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文原配不干了 第56節
胡先生漲紅的臉,師兄捂住臉眼里流露出的痛苦,趙小姐似有似無的譏笑聲......簡容的精神狀態,本來在經歷了劉良山那件事后,就不大穩定,整日對比不上陳知意的事情耿耿于懷。 她對這一幕的到來,其實早就有所準備,但等到真正面臨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承受不住這種打擊。 她明明該活成個天之驕女,在她人生的前十幾年,她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 簡容渾身都在發抖,整副形容像極了原劇情里,被逼到最后精神崩潰的原配,尖叫一聲后抱住頭閉上了眼睛。 而她當眾失態的舉止,落到周圍人眼里,又是一陣議論輕視。 有人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卻又忍不住皺眉,“這位簡小姐未免也太沒有風度了。”開庭當天,仍舊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只不過和上次的支持者寥寥無幾相比,這次法院門口的氛圍,著實是太過熱烈了些。 油紙布的傘,青灰色的,黑的紅的,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甚至還有人打出了一張橫幅,上面幾個大字,“為保羅報仇!還容與先生一個公道”。 “這關保羅什么事?這橫幅道理不通,還不如直接讓我來寫!”一個身穿長衫的男子,看著這橫幅上的標語,臉上滿是不贊同。 看《保羅》的就都是兄弟,那拿著橫幅的人也沒生氣,嘿嘿一笑,“當時不是沒遇到您老人家嗎?” “聽說上次開庭,法院那幫人,和報紙上那群人聯合起來拉偏架,不給我們容與先生一個公道呢!” “這次他們要還敢這樣,我們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這群黑心肝的!” “還有那群報紙上罵人的才子,我這里都記著本小本本呢!” 氣氛太熱烈,陳忠站在一旁聽了半天,卻愣是沒聽明白他們說的,都是什么意思。 他想著這不孝女的事情鬧得這么大,今日法院門口,說不定會有記者來采訪,因此早上出門的時候,對著鏡子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 陳宇延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臉無所謂,時不時看一眼手表,催他爹快出門。 今天的燕京城有點不一樣。 陳忠住的地方,往街道邊走幾步,原本是有著許多擺攤賣早點的小販的,但今天,這街角位置擺攤的人卻只有三兩個。 連帶著來吃早餐的客人也沒多少。 倒是路上不少人行色匆匆,邊走邊揮動拳頭,念叨著什么容與。 他們走的方向,和陳忠三人一致,只不過除了陳宇延之外,其他兩人都沒懂,容與發生了什么事? 陳忠那里是陳宇延故意攔下了消息,陳雅柔卻是因為她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作派,不肯輕易和外面的人接觸。 得知父親要去庭審現場,陳雅柔可以說是陳家三人里,最期待的一個了。 如今陳忠已經將陳知意逐出了家門,沒了嫡女,那她這個庶出女兒,不就是陳家的大小姐了? 她本來心里就竊喜,等聽到還能去看,陳知意被丈夫拋棄出法院時候的落魄樣子時,更是忍不住嘆息了一句,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如今雖然聽到了好幾聲容與,但她卻一點沒放在心上,滿心都想著等會兒,要怎么嘲諷這個向來驕傲的大姐。 今天的燕京城怪得很,連黃包車都難叫到,陳家幾人好不容易走到法院門口的時候,庭審早就已經開始了。 陳忠雖然知道這樁離婚案,在他那個不孝女的發瘋之下,是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但也沒想到會引得這么多人來圍觀。 