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受傷
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鄧放。 不知是那瓶灰雁的功勞,還是抱著鄧放有助眠效果,這一夜我睡的很格外安穩。 但回想起夜里的事,想起我抱著人都抱到睡著了鄧放也沒什么反應,還是不爽地捶了好幾下他的枕頭。 “真是塊木頭…大木頭!” 賴了會床,我拉開房門正準備去洗澡,聽見廚房里有響動,走過去一看,卻發現鄧放在里面。 “你怎么在家?”我有些懵,這個點他應該在基地才對啊。 鄧放聽見聲音,回頭看了我一眼,“起來了?” “嗯,你沒去基地么?” “去了,下午有個測試要飛,上午沒什么事就早點回來了。”他站在灶前,一邊說著,一邊有條不紊地在鍋里攪著,不知道在煮什么東西。 沒等我的眼睛瞟過去,他回身推了我一把,“先去洗漱吧,洗完出來吃飯。” 晨起反應還遲鈍著,對鄧放的這套說辭我沒想太多,被他一推就忘了前一秒腦子里在想什么。 快速洗了個澡出來,借著蒸發身上水汽的功夫,我狀似自然的在陽臺轉了一圈,昨夜喝空的酒瓶還在沙發靠墻的角落里擺著,正想趁著沒被發現趕緊拿起來時,廚房里的人端著兩碗粥出來了。 “吟吟,過來喝粥。” “哦…”心虛地瞥了眼地上的酒瓶,我不得不放棄了偷扔酒瓶的計劃,老實地坐回桌前。 鄧放用大米和小米混著煮了粥,小火慢熬出來的,煮的軟軟甜甜、香氣撲鼻,即便我不怎么喜歡小米也拿起勺子捧場地嘗了嘗。 只是剛起床沒多久,再好吃的東西我也沒什么食欲,吃了幾口便想停下了,余光瞧見鄧放在看著,只好忍住了想要放下勺子的手,迫于無奈又多吃了幾口。 鄧放自然看了出來,但他沒說什么,吃完自己的,然后默默看著我慢吞吞地吃著剩下一多半的粥。 “吃不下不用勉強。” 終于,他看不下去了。 我這才松一了口氣,將勺子放回了碗里,解釋道:“我早上一般都吃不下太多。” 做空乘時作息算不得規律,有時凌晨四點就要早早起來,收拾完就要趕去機場,路上隨便吃幾口東西就對付過去了,不像鄧放,幾乎每天三餐的時間都是統一的,怕是就連每次吃多少都差不多。雖然現在人是辭職了,但養成的習慣短時間總是難改的。 “沒事,不想吃就不吃。”鄧放一手拿過我面前的碗,將我剩下的粥三兩口吃完,“電飯煲里還有,我按了保溫,餓了直接就能吃。” “哦…好。”他吃的自然,我卻看的不太自然,吻都沒接過幾次的人,吃起我沒吃完的東西怎么像是習慣了似的…… 鄧放在家,飯不用我做,碗也不用我刷,甚至廚房的門都不必我踏,他把活都包攬了下來,我也樂得清閑,反正這些我總歸是沒他做的好。 但怎么把沙發后面的酒瓶不聲不息地拿出去是個問題。 廚房是開放式的,跟客廳的陽臺正對著,這會兒鄧放在里面一個側臉就能看見我的動作,想要偷偷處理昨晚的罪證是不太可能的。 在沙發上坐了會,我還是決定先這么放著,等人走了再銷毀證據。 兩個人,一頓早餐用的餐具寥寥無幾,沒幾分鐘鄧放就收拾好了,見我在沙發上坐著發呆,頭上的干發帽還沒取下,他走到浴室把吹風機拿了出來。 嗡嗡的聲音響起時我才發覺他站在我身邊準備給我吹頭發。 “我自己來吧。”我作勢想要接過他手中的吹風機,但他沒給,只說我好好坐著便是。 熱風很快就帶走了頭上的濕氣,穿梭在發絲中的大手動作溫柔,像是又回到過敏的那晚。 我忍不住抬頭想要看看他臉上的表情是否也如那晚一樣的專注認真,不帶一絲其他情緒。 然而對視上的那一刻,我卻捕捉到了鄧放眼底的深沉,還有克制的留戀與不舍,雖看不懂,但我莫名的就感應到了點不同尋常。 “基地…最近出什么事了嗎?”我試探問道。 鄧放一怔,“沒有,怎么突然這么問?” “看你有點發愁的樣子,有點擔心。”我如實回答他,“我…不太了解你的工作,知道的可能還沒我媽知道的多。” 這話有點捅破了窗戶紙的意思,我和鄧放的婚姻本就沒什么感情基礎,甚至唯一有的那點感情,實質上還不屬于夫妻關系,而我這么說無疑是想要對他多些了解。 試飛工作本就危險,說句難聽的,他怕是遺書都早就寫好了,我不妄求成與他最密切、親近的人,不奢望他出了什么事能夠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但我只愿不是最后一個,抑或被蒙在鼓里的那個。 吹風機仍在響著,鄧放一時沒說話,他在思索著該怎么對我開口。 下午要飛的測試項目是之前飛過一次的,他的隊長張挺就是犧牲在上次的試飛中,而這次他還要沿著上次隊長飛過的軌跡再飛一遍,危險性不言而喻,況且這次他是主動請纓,身為首席,迎難而上身先士卒是不必說的,可該怎么跟我交代他沒想過。 萬一回不來,我該怎么面對他也沒想過。 婚姻嶄新,尚缺時間的沉淀與默契的養成,可關系熟稔,只是他和我對彼此的知曉仍缺失的太多,不清楚的太多、習以為常會忽略的太多。 “不用擔心。”話從嘴里說出來,如黃連般帶著苦味,“等下了機給你發消息,晚上…隊里可能有慶功宴,你要是愿意,我們一起過去。” 我知道他這是對我那句話的回應,“慶功宴?有領導么?沒有我就過去。” 他淡淡笑了下,“沒有。” “那我去。” 頭發吹的差不多了,鄧放關了吹風機,客廳里一下子變得安靜。 “吟吟…” “嗯?” 對上我的眼睛,話在喉間滾了幾滾才得以出口,“要是下午沒接到消息,你也不用擔心,可能有別的事耽誤了,到時候你先回媽那兒,別一個人在家。”