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文原配不干了 第3節
但換成了現在的陳知意,兩人三年的婚姻生活中,妻子嫻淑又不缺閨閣情趣,蕭肅又不是無心無情的人,心里自然是有著陳知意的身影的。 拒絕的原因已然是因著對妻子的感情。 之所以摸簡容的頭,不過是出于對從小認識的師妹的一點安慰罷了。 他心里是出于這樣的目的,不忍對方太過難堪,才安慰了對方一兩句,但蕭肅平時待人便疏離,這點安慰,落在有心人譬如簡容的眼里,就是他也對自己有情的證據了。 想到這里,簡容垂下眼眸,心里越發不甘。這邊陳知意忙著處理各種事務,提前做著準備。 而另一邊,她寄出去的那封信,在歷時一周后,也郵到了收信人的手中。 穿越到民國,陳知意少女時期也不是沒有做過文豪夢的。 那時候她往幾家常讀的報社郵過幾篇散文,雖然后來因為家庭原因沒有繼續投稿,但一來二去的,陰差陽錯之下卻和報社當時的編輯反倒成了知己筆友。 自從西學之風盛行后,時下最流行的便是關于各種思想的辯證討論,這方面陳知意占著天然的優勢──她來自后世,縱使當下這個時空的發展,和她原本的時空并不一致,但大體上的走向,卻應當是大差不離的。 熟讀高初中政治課本,對資本論偶有涉獵,還勤勤懇懇的上完了大學馬列課程的陳知意,和筆友談論起這方面的話題來,簡直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般,偶有靈光閃過,對他人而言便是醍 醐灌頂。 畢竟她所知曉的,本來就是前人總結出來的精粹。 而當時和她相談甚歡的那個編輯,名字叫林路留。 “南林北蕭”,指的是南面和北面文壇崛起的后起之秀中最強勁的兩個,“北蕭”指的是她丈夫蕭肅,而這個“南林”,則代表的是和蕭肅齊名的林路留。 林路留的名聲之甚,由此可見一斑。 陳知意有時都有些懷疑,她以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說結婚后和一些追求者斷了關系,那還能說得通,但一些君子之交,比如林路留這樣的朋友,她怎么也腦子壞掉了一樣和人斷了聯系? 尤其是細數結婚之后,她竟然就真的起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打算,彷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在試圖將她撥亂反正,同化成原本的林知意這個”角色“一般。 陳知意寄出信后就沒再關心這件事了,但遠在滬市的林公館,卻因為她這封信引起了一些波瀾。 時隔三年,林路留再次收到了少年時期知己好友的來信。 當年驟然失去知己的音信后,林路留不是沒想過去收信地址找人,但真找過去之后,卻發現信上的地址竟只是一個代收點,除了對方的筆名“容與”和性別為女之外,其余竟一無所得。 傭人將這封信遞到他手中的時候,看著扉頁上清秀的字跡,林路留摩挲了兩下,竟有些不敢細看。 若非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波折,她何至于斷了和自己的聯系? “相放兄,見字如晤......” 林路留,字相放,看完整篇書信后,他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因為吩咐過傭人,收到署名“容與”的信件時,務必第一時間交給自己,而此時林公館里正在舉辦聚會沙龍,其實并不是適合讀信的好時機。 有好友看他對這封信如此著緊的神色,忍不住調侃,“林兄收到了哪位佳人的信件?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嘴上雖然這么調侃,但其實在座的人心里卻并不一定這樣想──原因無他,林路留雖然出身世家,少年成名,但其本人卻是十分潔身自好,未曾聽說過他鬧出什么風流韻事不說,平時對著其他可愛淑女也常常是不假辭色。 林路留笑笑沒辯解,高山流水遇知音,他當然無意和別人解釋和知己之間的信件。 他雖不搭話,但在座的除了文人教授之外,還有不少受過心思想教育的淑女,男男女女的一多,話題又轉到了這里,免不了就有人談起了時興的八卦。 “聽說蕭肅蕭大才子的妻子,竟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舊式婦女,如今蕭先生業已帶著原配妻子前往了燕京,嘖嘖。” 南北文壇向來不和,此時有人說一兩句奚落蕭肅的話,倒也正常。 接話的人是一位小姐,“你是為了那位簡容簡才女惋惜吧?” “說起來這位簡小姐對蕭大才子,還真是一片深情,居然不顧他家中已有原配妻子,聽說兩人少年時便相識,只不過中途簡小姐隨父出國游學了,這才讓這對有情人終究無緣分隔。” “現在追求的都是新式愛情,什么都不懂的舊式女子,如何能和受過新式教育的男子交流?一段婚姻里,夫妻雙方連交流都困難,又何談相互扶持?又怎么能過一輩子?” 文人之間會因為莫須有的原因看不慣,小姐們之間也并不是一派的風平浪靜。 