賣早點的,賣汽水的,打著橫幅的,各色小販和人群,將法院周圍擠得紛紛嚷嚷。 今日出門早,陳忠吩咐小廝去買了一份早點,那小廝把錢遞了過去。 小販笑瞇瞇的接過,“承惠!為支持容與先生打官司,今日小攤打八折!這是找您的錢,您收好嘍!” 小廝剛跟著陳家人來燕京城, 也沒什么認識的人,聽見這番話后,心里也很摸不著頭腦──這衙門里面,不是他們家大小姐在和姑爺打官司嗎?關這位先生什么事? 老爺要早點要得急,他沒敢多問,匆匆接過早點,就回了陳忠幾人身邊。 陳忠自詡身份,是不屑于和這群平頭百姓閑聊的,他雖然覺得這場面著實離譜了一些,人來得太多,并且周圍人老是“容與”“容與”的,卻也沒敢往容與就是他那個,已經逐出家門的大女兒身上想過。 大女兒是在念書上有靈性,但到底是個女兒身,這就注定了她不會有什么大成就。 直到遠處“轟”的一聲,由遠及近的傳過來一陣sao動。 “賣報!賣報!新鮮出爐的燕京日報!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嘍!” 一群報童,十分機靈,捧著大疊報紙,轉挑些關鍵詞“燕京日報”“容與先生”“身份”之類的話來叫賣。 在場的大多都是容與的讀者,又是在這么一個敏感的時候,不管有錢沒錢,聽到“數量有限”,都紛紛掏錢要支持容與先生。 一份報紙左右不過就幾個錢。 大疊的報紙,轉眼就被賣光了,喜得這群報童邊數錢,邊笑咧開了嘴。 “燕京日報上都說了什么?快給我念念!”有那沒買到報紙的,或者不識字的,急不可耐的看向周圍人。 “今日本報就有關容與先生身份一事,正式做出回應:陳知意小姐的確是容與先生本人,一年以前......”朗讀的那個人,聲音越來越大。 “真是容與先生!我就知道,這群龜兒子!怎么敢的!” 群情激憤之下,現場的情緒被一下子推向了高潮。 “支持容與先生!絕不允許法院再拉偏架!” “我就守在這里了!案子判得不公正我們就天天來這里抗議!” 紛紛擾擾的聲音傳來,陳忠走近了傾耳去聽,冷不防正聽到那人大聲讀報的聲音。 這人在念什么?噢,燕京日報。 燕京日報報道了什么?似乎是在說,容與的真名是叫陳知意。 陳知意?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 像是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頭頂,再轟的一聲,在陳忠的耳邊炸響開來。 陳知意不是他的女兒嗎?那個在念書上向來有靈性,向來最得他的意的女兒! 陳忠一下子撲了上去,奪過那人手中的報紙,一行一行的看過去,“......本報做出回應.......陳知意.......容與......” 那人沒想到有人連報紙也搶,本來想發火,轉頭卻看到是這么個老爺打扮的人,強忍下火氣,“你這人怎么回事?要看報一開始不會自己買?” 陳忠卻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了,嘴里念念有詞的說著什么,“這是我女兒!陳家振興有望了!這是我陳家的麒麟兒!” 仿佛是夢想照進了現實,父親臨終前遺憾的眼神,獨子陳宇延不開竅時的恨鐵不成鋼,一下子轉換成現在,文壇天驕,那個鋒芒蓋過文壇這一輩所有年輕人的容與,竟然是他的女兒! 上天終究是護佑著他的! 陳忠喜到最后,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這是我的女兒!容與是我陳家的女兒!” 列祖列宗聽到了嗎?他竟然養出了一個這么出息的女兒!他陳忠這輩子下了地府,也有臉去見他陳家的先輩了! “光宗耀祖”這四個字,是陳忠的執念,以前因為這擔子壓在陳宇延的身上,陳忠甚至能為了獨子的前程,為了陳家的未來,違反他一貫的做人原則,昧下陳知意母親留下來的嫁妝,再狠心將一直偏愛的大女兒逐出家門。 從這就能看出,陳忠的執念至深。 可在他這句話喊出來之后,周圍卻并沒有人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被搶了報紙的那人,一臉的疑惑,“容與先生是你的女兒?要真是如此,可我聽說,你不是已經把她逐出家門了嗎?” 不僅是登報聲明逐出家門,還專為這件事開了祠堂,將人從族譜上除了名。 