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文原配不干了 第55節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我二舅的表姑媽在燕京大學打掃衛生,她以前就說過,這位原配還是他們燕京大學的學生呢!” “當真是容與先生本人?燕京大學的學生,是有可能寫出這些書的啊。” “那報紙上那些人怎么敢的,這么罵容與先生,他們不怕遭天譴嗎?” “什么天譴,現在都新時代了,不時興這些了。” 流言越傳越廣,后來不知道是說,說是去問了燕京日報的一位編輯,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那位原配就是容與先生! 一石激起千層浪! “那位編輯是專門負責容與先生的,有名有姓,叫丁思,他說的話肯定沒有假!兄弟們,報紙上那些人罵的就是容與先生!” “我以前都是不關心這些大才子又寫了什么文章的,誰能給我說說,那位罵得最狠的胡先生,寫過什么書?他能耐比容與先生還大?” “沒聽過他寫過什么,只知道這人整天在報紙上罵來罵去!罵別人倒沒什么,現在竟然還罵到容與先生頭上了!” “容與先生做錯了什么嗎?我早就看這樁離婚案不對勁兒了,明明是這姓蕭的忘恩負義,和別的小姐好上了要拋棄發妻,怎么這些人還反倒罵起了容與先生?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里是燕京城,是《保羅》最開始發跡的地方,甚至可以說,《保羅》走出去的第一步,一開始全是靠燕京市民一點一點推起來的。 而這個世道,又是一個娛樂極其匱乏,文人頗受追捧的世道。 兩兩相累加,早就讓燕京市民在《保羅》接近一年的連載中,把容與當作了自己人。 如果說一開始,話語權還掌握在那群文人手里,舊式女子的名聲,任由他們在報紙上擺布。 那么現在,《保羅》、或者說容與陳知意所帶來的影響力,讓這形勢出現了逆轉。 許多曾經看過《保羅》,被《保羅》震撼過的讀者們,不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則消息,飛速的在燕京市民中傳播。 庭審當天,半數以上燕京市民自發圍在法院門口,要給容與先生求一個公道。 群情激憤。 第58章 這次的事情, 實在是發展得十分稀奇。 按照正常邏輯,都該是民眾從報紙上聽到某個消息,然后這個消息再自上而下的, 在外界掀起什么波瀾。 但這次有關容與身份的新聞, 卻是在燕京市民間已經傳遍了,甚至已經鬧得沸反盈天了,燕京市的各大報紙卻都安靜如雞,沒有半點反應。 也不是沒有反應, 至少各大報紙已經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對那位原配的聲討。 開什么玩笑,這個消息雖然讓人不敢置信, 但畢竟是大公報和倫敦日報蓋過章的, 有一半的可能是真的, 如果這原配真的是容與, 那他們再發文聲討,那一聲聲“愚昧”“無知”,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罵容與愚昧無知?這位可是走在當前華夏思想領域, 最前沿的人物。 他當初的一篇《說張三》,首次明確的提出了“政治救國”的概念, 這概念所引發的救國罵戰, 到現在都還未完全停息,報紙上時不時的就要就這個觀點對罵一場。 而他所寫的《保羅穿越記》, 里面流露出的許多觀點和對時局的分析, 都極具前瞻性和大局觀, 眼光之長遠, 令許多泰斗宿儒都專門發過文章, 字里行間都是對這位文壇天驕的看好。 當下文壇的年輕一輩中, 沒有一個敢和他爭鋒的人,這句話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一出世就引發了種種現象級影響的人物,這些報紙實在是不敢再輕舉妄動。 而讓這些報紙,之所以這么將信將疑、舉棋不定的原因,卻是因為燕京日報到現在也沒什么動靜。 這報社既沒有站出來認領容與的身份,也沒有發文否認這位不是容與,而是和周圍的報社混為了一體般,安靜得仿佛他們也在舉棋不定。 就很讓人摸不著頭腦,說他們不知道容與的真實身份,誰信? 可是他們偏偏就是不表態,就是不給外界一個痛快。 這讓其他報紙也跟著憋屈極了,沒得到一個肯定的承認前,他們并不愿意就先自打嘴巴,轉變立場,但沒得到一個徹底的否定,他們也不敢再繼續得罪人。 報紙上關于這件事的報道極少,文人中聽說了這件事的人,卻是另一種態度。 