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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晉女匠師在線閱讀 - 第232節

第232節

    要么說“熬宗師”呢,今年的國考,說不定是去年、甚至幾年前的大匠師申請的!她能被安排在年末,倒不是把別的大匠師申請擠到明年,而是慣例預留。

    倘若前半年沒出現她這樣的天賦匠師,臘月的國考才會安排上。

    王葛收到此公文時,會稽郡署已經把她申請的項目發往各地。凡有志競爭的大匠師,必須在十一月中旬趕來會稽郡署報名。

    她要比試的,當然是小木件雕刻。

    這一年的變革諸多。五月起,各州郡增加競游賽斗。踱衣縣有兩個考核場,一是南山江,二是野山江。

    亭吏也允許報名,王禾參加了。

    十里九村八亭的女娘們來到訓練岸邊瞧熱鬧,魚伯家每天撐筏捕魚的都換成了女娘。

    王葛休沐路過,白駒勝雪,青裳颯爽。早聞名終于得見她的兒郎們吼起歌謠,將那份可望不可即的心悅抒于一句句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嗷!”一聲狼嘯,小窩躍到山石上送別主人。你可得快回來哦,別讓山下的狼奪走寵我的心。

    第422章 請假

    不好意思,今天比較忙,沒更出來,一天。

    第423章 402 一語驚醒

    寒暑相推,而歲成焉。

    王禾在野山江和魚伯家的么女魚雙相識,結緣。魚家在江岸住,每年案比的時候也算作賈舍村民。魚小娘子勤勞、爽快,撐筏捕魚之技不輸兒郎。王葛打聽魚家情況時得知,魚雙跟王禾同歲,去年就有鄰近人家求娶,因小娘子不喜,魚家就都沒應。

    葦亭再次分地,王葛家分到該有的課田畝數后,請鄉媒向魚家提親。魚家同意了,王家立即正式請媒,納采擇之禮。兩家都是好說話的,商議定下明年納征請期。

    好事成雙。

    洛陽。

    桓真半年未歸家,廷尉不急,桓真的母親孔憲急!貼身婢女拿著夫人寫的幾張字找到兵營,每張紙上都有浸濕的痕跡,桓真知道那是阿母的淚水。

    他羞愧難安,立即請期歸家探母。

    孔夫人見長子赤膊就回來了,肩上裹傷之繒滲有血斑,人和馬都臟不成樣,真是又心疼又氣惱。

    她專朝傷口上捶拳,一斥一拳:“你勇!你猛!為著旁人跟你阿父決裂,鬧的滿都城嘲諷你就罷了,還連累式之的名聲。”

    “兒知錯。”桓真眼淚都被捶出來了。

    “才知錯?”

    “早知錯。”

    “那燈節之后兵營每次許歸,你為何不歸?你要知,是你欠你阿父,非你阿父欠著你!桓真,你、你長本事的代價難道就是不孝不義?你以為把自己折磨得、折磨成這模樣,我就心軟向著你了?”

    待阿母撒完氣,桓真才埋低著頭,齜牙咧嘴緩解疼痛。“是兒自己立功之心太急,非為跟阿父賭氣,非為旁人。”

    他仰起頭懇求:“阿母別傷心了,往后只要兵營許歸,我每月一定回來。”

    孔氏冷笑:“你人在郊外,城中對你的傳聞倒有所轉變,有夸你灑脫的,有贊你忠貞于情意的,更有傳揚王女郎天賦匠才的。都是你的手段吧?”

    桓真垂頭默認。

    “造這些聲勢有何用?只顧著半邊衡加重,是王家女不敢嫁你啊!”

