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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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妙瑛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未經思考,都說了些什么,掩飾地咳道:“我、我沒有為了他……是因純妃生前曾對我說過一段話,直至她走后我才品出幾分真正的意味,遂對齊王產生同情罷了。” “她說什么?” “她說,‘真羨慕你啊,能看宮外的萬千世界,有人陪你看花紅柳綠,而非我這般,每日看著這晃眼的紅墻綠瓦,孤獨一生,最愛的人卻不能在身旁。’” 此話不假,也許當時純妃生出了幾分共鳴,云妙瑛在她眼中,是同自己一樣,被迫進入像棺材一樣的洞房,像墳墓一樣的婚姻的女子。 “云妙瑛,不要成為任何人的犧牲品,不要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去愛你所愛,想你所想罷。”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四目相對,她眼中寫滿心虛,以為裴筠庭知道了什么,忙解釋道:“姑蘇是我的家,云氏許氏被抄,我jiejie定不好過,得趕緊回去。反正都要回去的,帶上他又有何妨,好歹也是有過婚約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 “若你們彼此愿意,沒有婚約亦可成親。” “他?誰樂意啊。” 這口是心非的勁和自己倒有得一拼。裴筠庭無奈地笑笑。 “我不過是覺得,世上的姑娘理應知曉,姑蘇以外,燕京以外,尚有許多廣袤無邊的世界。婚姻并非女人的終點,為自己而活,未嘗不可。” “云妙瑛,此去漫途,有緣再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滿庭芳 江公公呈上的碧湯氤氳著熱氣,繚繞一圈升騰的白霧,猶如棋局上的黑白子,深沉模糊,瞧不清茶底。 “老三,坐。” 休沐的最后一日,尚在與裴筠庭溫存的燕懷瑾被匆忙召至養心殿。 “朕喚你獨自前來,是想將思量甚久的事情告知予你。” 面對父親肅穆的神色,他直覺此事關系重大。 “父皇但說無妨。” “昔年你母親初入王府時,朕的處境尚如履薄冰。母妃自戕,朕由先帝做主,過繼至如今太后膝下,皇兄們對龍椅虎視眈眈……唯她算作告慰。年少凌云壯志,但朕許諾她的事情終究食了言,施以借口肆意踐踏她千瘡百孔的心,是朕之過。” 千帆過盡,他才在兒子身上悟出,原來劍譜的最后一頁,是學會天下無雙的劍法以后,還要緊握當初陪你練劍那人的手。 天之驕子的低頭反思,讓人難分好壞。 為時已晚的補救,當真還能否破鏡重圓嗎? “老三,你成長至如今的模樣,朕很滿意,也放心將這天下交給你。旁的話無需贅述,唯有一點需銘記——來日方長,莫問前程。”他蓋上茶盞,“你皇兄……就按之前我吩咐的去做罷。上不失作慈父,下得盡天年,即為善矣。” 生前身后名,便交由后人定奪。 “朕已說服你母親,傳位后,邊云游四海邊尋醫治病。彌補遺憾,擇日啟程。” 燕懷瑾不知自己應作何感想,昔年長輩們的愛恨情仇,他未知全貌,僅從只言片語中窺見過母親的苦痛掙扎。 然而人之一生何其短暫,既他們愿意放下前塵往事,再給彼此一次機會,便是好事。 “那兒臣,便預祝母親與父皇此行得償所愿。” …… 嘉瑞三十九年末,太子燕懷瑾正式即位,改元盛祈。冊太子妃裴氏為皇后,后宮唯此一人。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舉國同慶三日。 齊王燕懷澤,謀反按律當誅,然其雖誤入歧途,卻懂得迷途知返,并將功補過,景安帝特赦,封地姑蘇,擇日前往,此生無召不得入京。 眾人皆嘆新帝不計前嫌,重情重義。 盛祈第一年春,新政頒布,鼓勵女子上學讀書,考取功名。 沒想到會引起民間許多人的擁護:“女子若受教育,上可相夫,下可教子,近可宜家,遠可善種,婦道既昌,千室良善,豈不然哉,豈不然哉!” 而閱微堂里即將首批結業的女學生們,正躍躍欲試,約定著一較高下。 裴筠庭身著男裝,倚靠門邊,遙望她們言笑晏晏的模樣,無不感慨。 有風呢喃,吹來陣陣柳絮般的雪花。 “公子,時辰已到,那邊派人來催了數次,該回去了。” 她頷首,嘴角稍掛無奈。 燕懷瑾這粘人勁什么時候是個頭。 亂瓊碎玉在空中紛揚,長階覆雪,抬頭,就見有人身著玉服,同雪景融為一體。 他唇邊傷口未愈,卻仍盡力扯起它:“阿裴,別來無恙。” 僅此一瞬,恍若隔世。 仿佛一切還未結束,他仍是曄兮如華,溫潤謙和的齊王。 “殿下此行,是預備要與云姑娘同回姑蘇去了?” “是。”他低垂的眉睫泛白,凝望拾級而上,來到自己跟前的裴筠庭,“阿裴,江南景色如何?” “甚好。”她回道,“姑蘇很好,人亦然。” 一語雙關。 燕懷澤心中脹滿酸澀,如同咬了口未成熟的果子,淚意排山倒海。 你的一生從來都是大宴四方賓客,擺狼藉滿桌,好不快活,似穿云點水的舟,偶爾路過某一條江河。 或許走過你曾經的路,聽檐下雨落在某塊你輕盈踏過的石板上時,我才能算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