叫囂得最厲害的是當日在法庭上,“不屑”和舊式女子說話的胡先生等人。 “這原配竟然還敢碰瓷容與先生?是這兩家報紙哪里搞錯了吧?” “是極是極,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這報紙漂洋過海的,說不定就被什么人配錯了照片。” “以那群舊式女子的見識,怎么可能寫得出這種精辟文章?” 就像是那天在法庭,被那群女人辯得體無完膚后,這群人回去反倒越發言辭激烈的批判舊式女子一樣,此時見到這篇真相未明的報道,他們也是第一時間選擇極力否定。 仿佛否定了千百遍,事情真相就會像在報紙上罵了千百遍舊式女子一般,謊話說了千遍自己也就信了,良心也就能得到安慰了。輿論報紙上詭異的沉默,燕京市民間卻全是一片憤慨之聲。 但不論如何,這場離婚案的第二次開庭,確實是比第一次更加的引人矚目。 陳知意的心情倒是格外的平靜,第一次開庭的無疾而終她早就有準備,而第二次開庭她身份曝光后,形勢出現改變,也算是情理之中。 事實如此,誰手上掌握的力量更大,誰就更加有話語權。 只不過之前是那幫文人以輿論來壓人,而現在,輪到她們占優勢了。 胡西月倒是對此有著諸多感慨,“沒想到形勢會有這樣的變化,如今那些報紙總算是消停了。” 她活了這么大的年紀,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真當這一幕變化,活生生的發生在她眼前的時候,胡西月心里還是頗為復雜。 有點辛酸,又有點高興,原來他們之所以指著舊式女子的鼻子罵,不是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不過是因為她們最弱,最容易欺負罷了。 和她們兩人的或平靜或感慨不同,蕭肅得知這個消息后,卻是一片震驚。 報紙上沒大張旗鼓的報道,他最近又忙,忙著帶簡容重新拜訪文友,也有點借此來逃避回想離婚這件事的意思,因此都沒空注意到周圍的暗流涌動。 簡容倒是春風得意,報紙上一面倒的罵陳知意,他師兄又一如既往的呵護照顧她,一片形勢大好下,她連心理陰影都被治愈了不少,半點都想不起頭上還懸著一把劍,陳知意還有一個叫容與的筆名。 兩人一個逃避一個掩耳盜鈴,看得其他人心里嘖嘖稱奇,真等捅破這個消息,還是在一次沙龍上。 以前在知道這位蕭大才子,受了包辦婚姻的束縛,娶了一位不能溝通的舊式原配的時候,文學界的諸人大多都是為他感到惋惜,好好的一個大才子,居然就這么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婚姻生活不知道有多壓抑痛苦。 但等到現在,知道這位原配,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妙筆生花,寫出了諸多精辟文章的容與先生后,想法卻是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說真的,這位陳小姐長相氣質,皆是一流,如果再加上容與這個身份,錦繡的外表下不再是一團草包,這樣一位淑女佳人,配蕭肅當真是綽綽有余,實在不懂這人怎么還有那個勁兒折騰離婚? 簡容和蕭肅自有一個文人小圈子,簡容一開始對陳知意的詆毀言論,就是通過這個小圈子先傳出去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撥人大多都是些“風流才子”,自詡文明先進,既看不慣舊式女子的愚昧保守,也不大在意簡容名聲上的瑕疵。 如今蕭肅簡容形勢一片大好,他們不免就老生常談的提起了,之前調侃過好幾次的話題,言語間很是有優越感。 “我早說過,這些舊式女子和我們這類人是沒有共同話題可聊的,對了,還未祝賀蕭兄你不日將脫離苦海!” 這位才子說完之后,還曖昧的朝蕭肅身邊的簡容眨了眨眼睛,顯然是在暗示著什么。 簡容果然嬌羞的低下頭去。 蕭肅心里煩悶,他是向來注意不到這些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愿意浪費口舌去澄清。 這些都是他們談過好幾次的話題,蕭肅前幾次聽時,還會皺眉表示不贊同,后來聽慣了這種言論,說的人太多了,也就懶得再管了。 只一杯一杯的以茶代酒,凝神摩挲著杯身。 以前他們這群人說這個話題也沒什么,就像是之前那位法國文學大拿來華時,舉辦的那次中外文化交流座談會上,不也有人當著陳知意的面,發表這些言論嗎? 人人都認同這些個觀點,也就沒人會出言反駁了。 