說完他又補充道:“怕忙起來顧不上你,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聽著不對勁,“我一個人在家有什么危險么?怎么你還不放心要我回媽那邊,這是要支開我?” “沒有…”鄧放心里緊張了下,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他摸摸我的頭,“就是不想讓你在家干等著,晚上可能有慶功宴,但也可能沒有,一忙起來說不定還要加班加點。” “那也沒事啊。”我看著他,“我一個人都在家好幾天了,你今天才不放心么?” “之前…也不放心的…”他又笑笑,坐到我身側,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甚至只在臉上虛浮了兩三秒就消失了。 “對不起,吟吟,跟我結婚…好像太虧欠你了…” 好端端的,我不明白鄧放這突如其來的道歉是為什么,我以為他是在說婚后的這兩個月,殊不知他卻是為著今后的許多年。 一個人生活上的存在可以因為死亡而逐漸抹去,但法律上總會留有存在過的證據,從前他想的太簡單,而今天卻是真的實實在在感到后悔和痛心了。 一念之間就把我拉進了這場婚姻的漩渦中,若風浪過去,又只留下了我一個人,太不公平,也太殘忍。 虧欠的字眼迷了我的心,讓我想起些心酸的陳年舊事,以致于沒能及時察覺鄧放的哀情,只當他是老調重彈,又要說沒時間陪我、沒能給我一個婚禮之類的話。 “哎呀…”我順勢鉆進他懷里,抱住了他的腰,“老說對不起的習慣可不好。” 我占便宜的時機很是巧妙。 猛的被抱住,鄧放傻了下才反應過來,一只胳膊攬上我的肩膀,一只手覆到我的背后,“好,那我不說了。” “以后也不許說了。” 我仰頭看他,久違的撒嬌語氣讓鄧放怔了怔,垂眼與我對視上,再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 這時不落下一個吻簡直可惜。 我將嘴唇慢慢移到他的下巴上,蜻蜓點水般吻了吻他尚帶著胡茬的皮膚,其實早上胡子已經刮的很干凈了,只是他的胡子冒出來的太快,半天過去,摸起來就有了不同的手感。 鄧放就這么看著我親上他的下巴,然后又親上他的嘴唇。 這是第二次,兩個人都清醒著的吻。 但這次鄧放沒有再如上次那樣一動不動,我貼上去的那刻,他也朝我貼了過來。吻變得深入,不再是輕觸輒止,多了探究和撫慰的意味。 我坐在沙發一角,抱住鄧放時是側身抱的,這會兒他朝我壓過來,我的后背靠上了沙發扶手,沒了可退的余地,他索性將我抱到了他身上繼續吻。 漸漸有了些癡纏和貪戀的意味。 直到我的呼吸都被盡數掠奪走,肺里實在沒了氣我才不得不推開他。 “下午要飛,你是不是…得去睡會了…” 我看著他,只覺這一力竭的吻像夢一樣不真實。 “嗯,要不你也再睡會?” “你抱著我睡嗎?”我仍摟著他的脖子不松手。 鄧放沒說話,看了看我,下一秒我就被打橫抱起來進了臥室。 親密度突飛猛進的一個中午,只是抱著睡了會覺就讓我幸福的暈頭轉向,差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下午出門時,鄧放穿好衣服走到門口忽然停住,又折回來抱了抱我才走。 我天真的以為他這是大齡直男忽然開竅了,晚上回來或許就能更進一步,可我等到了外面的飯店都關了門也沒等到人回來。 打電話提示手機還在關機狀態,想起他中午說的,我安慰自己許是加班了,畢竟他的工作特殊,總不能什么都對外說,等著就好了。 然而提著心的一夜過去了,人始終沒有回來,我等的愈發焦灼,就在猶豫著要不要給云方知打電話時,微信突然提示鄧放發來了新消息。 【基地事忙,不必在家等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怎么看怎么不對。 從昨天傍晚到今天中午,我至少打了五個電話,既然可以回消息怎么不能回一個電話? 這太不符合鄧放的行事風格。 可當我再打過去電話,那頭依舊是無人接聽,我沒了耐心,索性回道: 【再不接電話我就去醫院找你了】 兵不厭詐,消息發過去沒多久鄧放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吟吟……” “什么時候出的事?”我強撐鎮定地一邊問他一邊穿著衣服,只是還沒走到樓下就已是滿臉眼淚。 “其實沒什么事…”鄧放仍支支吾吾不愿說,“我過幾天就回家了。” “那多嚴重的事才叫事?鄧放,你告訴我多嚴重才叫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我的手也不自覺地發著抖,“你還不肯跟我說實話嗎?你還想著騙我…鄧放…你把我當什么了……” 嗚咽的哭聲傳到電話那端,鄧放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吟吟別哭…” “我就哭!” “我老公都進醫院了,我還不能哭么!” 我氣昏了頭,也不裝乖扮巧了,一手抹掉臉上的眼淚,然后鉆進停在面前的出租車里,“你快點把病房告訴我…我已經到醫院門口了…我現在就進去…” “好好好…我這就告訴你,別哭了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