簡容家世出眾,又隨父游歷歐洲,期間在報紙上發表過多篇文章,自然網羅了一批追隨者。 對方風頭太盛,都是有名有姓的名媛小姐,自然會有人看不慣她,出口刺幾句。 更何況簡容仰慕蕭肅這件事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而蕭肅看起來對她也并非無情,多次以師兄妹之名帶人拜訪文友。 在座的話題一時間轉移到了這樁時興的八卦上,雖說時下風氣如此,離家留洋求學后拋棄糟糠原配的不在少數,但說出來到底不光彩。 但另一部分感同身受的人,卻持不同的意見,和原配離婚雖然不好看,但受過新式教育的男子和舊式女子結合后,其中滋味卻實在是痛苦,誰能長久的忍受一段沒有共同語言、甚至是雞同鴨講的婚姻? 一時間就這個話題居然爭論了起來,還有人拿這個問題去問林路留,“林兄對那蕭肅的原配妻子怎么看?” 林路留正思索著怎么回他知己的信,哪里耐煩去理別的人和事? “不過是一個舊式女子罷了,實在是不必理會。” 第4章 一周的時間,陳知意不動神色的查明白了家里的各種財產存項。 好在因為她先發制人,此時蕭肅并沒有察覺她的舉動,甚至于在財務上瞞著她。 但這只是陳知意準備的第一步,除了她和蕭肅的夫妻共同財產之外,陳知意的第二步計劃是要回娘家一趟,拿回她親身母親留下來的嫁妝。 預知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之后,現在的陳知意對銀錢有著說不出的安全感。 她務必要保證自己,就算真的不幸中落到了劇情中的下場,也能有足夠的金錢來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即使真的如同劇情中那樣聲名狼藉。 什么都不如握在手里的錢可靠,唯一令她可惜的是,結婚后的她不知道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竟半點不知道搞錢,甚至還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家庭主婦。 好像是之前一直都被蒙上了一層灰塵似的,直到回憶起那個夢開始,陳知意才一下子感覺自己的腦子靈光了不少。 陳家老宅在離燕京有一天半路程的縣城里,是一座六進的大宅院,裝修得頗為氣派。說起來陳家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祖上還出過進士,只是傳到了陳知意她爹陳忠這一代,已經逐漸落寞了。 家世雖然已經落寞了,但陳忠畢竟也曾考取過前朝的舉人,如今爛船還有三斤釘,靠著祖上余澤和前朝舉人的名頭,一家人在這個小縣城里過得還算富裕。 陳家除了陳知意之外,還有三口人,她父親陳忠,她父親的姨娘常氏,以及常氏生下的一雙兒女,陳知意的小弟陳宇易和二妹陳雅柔。 至于她的親生母親,從陳知意穿過來開始,對方就已經去世了,聽聞似乎是因為身子骨不好,生下她后纏綿病榻不久就撒手離去了。 陳知意回來得突然,她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門房邊上的福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后,才慌忙迎上來,“大小姐怎么突然回來了?” 此時正是傍晚,約莫該是晚飯后,一路嚷嚷,等陳知意進到里屋后,陳忠等家里人已經在屋里等著了。 陳知意已經有半年多沒見過父親了,此時見了,心里一下子真是感慨萬千。 她和陳忠之間是真的有感情的,陳忠雖然有著這時代封建大家長都有的通病──重男輕女,相較于陳知意這個女兒,他更加看重的是能傳承香火的小弟陳宇易。 但他在陳知意成長的過程中,也不是全然的沒有付出過心血。 因此陳知意格外的不能明白,在那個夢里,他是怎么做到的,將女兒趕出家門,斷絕關系,任由人走投無路之下跳江而死。 甚至直到夢里的陳知意死,也半點沒有吐露過有關于她生身母親,所留下來的嫁妝的存在? 但凡能有這筆錢,夢里的她也不至于落到慘死。 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那個夢,她才能知道這筆嫁妝的存在。 想到這里,陳知意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這個笑落在庶妹陳雅柔眼里,卻是被她讀出來了另外的意味。 陳雅柔眼珠子轉轉,“大姐,怎么是你一個人回來?姐夫呢?” 大姐風塵仆仆的獨身回來,還面帶苦澀,必然是和姐夫之間發生了什么大矛盾。 陳雅柔和陳知意之間只差了三歲,在外人眼里年歲相當,而當年蕭家和陳家的婚約,可是沒有特意指定過是哪位小姐的......陳雅柔想到此處就覺得滿心不甘,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偏心,哪里輪得到這個jiejie得了這樁好姻緣? 她這個問題問出口,在場的氣氛都靜默了片刻,陳忠咳嗽了一下,“時間太晚了,知意才回來,該好好休息才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問。” 