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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晉女匠師在線閱讀 - 第196節(jié)

第196節(jié)

    呼……黑水出銅孔,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便沖過火把,形成駭人氣勢的焰火柱。

    由王葛報出最遠火力:“二丈五尺五寸!”喊完,她退后一步,站回段功曹史旁。

    真煩人啊,太激動了,她沒發(fā)揮好,喊破音好明顯?。≈钡较挛缁乩羯?,王葛還糾結(jié)呢。好吧,可能是乍見那么多州級別官長的原因。她給自己找到理由后,立即又投入到雕刻鬼工球中。

    九月二十七,季秋月的角抵戲喧鬧于襄平城。為了不給護衛(wèi)添麻煩,王葛沒去看。

    十月朔日。

    她申請的第二次巧絕技能考,仍在秋分匠肆舉行。

    隔天貼榜,再奪首名。

    還差十三次了,她離中級匠師近在咫尺!

    十月五日。

    王葛制出守城兵械“卷耳拒”。

    她不知道,此兵械跟明代《武備志》中記錄的“木城”如出一轍。

    制此兵械的靈感機緣來得很巧。

    現(xiàn)在的王葛,白天就忙三件事:精進鬼工球的雕刻技能;分距內(nèi)再分線段;繼續(xù)城池模盤的制作。

    當她把城墻組裝在一起后,問鄒娘子:“攻城立云梯的時候,是不是都從垛口這里上?”

    “是。少一段攀登距離,就少一分掉落危險,再有,登城時,雙手可扶住兩側(cè)的凸墻借力。其實正常的攻城還好,守城方都會加重兵力防御垛口,怕的是敵軍夜襲?!?/br>
    從問過此問題后,王葛就在琢磨,什么樣的兵械,才能輔助守城方在夜晚易疏忽、困倦時,守好垛口呢?

    直到卷耳成熟的季節(jié)到來,白容的尾巴上沾了兩個回來。鄒娘子摘下給王葛看:“粘得還挺牢。會稽郡有卷耳么?”

    卷耳就是蒼耳,此時代也稱其“耳珰”、“羊負來”。

    王葛伸手拿,因為怕扎著,所以手勁松,一個恰好掉落在城墻模的垛口上了。

    她揀的時候,卷耳滾動。

    霎那間,靈光乍現(xiàn),守垛口的兵械在她腦海中成形。她右手示意鄒娘子勿擾,左手在地上畫兩根豎柱,先按剛才想的樣子,把卷耳橫放的形狀,畫在兩柱間上方。

    “卷耳”以木料制,周身楔尖刺,可以說它是縮小版的夜叉檑。必須能滾動旋轉(zhuǎn),一個不夠,可根據(jù)垛口高度,放兩至三個“卷耳”。

    既然縮小版的夜叉擂都出來了,真正的夜叉擂自然一并提出。

    第352章 335 出發(fā)玄菟郡

    夜叉檑順城墻而下時,跟卷耳拒上的木卷耳一樣,也可自轉(zhuǎn),作用是增加防御強度。此為兩種器械的相同點。

    不同的是,卷耳拒體積小,等同另種形制的拒馬樁,放在垛口位置后就不動了,破壞不了城墻。而夜叉檑體積大,尤其戰(zhàn)時緊張,兵卒難免判斷失誤,從城墻上往下拋檑的一瞬間,如果砸不中云梯,或者回收此兵械時,都會大面積磕碰墻磚。

    為減少檑木與墻體的摩擦面積,夜叉檑兩端得安裝木輪,輪徑寬于檑木。

    在檑木兩端、木輪前的位置各系粗繩,匯于一鐵環(huán),鐵環(huán)上再系一繩,纏于城墻上面的絞盤,機械絞盤使夜叉檑收放省力,還保證不會掉落,被敵軍掠走。

    十月七日。

    火雷的功勞兌現(xiàn),抵五次郡首名。

    令王葛意外的是,箭支上面綁火藥法,也算成了功勞,抵一次郡首名。

    這一天,今冬第一場雪來臨。

    東北風呼嘯,惡劣天氣里,南宕渠一段水岸卻聚了好些縣吏和匠師。匠師中有擅于機關(guān)制造的兩名天志匠師,其余為木匠師、石匠師。

    今日,大晉的第一臺風轉(zhuǎn)翻車,第一組風力連磨在南宕渠試運行。

    兩個布風車都是四扇,形制成“十”字,布扇葉以熟皮和氈密縫而成。風車的下方基臺分層,下層牢固,上層連接扇葉框骨,可通過人力調(diào)整扇葉傾斜角度,配合風向。另有機栝,不使用風車時,除栝,把每扇的木框落低,然后傾倒。

    風轉(zhuǎn)翻車的原理一目了然,眾人都不擔心,今天測的主要是風力連磨。

    石磨有六臺,呈三、三分布在風車兩側(cè),石磨的上扇,也就是可轉(zhuǎn)動的磨盤,周邊楔有木制輻條,起齒輪咬合作用。隨緊固住風車的絞繩斷開,風車在大風中轉(zhuǎn)動,六臺石磨則在立式輪、臥式輪的交錯驅(qū)動下,輕松運轉(zhuǎn)。

    半個時辰后,開始試風車的收攏。

    每人都凍得臉青嘴烏,兩名縣吏哆嗦著交談:“聽說了么,封家在縣署找了人,打聽王葛匠師有無許親?!?/br>
    “王匠師是揚州人,打聽這個干嘛?還能略過她家中長輩聘媒?”

