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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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他神情悲戚,看上去要哭了,卑微地懇求道:“阿裴,我能……再抱抱你嗎?” 裴筠庭猶豫片刻,終究點了頭。 這大抵也是他們此生最后一次擁抱。 然而他僅僅只是疏離地虛攬了一下,便毅然轉身告別。 那年大雪紛飛,我初次見你,就心生好感。 怎料現今我既失去所有,也再無法得到你。 或許有些東西,真的只有他能給你,而我所能付出的,唯有宣之于口,潛藏于心的喜歡。 僅此而已罷了。 少年總以為生死在一瞬間,好似是天地間最容易的事情,但生死似乎就能決定那點微不足道的故事。 歷經歲月洗禮之后,才發現生死大事,從來是世界上最難決斷與無力的事情。 隨馬蹄聲漸起,將失去的魂魄與神思拉回,伴人離去。 “阿裴,再見。” 道歉漾開,散落風中,沒能再繞回耳畔。 人生如宴,有千萬人赴之,亦有千萬人散之。 塵埃落定,各自別離。 …… 知悉燕懷澤臨行,裴筠庭特意前去“送別”,哪怕明白事情不會有任何改變,燕懷瑾仍舊覺著心里堵得慌。 在養心殿提及此事,裴筠庭聽著他那酸溜溜的語氣,不由側頭,仔細打量燕懷瑾的神色:“醋了?” “我怎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他嗤笑道,“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裴筠庭定定看他半晌,一字未信:“你最好不是。” 語畢,絲毫沒有哄哄他的打算,轉身預備離開。 燕懷瑾見狀,氣得往前追了兩步:“裴綰綰,你給我回來!” 因燕懷澤一事冷戰又和好后,裴筠庭答應來接燕懷瑾下朝。 甫一關上門,他便率先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面色不佳。 “又是哪位老臣將你氣成這樣?” 燕懷瑾眉頭緊鎖:“我總算明白,父皇他為何總抱怨這群臣子多管閑事了。一個個連自家后院都理不清,反倒來管我。” 裴筠庭大概懂得他所說何事,寒雪霽色,抬手拂去他肩身的銀塵:“左右逞口舌之快并無意義,你根基未穩,少同他們辯駁即可。” 燕懷瑾滿不在乎,拉過她的手溫了溫:“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天下所有人知道,燕懷瑾非裴筠庭不可,如同魚兒離不開水,雄鷹翱翔天際,你在身邊,我才算得上是活著的。” “我要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捆在一塊,世人說起你,定要想起我。” “我要魚和熊掌,皆我所得。” 朔風溫柔而凜冽,經久不衰。 裴筠庭望著腳下執手緊挨的兩道影子,釋然一笑。 …… 傍晚她提出想看御花園的朱砂梅,燕懷瑾便欣然答應,步行前往。 他們大大方方地牽著手,毫不掩飾對彼此的情誼。 是以闔宮皆對帝后鶼鰈情深一事深有體會。 此事更已成為民間趣聞,自燕京起,此后逐漸影響至整個大齊,一夫一妻制蔚然成風,殉情私奔者日趨減少。男子亦可為妻描眉,梳洗妝發;女子亦可站上朝堂,談論天下,讀書習字。 恰巧前來稟報消息的展元望著二人的背影,識趣的沒有打擾。 展昭亦同他并肩而立,感慨道:“真好。” “是啊,真好。” 腳下的雪莫約有一尺厚,故他們走得極為緩慢。 途徑崇樓,裴筠庭腳步稍頓,前后晃了晃燕懷瑾的手,示意他看過去:“可還記得先帝曾命你在此罰站?” “記得。因我不慎射死了御花園的鳥兒。”他揚眉,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當然,也記得某人頂風作案,‘冒死’來給我送糕點。” “失策,便宜你了。” 再往前走,便能隱約瞧見演武場的一角,于是這回輪到燕懷瑾追憶:“裴綰綰,你記不記得,當年提劍追著我滿宮跑的事?” 裴筠庭微抬下巴,冷哼,用力捏了把他的手:“倒難為圣上還記得。” 他訕笑:“童言無忌,口無遮攔,望皇后大人有大量,莫要追究了,嗯?” “那你明日陪我出宮罷。” “作甚?” “先去國公府看看禧兒,再四處逛逛,瞧瞧有啥好吃的新鋪子,一并給思年帶去,如何?” “行。”他替裴筠庭攏好狐裘,“都依你。” 二人攜手同行,沿著記憶的路線,憶昔感今。 光陰的長河淹沒過往,將所有故事倒回原點后,才發覺從前再如何兇險的驚濤駭浪,在漫長的生命面前,其實也就一片漣漪。 青山行不盡,綠水去何長。 昔日誓言猶在耳畔,總角之宴,相逢至今。而今洗盡鉛華,她的少年郎依舊是少年郎,不作任何更改。 同淋雪,共白頭。 所有相遇,此去經年,念念不忘。 所有經歷,所有苦難,所有跨過的荊棘,皆在這場大雪中紛紛揚揚地落幕。 御花園里的紅梅正傲然盛放,燕懷瑾牽著裴筠庭,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穩穩當當。 一如孩童時期,他們并肩走過的每條路。 番外一 :情不知所起 六歲那年,是記憶中的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