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這種事！”曹德福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去，把他給我帶過來，大喜當日鬧出這等事來，這不是給曹家丟臉么，他堂堂曹家嫡子，簡直上不得臺面！”

    曹夫人齊氏坐在邊上，眉心蹙起來：“宏兒才八歲，他就是跟著鬧婚而已，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曹德福怒道：“若他只是瞎鬧便也罷了，老孫，你來說，宏兒還說了些什么？”

    “……趙景成，你拿了我們曹家那么多錢財……”孫管事低著頭，將曹小少爺的話復述了一遍，“許多路人圍觀，也有賓客經過，想來不少人都聽見了。”

    “宏兒還小，他怎會知道這些，定是你無意之中說些話，被宏兒聽見了。”曹德福冷笑，“瑩瑩的嫁妝，大部分都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有些被你揮霍了，我便拿曹家的鋪子莊子補上了這個缺漏，怎么，你不會以為曹家的一切都屬于宏兒吧？”

    齊氏慍怒：“宏兒是曹家唯一的嫡子，未來會繼承曹家，難道繼承一個空殼子？”

    “該屬于宏兒的東西不會少，但該屬于我女兒的嫁妝，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該有必須得有。”曹德福言之鑿鑿，“這次送親，就別讓宏兒去丟人現眼了，讓曹家旁支的一個兄長過去，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孫管事點頭：“是！”

    齊氏再也壓不住怒火，蹭的一下站起來：“宏兒是瑩瑩的親弟弟，嫡姐出嫁，親弟本該送親，你不許宏兒送親是什么意思，你讓族里的人怎么想，你讓宏兒如何在曹家立足，你……”

    “jiejie！”坐在邊上的孟姨娘幽幽開口，“老爺既然都這么定了，那就這樣安排吧，jiejie一個婦人，還想干涉當家人的決定么？”

    她說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這小半年來，她一直住在曹瑩瑩的院子里安心養胎，吃的喝的都是上等品，整個人圓潤了一大圈，看著富態十足，她的腹部高高聳起，已經八九個月了，馬上就要臨盆了。

    齊氏的眼睛掃過去，看到那突出來的腹部，眼中淬出劇毒。

    “哎呀jiejie，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孟姨娘起身，躲在了曹德福身后，“老爺，您看jiejie，好像恨不得吃了我，我剛剛說的就是實話呀，這個家本來就是老爺說了算……”

    齊氏的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去年曹瑩瑩那件事之后，她和曹德福之間就有點離心離德了，再加上這個孟姨娘一直從中挑唆，導致她和曹德福的關系日漸崩盤，要是孟姨娘這一胎得男，那么，她的宏兒怕是……

    她正思量著，堂屋門口就傳來了王媒婆的聲音。

    王媒婆走在前頭，兩個喜婆扶著曹瑩瑩走了進來，新娘出門，需要跪拜父母。

    齊氏深吸一口氣，坐了下來，曹德福也在主位上坐下。

    “爹，請喝茶。”曹瑩瑩舉起茶杯遞到曹德福手上，再遞到齊氏手上，“母親請喝茶。”

    王媒婆扯著嗓子道：“拜！”

    曹瑩瑩跪下，磕頭。

    “再拜！”

    她直起身，磕頭，眼圈驀然紅了。

    “三拜！”

    再次磕頭，眼淚掛在了睫毛上，盈盈熱淚奪眶而出。

    這半年來，爹沒再遠行做生意，日日出門都將她帶在身側，教她生意經，告訴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日日在一起，父女感情突飛猛進，猛然要分開，她怎么舍得。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瑩瑩哎……”

    曹德福的聲音也哽咽了。

    他彎腰將閨女扶起來：“要出門子了，莫哭莫哭，妝花了就不好看了……”

    王媒婆高唱：“新娘出門！”