顯然是不想讓愛女一回來就面臨難堪。 陳知意乖巧的朝父親笑了笑,陳忠的確愛護她,但他的愛護有許多,她陳知意只不過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 不然也不會從她結婚到現在,一點也沒聽他提過關于母親嫁妝的消息。 想到這里,陳知意試探的提了一句:“爹,我沒事,也沒和蕭肅吵架,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最近我老是做夢夢見我娘......” 提到陳知意的生母,在場的氣氛又安靜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夢見你娘?” 陳知意臉上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樣,“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娘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總在夢里說給我留了什么東西。” 留了什么東西?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知意注意到她話音剛落,她父親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在座三人,陳知意一一打量他們的神色,姨娘常氏的神態在著急的看了旁邊陳忠一眼后,隨即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而她的一雙弟妹,卻對這話毫無反應,神色間猶帶著天真。 見到此情此景,陳知意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里卻真的是感到一陣憋悶。 她母親竟然真的給她留了東西!而平時對她頗為愛護的父親,居然也真的暗自扣下了這筆財物! “或許是你這丫頭太過想念你母親了,“陳忠打了個圓場,不等陳知意回答,他又接著吩咐:“劉嫂,知意奔波了一天了,還不快點帶她下去休息。” 陳知意不急,來之前她就想過,假如這筆嫁妝真的存在,憑她一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拿回來的。 而仔細思索后,她還真找出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外援。 她母親生前有個遠房表姐,當初是和她一起嫁到了縣城里,正是離陳家一條街距離的白家。 但和陳家日漸落寞不同的是,白家這幾代出了好幾個有出息的子弟,如今白家在滬市等幾個地方辦廠做實業,名聲越發響當當,甚至還打出了“財神爺”這樣的名號。 現如今雖然白家已經舉家搬去了燕京,留在縣城里的老宅不過是幾個老仆看守,但陳知意記得,從小白姨就對她特別好。 她原本也十分親近白姨,在白家還沒搬家之前,曾是整天膩在他們家的,按理來說,這樣親近的關系,即使白家搬走,她也和蕭肅結婚,也該是經常走動著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在和蕭肅結婚之后,她竟漸漸和白姨斷了聯系,即使同樣搬去了燕京,也從沒生起過前去拜訪聯絡一下的念頭 想到這里,陳知意不禁細思恐極,她內心是真的有著種憂慮,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是這么強大,她真的能順利掙脫既定的命運嗎? 多想無益,陳知意收斂了心神,早在出發回娘家之前,她已經向白姨去信一封這邊陳知意乖巧的跟著劉嫂去了未嫁人時期的閨房,那邊陳忠和常氏兩人回屋后,心里卻止不住的七上八下。 時人敬畏鬼神,尤其是像陳家這樣的封建家庭,雖然如今社會上已經漸漸刮起了西方文明科學的東風,但很顯然,這風還并未能惠及到陳家。 嚴格意義上來說,陳家對自己階級成分的劃分,是封建地主階級──盡管大清早就亡了。 陳家上下,受了陳忠這個大家長的影響,子女都受的是舊式四書五經的教育,甚至陳知意因為這個原因,身上還至今都掛著“舊式女子”的標簽。 而當今社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師夷長技”的風氣已經勢不可擋,有點能耐的人家都紛紛開始走門路,送家里的子弟出國留洋。 歐美所需的花費太大,光船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去相鄰的日本,生活費相比國內所費差不多少不說,船資也并不算太貴。 但即使如此,陳家唯一的男丁陳宇易也并沒有去留洋,這其中固然有陳忠觀念守舊的原因在,更多的原因卻是因為,陳家的銀錢實在是不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