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慧娘一直在灶房里守著藥罐子，一聽這話，立馬將罐子里的藥倒進小碗里端進來。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房間里擠滿了人。

    程圓圓在喂藥，兩個兒媳婦眼中含淚，四個兒子乖乖站在邊上，大丫二丫三毛，還有紅英紅艷小海也是一臉擔憂。

    程彎彎艱難的將藥吞下去：“這會是什么時辰，我昏迷了多久？”

    “現在是亥時。”趙大山開口，“昨天上午煤山爆炸了，娘昏睡了兩天一夜。”

    第420章 穗孺人醒了

    這會正是大晚上九十點鐘的樣子，屋子里沒點燈。

    程彎彎醒來后，這才點了一根蠟燭，她詢問了一番，得知事故并沒有造成死亡，吳大人雖然落在最后一個被氣浪震飛，但是并沒有傷到內臟，其他漢子也只是滾落蹭破了皮，都沒什么大事，只有她最倒霉，腦袋竟然撞在石頭上了，她說了會子話就累了，又沉沉的睡過去了。

    一大清早，她還睡著，但院子里已經熱鬧起來。

    趙老太太拎著一只乳鴿走進來：“大山媳婦，你把鴿子燉著，你娘啥時候起來都能喝，喝了補氣。”

    “我從藥店買了些天麻黨參，放進去一起燉吧。”陸映雪將一包藥材放在灶臺上，“撞到了腦袋，就必須喝這些，不然以后一下雨就會頭疼。”

    趙大山連聲道：“陸嬸子不用了，昨兒沈大人送了一支人參過來，切片能吃好久了。”

    陸映雪還沒說話，朱老婆子就進來，手里拎著一條大鯽魚：“鯽魚補身子，晚點燉了給你娘喝。”

    “我從山上逮到了一只斑鳩，聽說這玩意兒補血。”

    “我上城里買了最新鮮的豬肝，粟米煮豬肝最適合受傷的人吃了。”

    村里人熱心的送來各種營養食品，灶房里的桌子上全都給擺滿了。

    趙大山和吳慧娘一個勁的說不要，但村民們非要送，扔下東西就走了，生怕被退回去。

    正忙碌著，院子門口一輛馬車停下，袁師爺和沈縣令從車上下來。

    沈縣令的下巴一圈青色的胡茬，明顯是一夜沒睡好，他走進來問道：“穗孺人情況如何了？”

    趙大山盡量讓自己顯得輕松一些：“昨夜娘醒了，這會還在休息，應該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縣令松了一口氣，將袁師爺手里的東西拿來遞過去，“這是我去湖州買的一些人參靈芝，該用就用，別讓你娘留下頭疼的毛病。”

    趙大山連忙拱手：“多謝縣令大人。”

    “咱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沈縣令將他扶起，“我去找吳大人商議事情，你娘要是醒了，立即派個人前去通知。”

    趙大山點頭應下。

    村里還有不少人來打聽消息，聽說程彎彎昨夜醒了一次，都松了一口氣。

    大家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大山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大山娘明明可以早點走，為了保護大家，落在了最后，不然也不會受這么重的傷。”

    “大山娘當官后從沒有瞧不起我們這些泥腿子，明知會發生爆炸，也沒有自己一個人先走，她心懷百姓，是我們大河村的天呀！”

    “聽吳大人說，大山娘是為了煤山的安全問題才上去的，要不是大山娘聰明，這次怕是會死二三十人。”

    “我男人就在礦井下挑水，差點就被埋在下面了。”

    “……”

    村里人都心有余悸。

    以前只覺得穗孺人是一個官位，而今提起來，他們才發現這三個字有千斤重。

    到了這個位置，心中所想和他們這些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他們沒有這樣的格局，所以終究成不了穗孺人。

    “娘，你醒啦！”

    趙四蛋欣喜的聲音從屋子里傳出來，院子里議論紛紛的人立即涌進去。

    “哎，你們別往屋里擠。”趙老太太揮手將人趕出去，“剛醒呢，氣都沒緩過來，等好的差不多了大伙兒再來探病成不？”

    朱老婆子十分贊同：“走吧，都去干活，別在這里杵著了。”

    院子里的人知道事情輕重，在外頭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之后，就紛紛散了。

    曹瑩瑩在床邊扶著程彎彎坐起來，身后放了個軟枕。

    吳慧娘端著一碗豬肝粥走進來：“娘，先把這碗粥喝了再喝藥。”

    程彎彎從未覺得自己這么虛弱過，躺了兩三天，沒吃什么東西，手腳也沒力氣，還是程圓圓幫忙將一碗粥喂下去，肚子里有東西后，力氣就慢慢恢復了，她閉著眼睛，一口將黑乎乎的藥汁喝下去。

    趙老太太立即塞了個蜜餞放在她嘴里：“這藥聞著都苦，吃點甜的。”

    程彎彎滿足的含著蜜餞：“謝謝娘。”

    “咱們是一家人，說謝謝就太見外了。”趙老太太在床邊坐下來，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明明知道煤山不對勁，還不趕緊先跑，非落在最后一個……你是女子，是弱女子，你比那些男人身體弱，就該第一個跑。瞧瞧，那么多人，就你一個人受了這么重的傷，這臉都瘦下去了……”

    她老人家聲音里滿是心疼。

    這兩日大兒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真的快急瘋了。

    “以后不許再做這種傻事，聽到沒！”

    趙老太太再三叮囑道。

    吳慧娘含淚道：“娘，對我們一家人來說，你是最重要的。”

    曹瑩瑩握緊程彎彎的手：“娘，以后你多為自己想一想，要是你出事了，咱們一家人該怎么辦？”

    “嗚嗚嗚……”趙四蛋忍不住哭起來，“娘，以后不要再嚇我們了，我真的害怕……”

    程彎彎抱緊小兒子，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也知道自己太魯莽了，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她真的顧不了那么多。

    看著一屋子人擔心的看著她，她趕緊開口保證：“你們都放心吧，以后我一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剛喝完藥，趙二狗就端著人參鴿子湯進來，滿滿一大碗。

    程彎彎也確實是餓壞了，半靠著床頭瞬間就干掉了大半只鴿子，吃飽后，她掀開被子下床走動。.

