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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賜嫁在線閱讀 - 賜嫁 第31節(jié)

賜嫁 第31節(jié)

    拂珠聞言一愣, 順著她的目光偏頭去看, 也瞧見了那些猖狂的藤蔓。

    她點頭附和:“是該清理了,若是不小心絆倒了人也是麻煩。”

    “那姑娘,季秋那邊……”

    “人既已經(jīng)丟了, 也別無他法, 先觀望一陣吧。”

    她嘆一口氣, 話里卻并沒有責(zé)怪之意。拂珠心下稍松,又從懷里掏出來了一沓書信遞給宋姝。

    “這是吳全屋里所有書信。”她道。

    宋姝從她手中接過信件。觸手是纖薄柔軟的信紙——上好的湖紙,薄如蟬翼,卻十分堅韌,不易破損,不易漏墨,是皇宮里專供的信紙。

    她將信打開,上頭熟悉的字跡讓她目光一滯。

    那是無咎的筆跡……

    曾幾何時,她也常常從無咎那里收到這樣的信紙,嶙峋有力的瘦金體描勒出一段段讓她心神蕩漾的情人細語,令她晃了神,紅了臉,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只不過,今日她手里的書信并非情書,而是一道道密旨。一封封一件件,指使吳全酷刑逼供,快速從晏泉口中探得“要密”。

    宋姝初入別院之時,曾叫拂珠搜過吳全的住處,也知道吳全與無咎多有通信。這幾個月來,都是由拂珠仿冒吳全的筆跡向?qū)m里送信,拖延時間。

    這些信件拂珠大都翻看過一遍,然而前些日子吳全身上的符咒失效,將她困在書房里,本可要她性命,卻又在關(guān)鍵時候忽然暈倒……宋姝思來想去都覺得那事古怪,便叫拂珠將這些信翻出來再細看一遍。

    宋姝展開,便吩咐拂珠褪下,借著夕陽西下的光影,將吳全與宮中來信細細讀來···········

    淡黃紙張上的消瘦筆跡不似宋姝印象中的纏綿,透出一股陰狠冷意。透過那些嶙峋字跡,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無咎寫下這一封封密旨之時,狹長瞳孔中滲出來的冷光。

    他大抵是討厭極了晏泉,也恨透了她……

    秦國夫人在大圣皇帝面前奪走了自己親生meimei,當(dāng)朝皇后,該有的帝王榮寵,連帶著她,也奪去了無咎和德喜身為嫡子女該有的寵愛。

    無咎登基之前,她從未想過天咎和德喜對她該有怨恨幾何。她像是白癡,瞎了眼的白癡,那般輕易地淪陷在他的溫柔之中,卻從未讀出過那笑面之下的殺機。

    上一輩的恩怨,他們是該恨她的。

    這一輩的血仇,她亦是該恨他們。

    她百無聊賴地翻過一張張信紙,讀過無咎冰冷的吩咐,翻到最后一張的時候,倏然停手——

    無咎通常在每月初一和十二與吳全通信,這封密信是在她快至別苑之時發(fā)來的,彼時正值月末,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吳全應(yīng)當(dāng)還沒來得及將信拆開——信封尾部被人用刀劃開,那是拂珠慣喜歡拆信的做法。

    宋姝狐疑的展開書信,只見書信上的字跡有些潦草,皇庭赤紅的鷹印落在信上歪歪斜斜。隔著薄薄的信紙,她似乎能感受到無咎落筆之時心煩意亂。

    偌大的信紙上只有草草六個字:“不可傷她性命。”

    宋姝呼吸一滯,將信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

    字跡雖然潦草,但確是無咎的筆跡無疑。

    無咎……

    秀美的眉頭蹙起,眉峰擰成疙瘩。

    宋姝將信放在桌子上,忽而想起當(dāng)日宋府門前守備并不算森嚴的金吾衛(wèi),又想起前世對她不了了之的通緝令,一時之間思緒紛雜,久久未回神。

    書房外金烏漸落,不斷變化的光影透過窗欞照在她發(fā)愣的臉上,在她單薄身軀上披一層金紗。金烏越落,金紗越薄,直到新月升空,那金紗徹底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忽然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須臾后,晏泉的腦袋從窗外探進來——

    一路走來似乎頗為費力,他喘得很厲害,靠在窗臺探半個身子進來,粗喘的呼吸聲拂過宋姝的耳畔,激得她打了一個顫。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將信紙折起來塞回了抽屜里,又問他,“你怎么來了?”

    晏泉余光掃過她的小動作,面上卻不顯。

    男人倚著窗框,待到喘息聲逐漸平復(fù),眼中水光蕩漾。

    他抱怨似的瞪她一眼,緩慢道:“晚膳時間過了許久了你還沒來。桌上菜都涼了,我看不到人,只好出來找你。”

    宋姝看了看窗外天色,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早就誤了飯點。

    她不好意思地沖晏泉道歉:“是我不好,手頭有些事一時之間忘了時間。”

    “什么事能比吃飯還重要?”他問。

    “沒什么,就是點私事。”

    她打著哈哈,快速關(guān)上抽屜,繞出房門,小心翼翼地摟住晏泉的腰,又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動作行云流水,絲毫不顯生疏,似乎已做過千萬遍。

    男人溫?zé)狍w溫透過衣衫熨燙皮膚,她惡趣味上頭,打趣他:“小舅舅來找我,到底是等不及吃晚飯了,還是等不及想我了?”

