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去與不去,也都是一般。 他坐在白彥的對面,看著空蕩蕩的桌面皺眉:“你當真是被你那迂腐的爹給養壞了,都來這地方了,怎么連點好酒好菜都沒吃上。” 他招呼了小二,將東西滿滿當當地點了一桌,記在了自己的賬上。 白彥把玩著手里的茶杯,慢吞吞地說道:“你點這般多,也不怕吃壞了肚。” “吃不下就賞了外頭的,不知幾多人腆著臉在等。”鹿途笑嘻嘻地聳肩,“你擺著這張臭臉是為何?我方才遠遠在樓下就看出來了。” 白彥沉沉嘆了口氣。 鹿途一拍手:“是不是前些日子的事?被罰的你上官,又不是你,你吃不了掛落,放心罷。” 白彥:“這是排查不力。” 鹿途撇了撇嘴,“那些奇異怪狀的東西,又不是我們要面對的,你著什么急,總會有人去處置的。” 鹿白彥挑眉,有些匪夷所思地說道:“你明知……這不是簡單一句話就能面對的……” 怪物。 隱晦,不能道之于口,竊竊私語,收斂其行。 即便是他們,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那些心知肚明的秘密說出來。 不可言。 不可妄語。 “誰都怕死,可不也一堆人打仗做將軍?”鹿途攤開手,“那些……再可怕,也會有人擋在前面,怕什么!” 理所當然,漠不關心。 這是最常見,也最尋常的態度。 史館是什么? 這個秘密,在權貴里切切流傳。 沒有人高聲,也無人敢于多嘴。 知道得越多就越有恐懼,知道得越少……就如鹿途這般,理所當然。 白彥垂下頭,失去和鹿途再說的興趣。 “我聽說……”可他不想說,有的是人想說,鹿途看著端上來的熱菜,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之前,和鹿安清見上面了?” “嗯。” 鹿途囫圇吃了口rou,“怎么樣,喪家之犬……” 啪嗒—— 白彥將筷子輕快地放下,卻有刺耳之聲。 鹿途皺眉看向白彥,看到他微微一笑,笑意卻沒蔓上眼底。 “他很好。” … “是啊,他很好。” 肅穆的街道排列著幾多深宅大院,在這重重疊疊的樹蔭里,錯落有致的小院分布在綠意里,掩映著來往的人影。 一處高墻之中,雅致的屋舍里,有位中年男人舉著一張輕薄的紙,仿佛唯有這樣,才能看清楚上頭的字跡。 他身材有些微胖,卻風|流華貴,帶著一種骨子里透出來的優雅姿態。 鹿禾隨手將紙丟到筆洗里,墨痕逐漸在水里蕩開。 這幾日,鹿禾告了病在家歇息,不過瞧著這紅光滿面的模樣,倒也看不出幾分病色。 他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幾步開外,還站著一個高瘦的青年。 “……他過往的行蹤并不隱蔽,但也不如意,經常在外奔波,少有停留的時候。屬下追著他出現過的地方一路查過去,目前來看,東西南北,他都曾有走動。” 鹿禾:“一個瘸腳的跛子,能在十年間走遍這么多地方,的確是有能耐。” “屬下以為,鹿安清在祝史內,理應也是厲害人物。” 鹿禾嘆息了一聲,背著手轉身。 “我何嘗不知呢?” 他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倒是走了眼。” 鹿禾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遺憾。 … 火光在燃燒。 小小的身影縮在囚牢里瑟瑟發抖,從未見過火,也不曾瞧過外面的孩童,根本不知這熊熊燃燒起來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漂亮的紅色遍地都是,無情地舔舐著一切。 他在火光中,聽到了孩童竊笑。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都燒起來了——” 鹿安清霍然睜開了眼。 