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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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燕懷瑾樂不可支,笑得肩膀都在顫抖,被她惡狠狠地瞪一眼后,才勉強老實下來。 她嘴硬道:“是不是你的皮太厚了?” 聞悉,他直接將裴筠庭拉入懷中,蹭著臉頰猛吸一口。 太可愛了。 實在是太可愛了! …… 推門而出,霜雪迎面拂來,裴筠庭堪堪發覺,時至四月,燕京竟落起了小雪。 難怪屋內寒涼徹骨。 軼兒與銀兒不知何時已候在外頭,面色焦急:“小姐,皇后娘娘召您前去。” 剛經歷過宮變大亂,故她略微怔愣:“現在?” “是,先前派人來傳過了,說是娘娘油燈枯竭——” 燕懷瑾聞聲趕來:“你說什么?” 恰逢展昭自遠處奔來,佐證此話:“主子,娘娘昨夜起便不好了,但因不想驚動闔宮,天亮時才肯讓人傳消息出去。如今江太醫也束手無措,這會兒宮里人都過去了,娘娘卻只肯見二小姐。” 執手相望,燕懷瑾替她系好披風:“走吧,一塊去。” 除晨時請安外,坤寧宮極少像眼下這般人滿為患。 裴筠庭望著掩面悲泣眾妃,心情五味雜陳。 所謂萬艷同悲,只因彼此都明白,這或許也會是她們的結局。在此流下一滴淚,為皇后,更是為自己。 踏入內寢,與床頭斜靠著的那人對視時,裴筠庭眼中滿是震驚。 “綰綰,過來吧。” 她指尖微顫,一步步朝身形瘦削,面如犒灰的皇后走去,難以相信往常的美人會變成這副病懨懨的模樣。 “娘娘……” 皇后示意她在床沿坐下,眼神柔和:“嚇到你了?哭什么?” 裴筠庭抬手一撫,后知后覺自己已滿臉淚痕。 “喚你來,是有話交代。” 她忙不迭點頭:“綰綰悉數聽著。” “淮臨平安歸來,本宮的牽掛得以落下。這孩子打小鐵了心要娶你……倘若兩心相悅,本宮希望你們彼此扶持,攜手白頭。”半長不短的一段話,皇后說得緩慢,斷斷續續,眼皮稍沉,“再一個,圣上若、若問起我,你便告訴他,不必掛懷。宮變結束,凡事都要大洗牌,本宮還能撐些時日,總歸……要見得你與淮臨成婚。” “年少期夢,是我天真,是我無知。不恨了,不念了。” “既惠余以至歡,又結我以同心。交恩好之款固,接情愛之分深。誓中誠于曒日,要執契以斷金。” 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皇后緩緩閉上眼。 她知道,夢里有她的少年郎。 …… 燕懷瑾已整整一日未曾進食。 身為皇后獨子,他比任何人都難受。 昔日驕傲不可一世的三皇子,頭一次展露如此頹廢的一面。 裴筠庭左右勸不動他,便打算親自端來吃食。 沒過多久,就瞧見遠處宮墻上,有道明黃色的身影,眺望遠方。 “小姐?” “走吧。” 小雪方停,宮墻與雪色交相輝映,一紅一白。 “裴二丫頭。”經過墻角時,仁安帝開口喚住她,“你可愿與朕談談?” 他看上去十分疲憊,仿佛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周身那股威嚴隨之淡去不少,與其命令,她卻覺得這更像一位老者的哀求——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人說這些話了。 裴筠庭點頭應承下來,跟在仁安帝身后,清楚瞧見藏在發間的銀絲,以及他壓彎的脊背。 “皇后,可有提起朕?” “圣上何必執著呢?”她淡淡道,“徒增傷感憂愁罷了。” 他未作聲,二人沉默地走著,一路行至高樓。 “朕與鳶娘十歲初識。” 臺階上還積著未打掃的雪,他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回憶昔年,曾發生在此處的場景。 “朕的母親,當年便是從這威嚴高聳的城墻上,穿著舊時與父皇成親的嫁衣,一躍而下。是她,捂住了朕的眼睛。” “朕數次慶幸,四哥有額娘,二哥有父皇的寵愛,而我有鳶娘,她會永遠陪著我。” “可后來,她對朕說,厭倦了。” 年老的帝王背對裴筠庭,令其無法窺破他的狼狽,這是他最后的倔強。 但裴筠庭明白,那雙犀利的眸里,此刻應有落寞與淚水。 “她哭訴自己后悔一腔真情,終身托付,最終只是一場破碎的幻夢,將她困囚這紫禁城中,只能日夜懷念年少的時光。冷戰時,朕說了許多入不得爾的重話,罵她清高,還利用純妃刺激她。每次相爭都不歡而散,久而久之,便使她心灰意冷。” “朕是皇帝,身上的重擔太多,給不了她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朕…….是我負她。” 紅顏未老恩先斷,最是無情帝王家。 “圣上,若您早些對娘娘吐露真心,或許那些話,就該是您去聽了。不過沒關系,娘娘說,她不恨了。” “她不恨了?她為何不恨了!” “圣上——”江公公向前一步,本想攔在裴筠庭身前,卻為時已晚。 仁安帝掐著她的衣領,看似質問裴筠庭,實際是渴望透過她,得到另一個人的答案。 求得她的原諒,才能放過自己。 “娘娘說……”裴筠庭艱難道,“年少曾與心愛之人,有過美好的曾經。她和純妃其實都一樣,期盼著下輩子,莫再遇見天家人,莫再,踏入宮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