    “她連邊郡都敢闖,連諜賊的重重刺殺都不懼,有何不敢嫁?”桓真苦笑,重抬起頭,伸手觸摸阿母眼角的皺紋,輕聲說:“是因為她知道你們不同意。咱家又不是言而不信的句章梁家,她家若應了,咱家肯定不會悔婚棄她。”

    “休提梁家。”孔夫人嫌臟耳。梁家養出個豎子,不思索教訓反而遷怒弱小無勢的王葛,真是卑劣下作。

    桓真牽動阿母衣袖:“我知阿母疼我,覺得兒若娶匠吏,是兒受了委屈。可王女郎又何辜呢?她的長輩也疼她,就因為咱家幾次請媒,令旁人不敢向王家提親,令她就要拖過及笄年紀。”

    孔夫人長聲而嘆:“你是鐵了心啊。”

    “所以阿母幫幫我吧,阿母難道不想我早些成家,和新婦一起歡歡喜喜來拜見你么?如果從成親開始就不和睦,將來真會有子女么?”

    敢拿子嗣威脅她?孔夫人剛豎起怒容,就融化在兒郎久違的撒嬌之意的笑臉里。

    桓真:“知子莫若母,兒的志向是彎弓走馬,征戰沙場。我期待將來新婦能與我并肩而戰,而不是我經歷著血雨,她卻恐懼我一身鐵腥。”

    最后這句,撬動了孔夫人的心。

    桓彝回府后,孔夫人告知:“阿真回來了,身上有傷,剛睡著。”

    “那就醒來再打。”

    “打就能拗過他的性子么?”

    “不打他更張狂!”

    “所以就得打到他不敢、不想歸家?既對此事無益,又讓你們父子離心,他執迷、你不悟,總得有一人退讓吧!且你知道他在兵營如此辛苦拼命是為什么,他想在今年的冬狩禮上奪得射獸首名,到時再次在眾目睽睽下提出請媒的請求,這次桓家再丟顏面,眾口之中就不是說他不懂事了,是說你!是說你處理不好家事,牽連陛下一年又一年煩心!”

    兒郎不在跟前,桓彝氣得捶一下自己胸口:“我不是迂腐之人,我要真鐵了心阻撓他,能遣桓田喜去辦這事?隨便遣個家奴,桓式在那任縣令,還能不明白我意思?”到時由桓式找個合適的兒郎給王家請媒,王家女現在恐怕已經談婚論嫁了,還能到現在都等著孽子?

    孔夫人:“我知你承繼先舅遺愿,想家族更加興盛,你惱怒這么培養阿真,他卻不知你苦衷。”

    “唉。他將來沒有婚家的照拂,事事都得靠自己,那時后悔就晚了。”

    “夫君說的對,但有一點你沒想通。”盡管室內無奴婢,孔憲還是壓低聲音:“當年成帝潛龍之時,為何相助先舅、扶謝氏?再說王葛,的確有才能,可陛下沒授意的話,能在這么短時間內考取到準宗師么?三代帝王,都有重視寒門之意,夫君不能因己脫離了寒門,就跟陛下逆著來啊。”

    桓彝被一語驚醒!半晌,他喃聲自語:“是,陛下若像武帝一樣尊崇門第,一定當場斥責阿真的請求,諸官都會認為正常。是,陛下只會繼成帝、桓帝之愿,怎會繼武帝之愿。”

    暑往寒來,四序炎涼。

    季冬朔日,隨鼓聲起,木匠師今年的最后一次國考在會稽郡都亭開啟。這場匠人的盛會,前來增長見識者多,考生少。算上王葛一共九人,三人是揚州本地的,四人自司州來,另兩個考生分別是豫州、荊州人。

    國考的開考時間都是朔日,考核時長為整月,允許提前完成離場。木料、工具由考生自備,考規寬松,考核期間的食宿供給十分適意。不設考官,不設察驗匠吏,完工的器物由郡吏當場封存,待九件考核品齊全后運往將作監。