    要不是腦袋左側還綁著紗布，她都感覺自己已經恢復正常了。

    這時，魏紅英進來匯報：“嬸子，吳大人和縣令大人來了。”

    趙老太太開口：“就說穗孺人剛醒，身體還沒好，讓兩位大人改日再來探病吧。”

    “我身體差不多已經好了。”程彎彎忙道，“關于這次煤山爆炸的事，我也有話要跟吳大人說，你們都別杵在這里了，我要換身衣裳。”

    身上的衣服穿了兩天兩夜，臟兮兮的，不能出去見客。

    她洗了把臉，擦了一下身體，換上干凈的衣服，然后讓魏紅英過來幫她把頭發挽起來，這才出去見吳大人和沈縣令。

    第421章 人工自動風扇

    吳大人和沈縣令坐在偏廳里候著，魏紅英給二人上了茶。

    程彎彎一走過去，就看到吳大人的手臂掛在脖子上，腦袋上還綁了紗布，看起來比她傷的還重的樣子。

    “穗孺人，你可算是醒了！”吳大人站起身，一臉后怕，“要是穗孺人出事，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程彎彎開口道：“吳大人這傷的也不輕，手臂還好吧？”

    “骨頭錯位了，大夫已經幫忙接起來了，養個十天半月就沒事了。”吳大人渾然不在意道，“胳膊腿兒都是小傷，穗孺人傷到了頭，就怕留下淤血，以后可能時常犯頭疾。”

    寒暄了一會兒，然后開始說正事。

    “這次爆炸造成了很嚴重的塌方，原來挖好的井道全都被埋了。”吳大人開口，“所以現在得重新挖掘井道，我和沈大人商量過了，就按照穗孺人所說，從東南方朝西北方向挖一條通風的礦道，其他挖掘井道都成為這條主道的分支……”

    原來他還擔心成本問題，但這次爆炸事故，讓他距離死亡太近了，他深切的認識到，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減少傷亡，多耗費一些人力物力又有什么關系？

    程彎彎立即道：“光挖一條通風的巷道還是不夠，得在礦井放置人工自動風扇，加強空氣流通……”

    沈縣令皺眉：“何謂人工自動風扇？”

    他只知道扇子，富貴人家會請專門搖扇的人，應該就是人工風扇，那什么叫做自動呢？

    程彎彎讓魏小海從屋子里拿出紙筆，她隨手在紙上畫了一個現代電風扇的樣子，現代的風扇靠電能，但古代沒有電，那就只能利用廉價的人工勞力了，在風扇底座制作一個踏板，連接扇葉，就像踩自行車一樣，踏動起來之時，風扇的葉子就會轉動，帶動空氣流動，這玩意要是做成了，可以在整條井道里布置人力風扇，當形成一股風之后，有些風扇甚至不用人力就能自己扇起來。

    吳大人和沈縣令看著圖紙，兩人的呼吸同時急促起來。

    這東西，他們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其實看圖紙的構造，制作起來并不難，但在穗孺人之前，根本就沒人想到過創造這種人力風扇。

    夏天酷暑時，有錢人用冰塊降溫，或是雇人扇風，窮苦老百姓就自己用蒲扇熬過去，總之，誰也沒想過還能這么玩。

    整個風扇是木頭制成，只有連接處和踏板轉動的地方用鐵器，成本并不算高。

    “穗孺人真是蕙質蘭心……”吳大人感嘆道，“這人工自動風扇不止能用在礦井，若是推廣開了，也是造福百姓的利器……”

    這張圖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穗孺人竟然就這么毫不設防的畫出來了。

    “去年夏天那么熱，我一個人無事就琢磨著畫了這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程彎彎笑著道，“目前主要是先做出來一批運用在煤礦，要是效果不錯，可以在北地十四州推行，不過……讓那些已經成熟的礦井重新挖通風井道，怕是有些難……”

    “不管難不難，此事都要上報朝廷。”

    吳大人壓抑著滿腔激動，他猛地起身，將桌子上的茶杯帶的掉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程彎彎嚇了一跳，大腦頓時一陣刺痛，她緊閉著眼，按著太陽xue的位置。

    “穗孺人，沒事吧！”沈大人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大病未愈，我們就不該跟你談這些，趕緊回去躺著休息吧。”

    程彎彎點頭：“是有些累了，紅英，過來扶我一把。”

    剛剛吃飽喝足了后，感覺身體狀態非常不錯，但是在這里動了一下腦子，頓時又虛弱了。

    看著程彎彎有些虛浮的腳步，沈縣令不由嘆了一口氣。

    “穗孺人當真大才，心懷國家，心懷百姓，舍身忘己，她當得起這個穗字。”吳大人看著手中的圖紙，“若工部認可這張圖紙，那么，穗孺人的官位怕是還會再往上升一升。”

    沈縣令緩聲道：“昨日我去見知府大人，大人說，這段時間北地煤山礦難頻發，死傷無數，當地百姓聚集起來鬧事，北地廢了不少兵力才鎮壓下去。若是穗孺人的主意能減少礦難發生，我想，朝廷不會拒絕……”

    吳大人點頭：“我回去寫折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