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本子有點臟,我先替你處理干凈些吧?” · 陸淮眉目陡然冰冷,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控制不住因情緒上涌而顫抖的聲線: “臟?” 遲淵猛地回過神。 “既然臟,便更不能污遲總的眼睛了?!?/br> 陸淮加大力氣,狠狠把日記本從遲淵手里抽出。 他眼睛不眨地將其打量遍,嘲諷地想,確實不干凈。 藏匿了這么多年。 也好,本來他就是準備毀干凈的。 指尖捏緊中間線,他眼睫重重霜雪,似乎在此刻落盡,再擋不住絲毫情緒。 遲淵開始心慌。 · 紙頁撕起來很容易,只是那些泥點附著其上,實在太久太久,把覆蓋的地方也變得堅硬,于是便多存留了片刻。 “陸淮!” 他沒顧遲淵的喊聲,從中間扯開,便只剩下一般,他依舊慢條斯理,甚至淡漠的神情也未改分毫,如果—— 沒有他顫抖著的手。 “不要......陸淮.......” 遲淵聲音低啞得近乎可以忽略。 陸淮猶然未覺,細長的指尖丈量了下紙頁的寬度,撕毀得干凈利落,沒半點猶豫。 念想這件事,通常都需要些寄托。是久未人住,陳設不改的房間,是星朗月明,極具儀式感的承諾,可能也是一張時日很久的碟片,是夜夜陪伴的玩偶,大概都屬于寄托。 可一旦寄托沒了,念想散開也應該很容易吧。 至少知道,從物理意義上,那么點存在已然不見了,所以再怎么惦念,惦念熬得再久,也就成了浮萍,無根的東西,死得也快。 所以,斷了吧。 陸淮機械化手中的動作,終于一頁一頁變成了一片一片。 碎片化的白紙,即使黑字清晰,洋洋灑灑開,也似白雪。 也是,那年初雪,遲淵回復他那句“當然”時,他就該毀掉這東西了,拖了這么久啊...... 于是那些不可說出口的心意,在眼前幻化,指尖將那疊紙片拋出,他看著“白雪”緩緩下沉,似乎聽到他曾問出口的那句—— “真這么愛么?” 不了。 那句話,從來就不止是問的遲淵。 · 處理干凈。 陸淮拂過額頭的冷汗,掌心按揉著小腹,只是莫名掌心冰涼,不適感并未減少分毫,但他竟然還笑得出。 “遲淵,就當從未存在過?!?/br> · 遲淵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周遭世界靜默至極,眼睜睜看著陸淮動作,他指尖掐進掌心,依然無知無覺。 他看著溫熱變成死灰,飛到他眼前,墜落到地面。 嘗到口腔里的血腥氣,他抑制不住地干咳,一聲一聲,越來越重。 他跪在地上。 聽見陸淮對他說,就當從未存在過。 · 不可以。 · 他不敢抬起頭,咳嗽止不住,他近乎佝僂著背,然而遲淵全然不顧,他忘記自己還能做什么,只用手一點點捧,一點點聚攏。 把滿地的碎頁,一一拾起。 不可以從未存在過。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我來啦 第68章 凌秩推門而入時, 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他見著陸淮的臉上那熟悉的漠然,不過也與過往模樣并不全然相同—— 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里被烏黑濃密的眼睫掩著,卻從下垂的眼尾中瞧見些許......憐憫...... 凌秩驀然覺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下,慌張著轉移視線, 便看到遲淵佝僂著脊背, 跪在滿地雪白碎屑里。 他腦海里視覺處理出來的信息表達是這樣, 然而所用的描述詞理應自誕生起便與遲淵絕緣,他見過輕狂年月里對方的意氣風發,也見過半小時前遲淵的理智冷靜,這些固定化的記憶被眼前畫面一一駁倒,而他—— 凌秩,啞然地杵在了原地。 ------------------------------------- 房間內的兩人對凌秩的闖入毫無覺察。 可實際上,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們只看得見彼此,是周圍聒噪的畫外音無法侵吞的氣氛, 也是來往不息的人海里全部的余光。 只是從未有人瞧見過那些劍拔弩張背后的特例準允, 甚至當事人也是如此后知后覺。 不然,毀得一干二凈的念想證明了什么...... 遲淵不斷地把它們攏起,全然不知自己的指尖是顫抖的,更無暇顧及他到底有多狼狽,曾一心立下不在陸淮面前露一絲下風的“底線原則”也被擊碎得無比徹底,他只是眨著空茫的眼睛, 眼前只剩下那些零星的白色。 聚攏來, 告訴陸淮,不可以。 他看見了, 他不能當作沒發生過。 哄騙小孩子的手段, 掩耳盜鈴的事他從未做過, 現在更不會。 遲淵一字一句,強迫自己在腦海不斷地重復,沒有察覺到眼前情景越來越模糊,與是他只能彎起脊背,隨著起伏弧度越來越大的胸口,在慌張又急切地收攏過程里,輕輕地、毫無作用地,捂了下心臟。 不可以...... ------------------------------------- 陸淮想嘆口氣,不明所以的窒悶讓他無法呼吸,他理應是云淡風輕地俯下身來,湊到遲淵的耳邊,抑或者伸出手,強迫現在低垂著頭的人揚起臉看著他,連視線都不允許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