    兩個喜婆扶著曹瑩瑩往外走，曹德福和齊氏也跟上，齊氏一臉淡漠，曹德福偷偷擦了擦眼睛。

    第399章 婚宴的前奏

    曹家僅安排了一個本家兄長送親，其余都是外請的媒婆和喜婆，丫環婆子這些標配都沒有。

    不是曹家不安排，而是曹瑩瑩自己拒絕了，她知道趙家地方不大，也知道未來婆婆沒有丫環伺候，她一個兒媳婦，怎能比婆婆的派頭還要大，再者說，她曾在趙家住過一個月，那個月，沒有任何人伺候左右，她也能過得很好。

    甚至可以說，那一個月，是娘親去世后，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月。

    她很喜歡趙家的氛圍，她不想破壞那純粹的美好。

    不過這些一直伺候她的下人并不會一直留在曹家，等她在大河村安定下來之后，等桑園正式開始養蠶之后，這批人會抽一些過來大河村幫她打理桑園，另一些人則會去其他莊子鋪子幫忙管理……

    曹瑩瑩一路走出去，跨過門檻，這時，曹家兄長過來將她背起來，送上花轎。

    “瑩瑩……”

    曹德福失聲哭起來。

    “我的瑩瑩，爹舍不得你，你要是出嫁了，那些賬本誰來幫我看……”

    曹瑩瑩的眼淚剛流出來，立馬就收回去了。

    她爹真是……好吧，她也有些愁，她出嫁之后，家里的賬本怕是又會落到后娘手中，她這個后娘，心眼子太多了……

    “瑩瑩，嗚嗚嗚……”

    曹德福不顧形象，扒著轎子痛哭起來。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會照顧好瑩瑩，不辜負岳父大人的信任。”趙二狗扶著老丈人的肩膀，聲音堅定地說道，“若是岳父大人需要人看賬本，盡可吩咐一聲，小婿隨時都可來曹府。”

    “甚好甚好！”曹德福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就這么說定了。”

    一邊的齊氏，暗暗揪緊了帕子，孟姨娘肚子里的賤種還沒處理，這下又來了個趙二狗，存心跟她過不去是吧！

    她正暗想著，感覺一道目光掃過來，她抬頭，對上了趙二狗的冰冷眼神。

    她立即將惡毒的心思壓下去，拉住了曹德福的手臂，柔聲道：“老爺，吉時已經到了，讓瑩瑩順利出門子吧，三天后回門，有什么話回門之時再說也不遲。”

    花轎的簾子被放下來，四個轎夫抬起花轎，趙二狗上馬，儀仗隊吹吹打打，曹府門口的鞭炮噼里啪啦響起來。

    一片熱鬧之中，花轎漸漸走遠了。

    這時候，已經是巳時了，太陽光更加強烈，大河村越來越熱鬧。

    全村人前來赴宴，并不是空手而來，都會帶些賀禮，常見的就是紅布頭，紅雞蛋，幾斤米，兩斤rou，紅糖等，一些近親會準備的豐厚一些，部分受過程彎彎恩惠的人，也會加重賀禮，比如王嬸子、富貴嬸、朱老婆子等人。

    村里人來了也不會閑著，都會搭把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院子里到處都是人，這邊一堆人圍著剝蒜，那邊一群人在摘菜，這個角落在刮魚泥，這邊在捏丸子……

    “大頭娘，丸子炸好了，送到灶房去。”

    “這邊酸魚湯也好了，來個人，送到灶房去。”

    “烤羊rou也不知道好沒好，把大山娘叫來看一看……”