滋啦一聲,手底的布料被他輕輕一抓撕開了。 他沉默地低頭,發現這是……他的床? 混亂不堪的床榻上,有些不堪入目的痕跡,連帶著床柱都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能倒下來。 上面歪歪的裂痕如此嶄新,看著…… 像是被鹿安清掰裂的。 鹿安清:“……” 記憶開始緩緩浮現。 他被人抵在床頭,做出羞恥難堪的姿勢,迷亂中,他一只手抓住了床頭的柱子,原本是要掙扎,然不過用力扣緊,木頭就發出了慘叫的斷裂聲。 ……后來是怎么了? 迷糊只記得,有一只濕冷的大手扣住了他的手掌,緩緩地將五指插|入鹿安清的掌心,rou與rou交握的瞬間,令混亂的他不敢再用力……脆弱……血rou是如此脆弱,容不得半點輕忽……要保護……怪異涌動的保護欲在高熱的鹿安清心頭閃爍,叫他有再多的力氣都不敢使出來。 鹿安清咬牙,將那些可疑的呻|吟聲驅逐出去。 勉力坐了起來。 最開始的感覺是痛。 很痛。 四肢仿佛被揉碎的酸痛。 然后是有些奇怪的酥|麻,緩緩流淌在血rou里的怪異觸感還帶著回韻,讓鹿安清意識到的瞬間,就滿臉羞紅。 他頭疼看著凌亂不堪的屋舍,快要塌了的床就不說了,衣服一路從門口脫到床邊,奇怪不明的液|體也非常可疑,更別說,只要將目光瞥去,一些奇奇怪怪肢體糾纏的畫面就會猛地出現在鹿安清的眼前。 鹿安清心里哀嘆一聲,捂住了臉。 連這輕輕彎腰的動作都讓身體無聲慘叫了起來。 身子骨真像是被拆散又拼起來一般。 鹿安清扶著床踉踉蹌蹌站起來,剛往前走一步,左腳酸軟的感覺就讓他露出了苦瓜臉。 這般身體赤|裸的感覺,讓他非常不適應。 偏偏放眼望去,又沒合適的衣裳可撿,再看到自己身上斑駁的痕跡,鹿安清眼睛都燒紅起來。 ……這是,這是被狗啃了嗎? 鹿安清剛想努力把自己挪到屏風后去穿衣裳,就見門外的腳步聲輕快,由遠及近。 等下! 鹿安清悚然,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從他醒來到現在,他的耳邊都是令人安心的寂靜,這種無聲無息的感覺非常難得,卻也意味著—— 門被輕輕推開。 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外,一雙清潤略帶驚訝的眼眸和鹿安清撞上,當即露出幾分驚喜與高興,溫柔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醒了。” 我死了。 鹿安清面無表情地想。 公西子羽衣裳得體,優雅華貴地站在門外,他鹿安清赤身裸|體,不堪入目地立在門內……他為什么到現在還活著來著…… 他有些崩潰,更羞恥得無地自容。 公西子羽卻宛如不知何為羞恥,何為禮節,他端著熱湯跨過門檻,將東西先放在了桌上,而后轉身看著鹿安清:“我去為你取衣物來。” 鹿安清這手都不知要擋在哪里,最后臉都是木的,絕望地看著公西子羽淡定地取了衣服,又淡定地回來,甚至還想淡定地給他換上。 鹿安清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搶過公西子羽手里的衣裳想自己穿,滋啦—— 又一聲清脆的響聲。 衣服裂了。 公西子羽見怪不怪,臉上的微笑甚至沒有半分變化,“你剛醒來,力量會有點無法控制,這非常正常。” 鹿安清:“……” 這不正常。 他感覺自己像是死去了一回。 公西子羽重新取來了衣裳,“我來?” 鹿安清法接受公西子羽伺候他穿衣,更無法接受自己赤|裸的模樣。 最后,公西子羽用被褥包住了鹿安清,就只露出一顆腦袋,懨懨地。 他注視著鹿安清微低著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