    “你這就不懂了,先不說封氏有船,走水路至揚州快,要緊的是王匠師的心意。她家貧,父母一定會看重王匠師自己的意思,她若愿意,寫家書讓封氏帶上,納采、問名、納吉,一趟全辦成。”

    “哼?!?/br>
    “怎么?”

    “王葛再具天賦,至多擔任主匠吏之職,我不信渤海封氏子弟愿跟王家結(jié)這門親?!笔鲆膊豢赡埽?/br>
    “聽說是收養(yǎng)的假子。”

    縣吏都知的風聞,郡署里關(guān)注王葛的官吏豈能不知。鄒娘子接到功曹史命令,先把封氏的情況跟王葛簡略講述。封氏長房在渤???,其余后人一代代因官移居,有一支在襄平安定下來。

    鄒娘子再講龐小郎的情況,他剛滿十五,父生前在縣署為吏,離世五年后,母帶著他嫁到封家,以后不會改姓?!胺馐弦月蓪W傳家,即便不親近假子,也絕不會苛待。阿葛,你若是尋常女娘,功曹史不會讓我跟你說這些。”

    王葛明白,這是封家打聽好她了,至少小郎的長輩頗滿意。然后封家不想以勢強迫,損人損己,如果王葛自己愿意,或者說跟尋常小女娘的說法一樣,全由家里做主,那封氏就聘媒說親。

    “勞阿姊跟功曹史說,我不會遠嫁?!彼诡^裝羞怯,細聲而回。

    “我猜著你會這樣想?!编u娘子一嘆:“唉,是太遠了。那龐小郎纏著項衡匠師學制木,鬧了好幾樁趣事呢,罷了,我就不跟你講了。”

    “嗯?!蓖醺鸷盟屏主煊窀缴?,仍不抬頭,輕推鄒娘子的肩催促:“阿姊還不快去回絕,別讓人誤會加深?!?/br>
    “好……吧。”鄒娘子到了院門口,悄回頭等了幾息,見王葛又開始挑揀木料,一眼都未向院門這邊打量,便知小女娘心意堅決。

    她卻不知王葛是有遺憾的。

    這個時代倡導早婚,既然如此,王葛當然想過,如果條件允許,她就多認識些兒郎,從中挑個合適的。不可否認,功曹史有私心,想把她留在襄平,但不至于用親事束縛她。所以必是龐小郎各方面都適合她,才讓鄒娘子提,免得錯過了好姻緣。

    但龐小郎出現(xiàn)的時機不合適啊。一年內(nèi),她不能分神思慮,既然百場郡首即將完成,那就得加緊掙功勛值了。誰不想金鼎留名,功傳千秋?誰不向往遠航,尤其是舉國之力的海上征途!

    因此只能放棄。

    十月十二。

    蒼耳拒、夜叉檑的功勞兌現(xiàn),蒼耳拒可抵一次郡首名,夜叉擂抵三次郡首名。

    十月十五,冬雪再下。

    到了下午,四野全被覆蓋,對王葛這些趕路人來說,真是:“白茫望不盡,烈風吹臉疼,馬蹄陷泥濘,雞狗不出聲?!?/br>
    “哈哈!”專娘子被王葛逗笑,臉上的凍瘡扯疼,她迅速縮回嘴角夸贊:“這詩應(yīng)景啊?!?/br>
    還差三場郡比試了,聽從段功曹史建議,王葛決定去玄菟郡游歷。護衛(wèi)共五十五人,二十二名鏈枷騎士全在其中,老亭吏隼也在。另有醫(yī)者兩名,匠徒十名。匠徒全是都亭扶幼院選出的孤童,一是替王葛打下手,二是路上干雜役。

    還有個特殊的人在隊伍里,便是因繳諜戰(zhàn)落下腿疾的優(yōu)勉。

    馬拉輜重,不拖延行程,缺點是很顛??蓛?yōu)勉不覺得顛,也不覺得冷,他聽到王葛誦的詩,心更愉悅,拉開簾子任風吹……嗯,確實臉疼。

    優(yōu)勉不后悔那天與諜賊飼人斗技,他兩名同伴英勇戰(zhàn)死,優(yōu)勉將滔天之恨沖準所有妄圖破壞邊郡安寧的諜賊,而不是陷于自責,或遷怒郡兵。他能下地走道后,每天在都亭打掃,喂馬,能干些啥就干些啥,絕不讓自己成為廢人。

    優(yōu)勉沒想到,王葛匠師竟然邀他加入游歷玄菟郡的隊伍,而且給他制了一種更利于行走的木拐,拐的中間位置多塊木板,可扳平,他走累了把拐倒過來,就能坐到木板上歇腳。

    百里不同天。

    帶方郡晴朗。某處樹林,斥候什長宣布休息半個時辰,桓真就地一躺,嫌陽光刺目,把“護目帶”拿出,一面臟得變色了,但另面還算干凈。他剛要往眼上蒙,就聽一人噴笑,還指著他……似乎在指他的護目帶?