陳家傳至現在第十九代,再也沒了一個叫陳知意的女兒。 這聲音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讓陳忠從狂喜的情緒里清醒過來。 是了,他行為不智,被那點輿論沖昏了頭腦,竟然將陳家的麒麟兒逐出了家門! 大笑聲戛然而止,陳忠臉上似哭似笑非笑,剛遭逢大喜,忽然又陷入大悲的情緒中,他一時間承受不住,如果不是陳宇延在旁邊扶了一把,怕是要立時栽倒下去。 陳宇延眼里全是心驚,他也沒想到,這個消息給他父親的沖擊竟然這么大。 “爹!” “我好恨!我好恨啊!”陳忠捶胸頓足,心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悔恨。 早知道,但凡早知道,他又怎么會在報紙上發那則聲明!悔恨的又豈止是陳忠一人? 對男人來說,你扇他一百個巴掌,都不如活得比他更加優秀漂亮,更能讓他記憶深刻。 蕭肅病了一場,再強撐著病體來庭審現場的時候,臉色不免就有些憔悴。 再見到神采奕奕的妻子,蕭肅動了動嘴巴想說什么,但千言萬語堵在嘴邊,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不知道怎么開口,站在他旁邊的胡建于,卻是推了推眼鏡,眼神充滿了懷疑,“你當真是容與先生?” 這位當日在法庭上,發出了“不屑于和舊式女子講理”等言論的胡先生,這時候神色里的倨傲,卻是越發盛氣凌人了。 陳知意淡淡一笑,“胡先生看人倒還是一如既往,只看人身上的標簽,從來睜不開眼睛看這個人本身,反正都看不清,我看這副眼鏡還是別戴了為好。” “反正戴了也是累贅,半點用也無。” “你!”胡建于又想說一些“和舊式女子是講不通道理的”等常說的借口,往常說出這些話,就好像是站在了一個不敗的制高點一般,和這些舊式女子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了,對方自然就沒了和他平等對話的基礎。 但這次,顧念到對方可能是容與先生,胡建于生生忍住了這番話。 他要是真敢流露出一點,容與先生不配和他平等對話之類的意思,最后自取其辱的絕對是他自己。 還是和上次一樣,一群女人,收起手上黑色的傘,魚貫走到觀眾席落座。 但這次臺下,卻再也沒了,上次對陳知意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 上半場法官態度沒怎么變,但到了下半場的時候,卻明顯對陳知意溫和起來。 陳知意在庭審現場,接觸不到外界消息,因此也不知道,庭審剛開始,燕京日報就發文,丟下了一個大雷,向外界確認了陳知意就是容與。 其他報社,大都是專門就等著燕京日報的動作,他們這邊消息一發,燕京城內的諸多報社,統統不甘落后的跟著發出了這則重磅新聞。 近段時間的燕京輿論界,被兩樣東西占住了視野,一樣是容與的《保羅》,另一樣本以為和容與毫無關系,卻兜兜轉轉發現竟還是這位先生。 以前是沒反應,現在是一有反應后,各方人士紛紛炸開了鍋。 這則新聞以燕京為中心,向周圍的城市飛快的輻散出去。 容與先生竟然是一個女子!還是一位舊式家庭長大的女子! 現在的輿論還是紙質時代,其他地方的反應,尚且還不知道,但燕京城內,卻是在短短一個多小時,吵嚷什么的都有。 大多數人都是雖然早有準備,卻仍舊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一些古板的老學究,他們早就看不慣容與鋒芒畢露的文字,力求主戰的風格,當即就在一些場合,發表了對這件事的看法。 “老夫早就看出了容與,不是什么安分的性格!如今再看,果然如此,一介婦人,偏要不安于室的攪風攪雨,又是離婚又是鼓吹宣戰的,縱使是有點才華,也不過是小道罷了!” 以前不知道容與是女人的時候,沒人拿這點來攻擊她,現在一朝知道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正在鬧離婚的女人后,這些人好像一下子就發現了攻擊她的一個弱點,紛紛開口專挑這方面開口。 “一個女人,她以前的那些文章,真是她一個人作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