沒想到伙食竟然這么豐盛。

    白米飯，豬油渣，這可是過年過節才吃得上的好東西！

    難道以后天天都能吃上？

    不不不，不敢這么想，能吃上一頓都很滿足了。

    程家村的漢子們終于排到了前頭，在桌子上拿了碗筷，緊張的走到窗口去打飯。

    打飯窗口后的人是趙有銀，若是男人，他就給滿滿一大勺的白米飯，是女人，就稍微少了那么一點點。

    打完飯走到下一個窗口，是文氏負責打菜，一人半勺豬油渣，再加滿滿一大勺的豬油炒野菜，一個碗裝的滿滿當當。

    走過這個窗口，然后是孫氏在盛湯，一碗碗湯擺放在桌子上，隨意取用。

    鋪子里擺了許多桌子，外頭也隨意放了高矮不一的桌子椅子，工人們自己找位置坐下，然后開始用餐。

    當第一口豬油渣拌著米飯進入唇舌之中時，一些老實巴交的漢子不由紅了眼眶。

    他們大部分是程家村的人，程家村也是個窮山溝，去年旱災蝗災，這口勁還沒緩過來，就等著春收之后吃點好的，麥子還沒收起來呢，沒想到，就吃到了夢里才有的好東西。

    “豬油渣太好吃了，真香！”

    “白米飯也好想，一顆一顆很白很完整，這不是陳米也不是碎米，是精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