    第353章 336 誰給的布條子

    近處另個斥兵也瞧過來,臉色瞬間憋紅,因為他胸膛有傷,不笑難忍,笑就抽疼。

    哪里可笑?少年裴兼就在桓真旁邊,仔細打量桓真,沒啥不對呀!

    什長姓呂名稷,訓著“行了、行了”,坐到桓真對面問:“這布條子誰給你的?”

    “噗!”后頭的倆斥兵聽到“布條子”,一個“哎呀、哎呀”捶地,一個不停得倒抽氣、擦眼淚。

    桓真擺出更茫然的樣子,回道:“是會稽郡王太守家的仲郎君給我的,他當時正在用?!睕]錯,這可不算誣賴阿恬,就是臭小子第一個往眼上蒙的。沒錯!

    太守之子?呂稷齜牙咧嘴,五官擠出的紋路比樹林里的禿枝椏還扭曲。

    桓真再“認真”回憶著說:“不久后,我見到用此布條的第二個郎君,是皇室一宗親,也在揚州住。當時他說自己白天難眠,便用這護目布蒙眼。”沒錯,阿恬、司馬沖往眼上蒙的時間有前有后,隔了兩息吧?所以就是“不久后”,沒錯!

    后頭那倆斥兵不笑了,又提太守又提皇室的,肯定不是撒謊了。

    “咳,我細看看。”呂稷要過這啥“護目布”,正過來、反觀看兩遍,煩惱得抓抓頭,還給桓真:“可能,可能各處風俗不一樣吧。聽說揚州……聽說揚州,啊,那個你歲數(shù)小,還有你!”他捎帶上裴兼,“要習慣閉眼就睡,咱遼東兒郎不興用啥布……護目條子蒙眼。尤其回兵營!要么揣嚴實了、要么丟掉,總之莫拿出來!”

    所以布條到底起什么用?好像除了裴兼,別的斥兵均知道?;刚鎺е尚∷?,有所思,有所夢。

    這是他第一次夢見女娘,夢到自己和王葛面對面坐,手里都拿著布條,她笑著往眼上蒙,他也蒙。然后她說:“不是這樣用的,我?guī)湍恪咐删?/br>
    桓真猛睜眼,是什長在召喚,每名斥兵立即消除或躺、或坐的痕跡,豹子般緊跟上呂稷。

    踏踏踏……轆轆轱轆……輜重車在中間,前后都有騎士。

    道邊有個普普通通的矩形豎石,上面被雪泥覆蓋,只有常過此路者知道,此石為玄菟、遼東二郡的分界。

    若是前世的王南行,肯定得跟界石合個影,現(xiàn)在得加緊趕路,只能在馬背上聽鄒娘子講述。

    王葛已知的是,襄平北跟玄菟接壤,此郡在晉初時有三縣,分別是治所高句麗縣、望平和高顯縣。到了桓帝(成帝之后的皇帝)時,增夫余縣,同時恢復(fù)漢時期的西蓋馬縣。

    高顯城墻在建,幾乎天天都有兵械改良的郡比試,所以讓她此時外出,王葛對段功曹史感激不已。

    匠師跟學者、武者一樣,都得有底蘊。游歷是增廣底蘊的最好辦法!路途上、異鄉(xiāng)里的衣食住行,肯定跟呆在家不一樣;外鄉(xiāng)的農(nóng)耕、生活習慣,交談的鄉(xiāng)音,親眼目睹和耳聞,跟道聽途說來的感受不一樣;再有就是山、水、道路、建筑、樹木野植。

    言歸正傳。過去界石徑直向北,到的是望平縣,隊伍在望平歇一到兩天再去高顯縣。

    接近傍晚,雪終于暫停,聽到風箏聲了,證明驛站已不遠。

    酉時,到達“雪中亭”。

    多美的亭名啊。

    幾只烏鴉落到亭檐上,嘶啞鳴叫。這個時代將烏鴉視為吉祥之禽,生活中,百姓稱它們“烏鳥”,文章中,贊它們?yōu)椤靶ⅧB”、“祥鳥”或“赤烏”。

    有郡署出具的通行竹牌,隊伍不下馬,隨引道的亭吏直接去住舍區(qū)。

    王葛渾身凍透了,下馬后戳戳腰以下,都不覺得在戳自己。南娘子慌忙擋在她后頭,一個眼色給鄒娘子,后者立即讓亭吏引護衛(wèi)們?nèi)ジ髯酝ピ海溆嗳顺藢D镒?,就只匠徒中的五個小匠娘留下。

    “怎么了?”專娘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