    程彎彎正在灶房里檢查菜品，雖然已經安排好了，但她還需要再親自檢查一遍，因為這菜色和大河村傳統喜宴菜色并不一樣，每道菜都很復雜，她要親自把關。

    一是餐前小吃，眾人入席等餐之時的點心，準備了四道，大蒸棗，雕春筍，胡桃酥，羊奶酪。

    二是主餐熱菜，一共是八道，花炊水鴨，黃燜河魚，鮮美酸菜魚，絕味紅燒rou，白切雞，燒蹄筋，香菇扒田螺，四喜丸子。

    三是主餐輔菜，準備了兩道，烤全羊和鹵味拼盤，重點是烤全羊。

    四是湯膳素炒，早生貴子湯，清炒野蕨菜，素炒木耳，百合燉雪耳。

    五是餐后小食，依舊是四道，蜜餞干果類的點心。

    村民們看到臨時搭建的灶房里擺滿了無數美食，一個個早就默默吞了無數回口水了。

    他們村里人辦喜事，家底差的連喜宴都不辦，發一些喜餅就算完事了，有些家底的人，會安排一些席面，但也僅有六道菜，一道葷菜，其他五個都是素菜，即便這樣，村里人也會夸一句席面不錯，但大山娘家這些菜……他們都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夸起，一個個很詞窮。

    “大伯娘，外頭的羊好像烤好了。”春花小跑進來匯報，“接下來要咋處理？”

    程彎彎不慌不忙洗了個手，然后開始調料，她直接從商城里購買了孜然，倒進小碟子里，端著走到外頭。

    烤全羊是在院子最后頭，分離出來一個單獨的區域，離主院稍微遠一些，主要是太香了，會導致軍心不穩。

    那些羊架在火上慢慢烤著，一個婦人負責盯四只羊，不斷地旋轉翻身上料，經過一個時辰的烤制，烤全羊已經變成了焦色，香味不斷蔓延，程彎彎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走到最近的一只羊邊上，拿起刀割下一小塊rou，撒了一些孜然粉，放進唇舌之中。

    這是羊腿rou，rou質細嫩，表皮金黃色，吃起來又酥又焦，飽滿的rou在唇齒間綻放，rou香和孜然香充分彌漫，讓人吃了一口還想再吃一口。

    無數雙眼睛盯著程彎彎，她也不好意思再割一塊rou。

    她放下刀，咳了咳道：“已經熟了，把rou片都切成薄片擺盤，羊肋骨整根放置就好……”

    “大伯娘，有貴客來了！”冬花蹬蹬蹬跑進來說道。

    程彎彎點頭，起身出去迎客。

    她一走，冬花就開始流口水，偷偷拽了拽親娘的衣擺。

    孫氏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就你最饞，忍著，等會開席了夠你吃！”

    大頭娘笑著道：“小孩子貪吃正常，不過今兒有上百桌，羊rou也不知道夠不夠，不能提前給你吃，等會這條大腿上的rou都剔下來之后，羊腿給你啃，看你要不？”

    冬花立馬點頭：“要要要，謝謝大頭嬸嬸。”

    于是她在這邊坐下來，開始等著啃骨頭，這么多條羊腿呢，總會剩下不少rou……

    院子門口，村外的賓客陸續而來。

    程昭代表程家而來，王員外和王夫人，錢老爺子和錢暉，如家酒樓鄭掌柜，南府書院陳長貴，吉祥酒樓周掌柜，醉仙樓楊掌柜……沈老夫人沈縣令和沈正，還有在村里存在感極低的吳大人……

    以及昨日留下來的那些客商，也趁這個時候登門。

    院子里一下子就更加熱鬧起來。

    第400章 禮成，送入洞房

    貴賓們帶著禮物登門賀喜。

    沈老夫人身后的沈正和阿福抬著一個大箱籠而來，一看就帶了不少賀禮，還將一個禮單交到了趙有財手中。

    趙有財彎著腰恭迎：“沈老夫人，沈大人，沈少爺，快，里面請。”

    言掌柜咳了咳，撞了一下趙有財的肩膀，低聲道：“大戶人家的規矩，有禮單就得唱禮，不能失了禮數。”

    趙有財還真不懂這些，他立馬將禮單塞到言掌柜懷中：“你來吧。”

    雖說他跟著孩子們學了一些字，但很多字認不全，喜歡讀半邊，怕自己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