但現在,周圍人再聽到這群人說這種話,聯想到其中容與先生的身份,不免就感到了一些好笑。 這是近來燕京文學界暗地里的大新聞,有一位姓趙的小姐存了些看好戲的心思,故意拿出了大公報那一期的報紙,走到蕭肅面前問,“蕭先生,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向你請教。” 趙小姐走近時,正好那日法庭上的胡姓才子,剛發表完自己對這位原配的鄙夷,“的確是沒有話題可聊的,唉,我都能想象到和那位原配生活在一起,對精神是多大的一種折磨。” 簡容在一旁笑而不語,她知道陳知意的筆名,不愿意再在外面落人口舌,但她內心里,卻更不愿意阻止這些人對陳知意的謾罵。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想的,偏偏要藏頭露尾的,是喜歡被別人罵嗎?那正好。 她正這么想著,就見到這位素來和 她不對付的趙小姐,在說了那么一番摸不清頭腦的話之后,展開了手上折好的一張報紙。 報紙疊得方方正正的,不偏不倚,正好把轉載了倫敦日報,對容與的采訪的那個小版塊,清清楚楚的露在了人群面前。 這群人可不是陳宇延和黃成文那樣,需要翻字典逐字逐句翻譯半天,才能讀懂這篇英文報道的人。 他們個個都是留洋歸來的當代精英,洋墨水喝得足足的,讀起英文來和自己的母語一般沒障礙,凝神看了幾行字,這篇報道本來就短,三分鐘不到,就人人都理解了這篇報道的意思。 隨即就是一片戛然而止的靜默。 剛才還笑話人的,抽煙不以為意的,高高在上貶低原配的,這會兒都宛如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一般,臉色漲得通紅。 安靜一點一點地蔓延,從這群人開始,整個沙龍大廳都逐漸沉默下來。 起因是趙小姐帶著笑意問了蕭肅一句話,“蕭先生,你是陳小姐的原配丈夫,我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句,你可知道這報道是真是假?” “陳小姐果真就是容與先生?” 這是大廳里的所有人都分外關注的問題,陳知意到底是不是容與? 蕭肅是這位先生的原配丈夫,別人不知道,他總該是能想起一些蛛絲馬跡的吧? 但讓眾人失望的是,蕭肅手指泛白,緊緊的握住茶杯,目眥欲裂,嘴巴張開又合上后,到底是什么都沒能說得出來。 “噯!”趙小姐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嘆息,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憐憫,“原來蕭先生也不知道嗎?” 這句話像是一句魔咒,既讓蕭肅心內羞惱,又讓大廳內原本屏住呼吸等待答案的人,齊齊跟著“噯”了一聲。 隨即就是一陣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我早該猜到的,他怎么可能知道?那種珍珠魚目都分不清楚的人,只可惜了容與先生。” “如果陳小姐真是容與先生,那配這位,還真是可惜,這樣的品貌,得婦如此,夫復何求!” “說起來也是我們之前被誤導了,帶著有色眼鏡看人,這位陳小姐雖然是舊式女子出身,但觀她那日發在報紙上的那篇文章,也不像是什么愚昧無知之輩啊。” “是這幫拋棄發妻的人,被戳到了痛腳了罷!怎的舊式女子出身,就必須得是一群愚昧無知之輩?” 像是一切都被顛覆了一般,以前他們稱呼陳知意,是“蕭大才子的原配妻子”,而現在他們稱呼蕭肅,是“那位的原配丈夫”。 蕭肅在這段感情里,最自負的就是他和陳知意之間的地位差距,現在兩人之間掉了個個兒,就像是豪門公子娶了個灰姑娘,愛她但仍高高在上的認為對方是高攀,卻忽然有一天發現灰姑娘居然比他還豪門,心里的震驚復雜可想而知。 當天晚上,蕭肅就病倒了。 和蕭肅不同,簡容卻是在看到那篇報道,明了其中意思的第一時間,心臟就驟縮了一下,頭頂上的那把劍終于落下來了。 她茫然的朝四周看了看,接觸到的都是若隱若現的鄙夷、嘲笑,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不如師兄的那位原配妻子。 面前的趙小姐還在說著什么,簡容凝神聽了幾句,斷斷續續的,“胡先生怎么可能和那位先生有話題可聊?兩人確實是不在一個層面上的,和您聊天,對那位先生來說應該算是一種精神折磨吧?” “胡先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