    三個月后,無論考生身處何地,可向所在郡署詢問成績。

    制作棚很寬闊,考生之間的間隔有兩丈,鑿木、斧敲、偶爾的咳嗽聲都在空曠中返著回聲。

    外面則安靜落雪。

    遠處有望樓,桓真一身黑衣,站在樓屋里遙望考核場。他攢了的休期全用上,這次是獨自來會稽郡,送王葛進場、等她出來,與她共同經歷匠師之路的攀頂。

    今年冬狩禮,他在射獸中得了首名,陛下夸他秀杰奇姿,為少年之楷。此一語,遠比他和溫式之在洛陽城刻意營造的傳聞強,那些貶低他、貶低桓族的傳言很快消聲。

    阿父、阿母已經同意他求娶王葛之愿,所以這次來也是告訴她,不必再拒桓家之媒了。

    愿潔白之雪見證,他此生只與王葛度百年。

    先舅:丈夫的亡父。

    婚家:親家。婚,指婦家。姻,指婿家。

    小說里晉朝皇帝順序:武帝-成帝-桓帝-當今皇帝。

    第424章 403 與謝據告別

    割勒勒……

    刺……

    隨木屑從木料上細碎剝離,三層鬼工木球的圖案開始逐一顯現。

    今日是國考第十一天。

    “呼。”王葛得不時吹走木屑才能準確凝視,令目力與接下來的鑿力協調到極致。長期久盯后,毫厘之距都在視線中放大了。并非所有的圖案都尋求精細,還有樸拙的,她要做到的是讓每個圖案返璞歸真,賦予它們靈氣。

    因時間關系,三層套球唯外球結合透突、隱起、起突三種鑿刻法,展現二十九種木器圖案。

    中層球與內球只結合透突、隱起鑿刻法。中球展現十九種木器圖案;內球展現九種。

    圖案的木器種類當然要包含草制器、竹制器。

    五十七個圖案無重復!

    它們有生活中最常用的草繩網、草鞋、草席,有篋笥、竹筐、竹扇,有木制的桔槔,有各樣農具,有舟楫,有兵械……她的靈感來自葛師教的《系辭》。

    作結繩而為網罟,斫木為耜,揉木為耒,刳木為舟,剡木為楫,重門擊柝,斷木為杵,弦木為弧,剡木為矢……

    書中記載上古圣賢觀宇宙星河,而后結合山川水土之利,因地制宜造物利民。這些記載,不正跟她進入急訓營時聽孟女吏講的……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而相得益彰么?

    鬼工球本身就是如此,在小小的對象上,不止鋪展著匠人的巧琢技能,還陳述出匠人性格與匠道的追尋。

    從技能講,王葛已超越了王南行。

    從匠道上,她追尋的是大巧,王南行追尋的是精巧,沒有對錯之分,只有道路分歧。王葛想,或許這就是她幾次夢里,總感覺與王南行割裂的原因吧。

    臘月二十,國考的第二十天。

    桓真從望樓上看到數騎人馬徑直而來,當先者是謝據,頭戴兔皮氈帽,厚實的藍色寒衣外披著白氅。氅擺繡有粟黑相間的雀羽,此繡使雪泥濺在上面不顯臟污。

    望樓之梯結有冰,謝據爬上來時得靠奴仆扶著。他和桓真沒見過面,上來后相互揖一禮,桓真再往邊上站站,兩人就這么各挨一邊。

    快把值守在此的亭吏煩死了。這幫紈绔不回家過年,都跑來望樓擠什么?來來回回擋著他,還不敢訓!

    次日,謝據再來。

    又次日……

    臘月二十九。

    王葛交上考核品,提前一天離場。護衛一直在考場之內等候,原來的沈護衛調至柀亭為亭吏了,現在的十一人全是葛師挑選的積射兵。

    客女高月往望樓這邊跑,桓真早看到了,哪等對方送信,他奔下樓梯向考場跑。

    王葛腳步加快,二人相距越來越近,她出來院門,桓真的笑容像雪野中的炭火,融化著她此生俱來的孤獨感。

    “阿……”

    “葛阿姊!”謝據著急的喚聲搶到桓真前面,哎呀,寒衣太厚了,真是的,氅還纏腿,害他一點都不好看了,早知道不披它。“葛阿姊。我們有多久未見了?”

    王葛迎到桓真身邊:“他是我同門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