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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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虎子眼神亮了幾分。 他坐過來,先拿起“燈”字竹簡,說道:“如今簡化的『燈』字,并不常用。書寫時,常用『鐙』或『錠』,最早的燈字,就是『鐙』。所以我想……再早時,難道沒有燈器么?還是也記錄過,可惜沒被世人知曉?” 王葛腦中剛冒出“甲骨文”,虎子就繼續道:“目前未從殷墟契文中發現關于『燈』的任何記載。” 桓真教過王葛姐弟,“殷墟契文”就是她前世所知的“甲骨文”。 她問:“那為何最簡單的『燈』字,反而不常用?” 虎子搖頭,表示他也不知,再道:“嵇康四言詩中出現過此字,詩中有云『光燈吐輝,華幔長舒』,繼他之后,也有延續此『燈』字寫法的。” 他拿起“鐙”與“錠”字,開始解釋此二字的不同:“古時最早的燈器,叫陶豆。陶豆有足,為錠;陶豆無足,為鐙。但《論衡》中又有從火之『燈』。” 他再拿起“鐙”,解釋:“金制豆器,謂鐙、也謂鐙;而瓦制豆器,只謂登。”他指一下寫著“登”字的竹簡。 王葛漸聽入迷,沒想到一個“燈”字,經歷了這么多的演變,而且這么混亂。尤其單獨的“登”字,她還以為對方跟她一樣,因竹簡太窄寫不開才拆開偏旁。 虎子又道:“還有,在周時,『登』與『鐙』可通用。” 好吧,更亂了。 虎子抿嘴而笑,接下來一句話,又給王葛重重打擊:“那這么多不同的『燈』字,為何『錠』字讀法不同?因為此字為『鼎』字異稱之一。『鼎』還有別的異稱。” 王葛倆手一起擺:“師兄先別講了,就這些我且得琢磨一天呢。” 虎子特喜歡聽“師兄”二字,起身,負手,跟小大人似的踱步說道:“文字為典籍根本。我等來修訓詁學,為的就是通字義、尋字源。” “受教。那你繼續作賦吧。” “沒竹簡了。” 王葛從自己行囊里拿出自制的竹簡。“我會制簡,你放心用。” 小家伙終于露出孩子氣,一撅嘴。 “哦。不會作賦是吧?哈哈。” 虎子拱手討饒,算是承認了。 時候不早,王葛先送他回去。二人踏上曲廊,屋舍的外墻、窗靈、腳下、連庭院中的景致,都被盞盞燈籠浸染了陸離之采。 小家伙路過一盞就踮腳、舉手夠,王葛都夠不著,何況他?但她還是像在家中抱阿弟般,將虎子抱起。 二人相覷一笑,在凜冽寒氣中,一同將曲廊的所有燈都觀賞個遍。王葛回來屋舍不久,“篤、篤”敲門聲響。 還和昨夜一樣,只敲兩下。 打開門,白鶴比昨夜多看了她一眼,接著又去敲下個屋舍。隔壁又一次喊道:“知道啦。” 白鶴未再前行,而是振翅飛出曲廊、折回到遠處的屋舍,用嘴尖敲擊,等了兩個呼吸,那屋門未開,白鶴這次真飛走了。 王葛這才回屋,繼續制水車。 次日吃過早食后,二人來到水潭旁。因為離翻車近,龍骨般的刮板排出的水流很是洶涌,順潭邊延伸流淌。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王葛把小筒車一放,那個搖翻車的匠工瞧見,大聲問:“女娘制的是轱轆?” “是水車。”王葛回他。 哪有這等水車?匠工皺皺眉頭,專心驅動翻車。 石潭的邊沿參差不齊,凹陷的地方水流沖擊力正合適。十個小水筒依次接水、旋轉、轉的非常快,轉到頂端后傾斜,將水泄下。轉軸帶動著一旁的竹筒小人忙的不亦樂乎,看的虎子都想讓竹人歇歇。 