    若換了以往,晏泉早就開口斥她。

    然而今日他卻未發(fā)一語……宋姝狐疑抬頭,只見他白玉似的臉泛著微微的紅,不知是被她羞的,又或氣得。

    男人雙頰上煙霞是夕陽里甚是好看的一道光景,她彎了唇角,好整以暇地等著晏泉惱羞成怒叱責(zé)她。

    等了半響,卻忽聽見男人低低一聲:“都有……”

    他的聲音很低,語速很慢,僅僅兩個字,卻像是驚雷在宋姝耳邊炸響,將她炸得三魂出竅。她驚訝地看他,卻只見他臉上的血紅更深……比她前些日子調(diào)出來的胭脂還艷。

    那艷色透進宋姝眼里,落在了她心上,泛起絲絲點點的細癢之意。

    她緊了緊喉嚨,垂下頭,第一次沒有還嘴。

    懷里的男人心跳如鼓,宋姝靠在他的胸上能聽到那顆鮮紅心臟劇烈地跳動。一下下的聲音,逼得她的心室也像有所感應(yīng)似的與他共振。

    兩人走到飯桌上時,俱是面紅耳赤。

    拂珠和陳何年坐在一旁,目光掃過兩人緋紅的臉,卻又俱都識趣的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的吃飯。

    晏泉坐在餐桌上,伸手拾起筷子夾菜。

    尚在宋姝面前裝著重傷未愈的模樣,他吃飯也緩慢得很,雖是如此,動作卻也矜貴,慢條斯理的模樣仿佛面前并非什么家常便飯,九重宮上的珍饈美饌。

    他一邊用膳,眸子卻像是黏答答的糯米粘在了宋姝身上。

    宋姝未曾看他,少女白皙的耳垂泛著淺淺的紅,稱得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紅痣更加鮮艷。這紅痣小小的,并不起眼,旁人打眼看不出來,晏泉卻清楚地記得它的位置。

    之前宋姝為他換藥,每每疼到麻木之時,他便總盯著那顆痣看。

    盯著盯著,那顆痣像是被他盯進了心里。

    感受到他灼熱目光,宋姝喉嚨發(fā)緊,喂進嘴里的菜毫不知味……須臾后,她再忍不住,抬頭瞪他一眼。

    少女眼眸含怒,平素里張揚的眉宇之間掛上了些可稱之為害羞的情緒。

    晏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歡喜,恨不得現(xiàn)在將人摟進懷里,捏捏她柔嫩的臉頰,親親她泛紅的鼻尖

    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睫毛垂下,他捏著筷子,強忍住心里沖動……面前姑娘像是貍奴一樣的性子,雖然喜歡逗弄他,卻不一定喜歡被他逗弄。

    cao之過急,惹惱了她恐怕會露出爪子狠狠地撓他一把。

    他不能著急。

    在這別苑里朝夕相處著,他總歸要將人哄來他身邊。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二章

    用過晚膳之后, 宋姝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起身扶晏泉回房,而是拜托陳何年代勞。

    晏泉估摸著自己方才的話嚇著她了, 想要給她些時間反應(yīng), 便也不著糾纏,讓陳何年摻著自己離開飯廳。

    屋外天色渾暗,晏泉將身子靠在陳何年結(jié)實的肩膀上, 緩慢地往自己屋里走。月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下,有些寂寞可憐。宋姝抬眸見他離去背影,壓下那絲心疼, 狠了心偏過了頭。

    這和她起初的設(shè)想不太一樣……

    她不喜歡失控的感覺。

    然她不知,晏泉剛一離開她的視線,便一改行動緩慢的模樣, 像彈簧似的飛速從陳何年身上彈了起來。

    他站離陳何年身邊, 撣撣袖袍上不存在的灰塵和皺褶,舉動嫌棄顯而易見,讓陳何年很是委屈。

    他在這別苑里是越發(fā)不受待見了。

    拂珠躲著他,現(xiàn)在連他家主子都不想靠他。

    他目光哀怨望向晏泉背影, 只見他負手走在自己面前, 納息平穩(wěn),步伐矯健, 與在宋大姑娘身邊那個弱唧唧的病人截然相反, 判若兩人。

    昏沉月色下, 陳何年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對自家主子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

    這人好了就好了,為什么還要裝病呢?

    費力費時, 這不是閑得慌嗎?

    兩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房間, 昆侖已經(jīng)等候多時。見了晏泉進來, 他俯身一禮,一身黑衣黑袍簡潔颯爽。

    陳何年一眼便看出昆侖足下黑靴是新添置的一一上好的蜀錦做了鞋面,靴上用銀線勾勒出來的云紋繁復(fù)而精致,不知價值幾何。

    望著那雙靴,陳何年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忍不住問昆侖:“你這雙鞋是哪兒做的?”

    “好看嗎?”昆侖伸出腳,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渴望模樣,故意問,“大老粗,你也想做一雙?”

    陳何年點頭。

    他覺得這雙靴子穿在拂珠腳上一定很好看,細密銀線勾勒出來的云朵變化萬千,隨著她疾行之下,步履生風(fēng),似是踏云而來……

    “沒門兒!”

    昆侖討打的聲音打斷他的想像,娃娃臉滿是得意。

    “這是錦娘特地給我做的,只此一雙,你做夢去吧。”

    錦娘是昆侖在春鳳樓的相好,不知為何,被他那張娃娃臉勾得五迷三道的,初夜在千位客人里親點了他做恩客,平日里不僅不要昆侖為自己花銀子,甚至還自己出錢出力給昆侖置辦行頭。

    陳何年見昆侖猖狂笑臉,搖了搖頭,不由唏噓道:“這好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壞了腦子看上你?”

    兩人一來二去,眼看又要吵起來。

    晏泉鳳眸微瞇,隨手將茶盞擱在桌上——青瓷與木桌相碰,發(fā)出輕微的撞擊聲,幾不可聞。

    然只此一下,陳何年和昆侖二人俱都噤聲,垂下頭來拱手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