那匠工無意瞥過來一眼后,稀奇的“咦”了聲。 王葛埋頭架設微型竹槽,由高至低架了三段,呈“之”字拐彎。在最后一截竹槽下,安置了更微型的春碓。其實春碓就是杠桿,竹槽流下的水是驅動力,另一端在水流時急時緩中,開始小動靜的“吧吧”砸擊。 沒幾下,就把地面砸出小坑,泥和著水四濺。 “咳!”這匠工暫緩勞作,蹲過來,瞅瞅自動旋轉的筒車,再回頭瞅瞅其余幾架必須時時刻刻手搖、才能呼嚕嚕排水、才能致春碓不停敲打竹料的翻車。“女郎,小郎,這筒車若制大些、和那些天車一樣,比天車還大些,是否……”是否就不需人力搖了? 王葛與虎子相視一笑,她朝小家伙揚下頜,示意讓他說。 虎子指指不遠的瀑布:“若能將瀑流中分出一股水流,未嘗不可一試。不過,王匠工雖是頭等匠工,畢竟只懂筒車運行的道理,要制真正的大筒車,還得天車匠師去打造、一次次引瀑布水流來試。王匠工,筒車暫時放這吧。明日便入學,我等要去青榮溫泉沐浴。” “嗯!”王葛歡喜。 匠工目送二人離去,喃聲自語:“頭等匠工……王葛?她就是王葛?怪不得,怪不得能考取頭等!”隨后他沖后方招手,喊:“你們過來!看護好……筒車,我去找主事。” 青榮溫泉別處一地,距離精舍至少有一里距離。此處不再有竹林,栽種的全是青桐。到達后,二人各自出示正式學童的木牌,王葛由女童役引領進入右手邊通道,過一座石山景觀的穹洞后,幾眼大小不一的溫泉出現,其余三面皆環繞青色高墻。 每眼溫泉間都隔有苗圃,盛開的花朵、綠植既起裝飾作用、也稍稍阻隔泉與泉間的視線。 香氣、溫熱濕氣一起撲面,令人更加愉悅。 女童役年紀七歲左右,笑容甜美,輕語道:“請女郎入池,仆為女郎濯發。” 王葛已經知道這里規矩,沒啥害羞的。泉內都是活水流淌,跟她前世泡溫泉的感覺差不多。她一邊泡泉,童役一邊幫她清理發絲污物,還涂了幾遍去虱藥水,全程中若非王葛問,童役很少主動言語,也沒有因王葛頭發中虱子多而露出絲毫嫌棄。 世族的底蘊,就這樣一天天在王葛面前展露。 而王葛也從筒車開始,在謝氏大族中,慢慢綻放她頭等匠工名副其實的天賦與才能! 第95章 95 謝家虎子 臘月二十八。己正時刻。 南山館墅,琴泉水榭。 首日是由郭夫子主講《急就章》,明日由左夫子主講《廣雅》,此順序一直延續,直至弟子考核通過。 王葛在內的十一個正式學童,自今日起,被稱為謝氏小學弟子、女弟子。他們呈三、三、三、二排坐,王葛跟虎子坐在最后,前頭學童的年齡,最大四歲、最小三歲。 “急就奇觚與眾異,羅列諸物名姓字,分別部居不雜廁,用日約少誠快意,勉力務之必有喜,請道其章……” 朗朗誦聲,自辰初一刻起,往復而誦,幾乎未停。 即使相距最遠,郭夫子一抬眼也能瞧清,王葛看似抻著脖筋跟讀,實際有時干張嘴、沒喊出聲。 “停。其余弟子莫開口。王葛,單獨往下背。” 壞了,被抓包了。 王葛先應“是”,咽口唾沫,嗓子啞的都跑調了,背道:“宋延年,鄭子方,衛……嗯壽,史不暢,周欠粥……愿展示……好嘞親……戴護具……” “噗!”起碼有四、五個弟子噴笑、笑的渾身都哆嗦。 王葛如此明顯的誦書“訣竅”,都是世家弟子用剩下的。虎子作為好友,得使勁把嘴角下垂,才能不加入笑王葛的隊伍。 “停。”郭夫子歪倚憑幾,左手中的竹尺在桉桌上輕拍一下。“上前領罰。” “是。”王葛在眾目睽睽下起身、跪坐在夫子對面,伸右掌。 郭夫子:“換手。” “是。”夫子記性真好,一直可著她左手打。 啪!啪!啪! “回坐。” “是。” 王葛走動時,盡量不去瞥水榭外頭,里三層、外三層的旁聽學童。這些人來自謝氏宗族、姻親、蔭客,年齡有老、有壯、有弱。他們站在水榭外的位置,是先來后到制,不以身份論。若有因身份高低導致爭吵者,無論對錯,皆驅逐。 此次是王葛挨的第三次打,打手心的數,次次累加。其實非她笨,而是旁的弟子入學前,早就死記硬背了這篇史游所著的《急就章》。 《急就章》全篇為韻文,三言、四言隔句押韻,七言每句押韻。今日只誦三言人名,全為虛構、隔句押韻的姓加名,比前世她背過的《三字經》難多了。 而且古代夫子授書,是先讓弟子嗷嗷的跟讀、強記,再講解。她念了后邊忘前邊,就運用了“聯想”記憶法。仍記不住的,就含湖的“嗯”過去。 郭夫子坐正,一敲竹尺,下方皆靜。他說道:“勿笑。我問諸弟子,尤其剛才笑的最大聲者,你等在家時,初背此《章》,念誦至第一部 分幾遍時,能背至『戴護郡』?” 笑的最大聲的,莫過于第二排中間的女弟子,也是前晚扇靜女腰的那個。今天她仍穿的鮮艷,粉衣紫裳,揚聲道:“回夫子,弟子不記得了。不過,弟子應不如她。” 郭夫子:不如人家還喊這么大聲。 “回夫子,我與王葛差不多。” “回夫子,我不如她。” “回夫子,我略強于王葛。” 郭夫子滿意一“嗯”,問:“虎子呢?” “回夫子,弟子剛才沒笑。” 郭夫子知道虎子來歷,想用這孩子挫挫前排這些調皮弟子的銳氣,可謝家虎子心眼忒多,懂得藏拙。“好了,現在開始釋字。第一句中的觚,為記事之簡牘,也叫觚牘。陸機《文賦》有云,『或cao觚以率爾』中的『cao觚』,就是指『提筆揮書』之意。觚牘,或六面、或八面,每面皆可書,是以又謂為『書觚』。漢時的書觚還有棱柱形,三至七棱皆有,既可用于學童書寫,也可用于文書傳遞……”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野果閱讀,安裝最新版。】 王葛集中精神記憶,同時,郭夫子的形象在她眼前逐漸偉岸,原本的普通氣度,也變得道風仙骨,字字珠璣! 這就是文字的魅力嗎? 一個“燈”字、一個“觚”字,就能讓當代的人追朔到過往,有種和古人隔著時空的屏風,對著各自朦朧身影,一起去探索文字根源的奇異感、神圣感! 僅一個“觚”字,郭夫子就講到了午時。童役提來飯盒,十一個正式弟子全在坐席上匆匆吃完,誰都顧不上交友、攀談,王葛和虎子也沒有任何交流,每個人都攤開桉前的一卷卷簡策,尋找上午背誦的第一部 分內容。 下午,郭夫子允許眾弟子一邊看簡策,一邊仍由他引領著誦第一部 分。誦過五次后,講解“廁”字。 “雜廁之『廁』,本義為如廁,音同『側』。由『側』音衍義為混雜,也就是《篇》中的第二句,但此處,此字應讀『次』!” 王葛用刻刀在空竹簡上快速刻下“雜廁讀雜次”。 郭夫子:“廁字還有第三種讀音,同『肆』,比如『茅廁』。” 王葛瞠目結舌! 茅廁的讀音為茅肆? 天哪天哪天哪!趕緊刻下,這是重點!幸虧以前在家都是說“茅房”。 郭夫子踱步過來,略掃她粗糙、腫裂的手背,憐惜一閃而過。拿起她刻的擰巴、但是能瞧出來的字,問:“以前識過字?” 王葛規矩站起:“回夫子,弟子村里有一位郎君識字,我跟著學習了一些字。” “嗯,坐下吧。平時若有記混的、不懂的,你盡可以詢問其余弟子。”郭夫子一邊還她竹簡,一邊微瞇眼、朝虎子方向戳了一指頭。 “是!謝夫子。”王葛歡喜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