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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嫁 第28節(jié)

    聽此,陳何年自然不敢多問,然而想起拂珠,他卻又忍不住話鋒一轉(zhuǎn),試探問道:“殿下,咱們?nèi)羰且粼趧e苑里,那宋大姑娘主仆?”

    聽見宋姝的名字,晏泉蹙了蹙眉:“宋姝?她怎么了?”

    “您之前吩咐,出去之時,別苑里一個不留……”

    晏泉恍然大悟,淡聲道:“宋姝主仆沒問題,不必了。”

    那日他親眼看到宋姝用黃符cao縱吳全,之前的一切疑慮都有了解釋,他放下一顆心的同時,心里別樣情緒卻開始瘋長……

    晏泉皺了皺眉,不知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宋姝有了那樣的想法。

    也許是在她從墻壁里將自己救出的時候;也許是當她云淡風輕地為他處理傷口,溫柔而體面地包容了他的不堪;又或許是在更早之前,早到他還未知“情”字何解的年月。

    宮里日復一日的年少相處,少女姣好而明媚的容顏,兩人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

    他不知道胸腔里積涌跳動的情潮起于何處,只知道自己正心甘情愿地被它吞噬。

    不過輕巧一句話,拂珠逃過了一場死劫。

    陳何年心一松,垂首忙道“殿下圣明”。

    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慶幸之情一表無疑。

    晏泉微微側(cè)目,狐疑看他:問道:“本王放她主仆性命,何故這般慶幸?”

    陳何年一滯,撓了撓腦袋,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沒,沒有,蜀皇是為殿下開心,身邊,身邊沒有新皇派來的jian細。”

    晏泉挑挑眉,對他的說辭表示十分懷疑。

    恰逢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晏泉朝陳何年使了一個眼色,一個翻身,躺回了榻上。

    陳何年趕忙從一旁的針灸包里取出幾根銀針,飛速地扎進了幾個無關(guān)痛癢的xue位。

    下一刻,房間門從外打開,宋姝帶著拂珠走進了房里。狹長的眼望向晏泉,宋姝表情溫和含笑,問道:“殿下,今日感覺如何?”

    晏泉定定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銀針,薄唇親啟,吐出一句“難受。”

    微微泛啞的聲音似乎是在撒嬌,聽得陳何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垂下頭去佯裝扎針,不敢看晏泉臉上表情。

    原本,晏泉服用完生血藤后,這出“癱瘓在床”的戲碼便應該告一段落,可陳何年不知自家主子哪根筋不對,在宋大姑娘面前演病人似乎演上了癮。

    明明早就痊愈,卻還硬要裝作四肢無力的模樣,讓他每日前來為自己針灸,又要宋大姑娘扶著他在花園里散步……

    每每看到他家身長九尺,健壯如牛的主子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體型消瘦的宋大姑娘身上,陳何年都止不住的惡寒。

    然而縱使陳何年知道了全部真相,在自家主子的yin威之下,他也只能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咽進肚子里,眼睜睜地看著宋姝被他精湛演技所騙,行至晏泉身邊嗎,滿臉關(guān)切地伸手撫了撫他的額角。

    “很疼嗎?”她問。

    晏泉搖了搖頭,然而他微蹙的眉峰,緊抿的唇角無一不是在講述著另一個答案。

    見晏泉痛苦模樣,宋姝于心不忍,低聲輕哄著:“殿下再堅持一下,今日花園里那株桃樹開花了,我一會兒陪你去看可好?”

    晏泉看了她一眼,沒有作答,那雙寶石似的瞳里卻閃過一絲責怪,反問她:“你叫我什么?”

    這問題好生奇怪,宋姝摸不著頭腦。

    她答:“我喚你殿下呀。可有什么不妥?”

    晏泉沒有正面回答,定定看著她,卻又問:“我的兄長是你的姨父,按道理,你該喚我什么?”

    細眉微蹙,宋姝不知晏泉究竟何意,只得又試探答:“按道理,我該喚你小舅舅。”

    可他不是不喜歡……

    她還未得出答案,晏泉已經(jīng)先她一步點頭應下。

    “嗯,沒錯。”

    眉宇之間皆是坦蕩,他那理所當然的樣子,似乎前些日子里厲聲喝止宋姝如此稱呼的人不是他一般。

    這般理直氣壯的耍賴,倒叫宋姝有些哭笑不得。

    可他左右是個病人,宋姝自是不好與他計較,便只順水推舟喚他道:“小舅舅,待針灸完,我陪你去花園賞花,可好?”

    “好。”

    男人低聲應是,櫻瓣兒似的唇浮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約莫一炷香后,陳何年為晏泉施完針,默聲告退。

    晏泉看她一眼,宋姝便知男人心中所想,走到他床榻邊,心甘情愿地當起了人形拐杖。男人高大的身軀依靠在她肩上,雖然沉重,卻出乎意料的并不讓她感到難受。

    何年說晏泉服藥之后需要時常走動,手腳恢復得才快,因此這些日子宋姝每日針灸完后,都要陪著晏泉出來走走。

    血藤的味道似乎是隨著藥材沁進了他的骨髓里,宋姝摟著他的腰,鼻尖還能聞到那股淡淡的,藥草夾雜鐵銹的味道。

    兩人緩慢的行至小花園中。春日里花風如扇,院中沉睡了一整冬的青草碧樹搖曳著舒展身姿,肆無忌憚地發(fā)出新綠。原本敗落的小花園滿墻滿地都是煙云青綠。

    花園一角,那株虬曲桃樹正如宋姝所說,開出了粉嫩花瓣,顏色淺淺,若非細看,差些要被當作梨花。許是無人照料的緣故,這花開得并不繁茂,只有樹上零星的幾點綻出微弱的粉嫩顏色。

    宋姝指著桃樹上那泛白的粉,笑道:“瞧,真的開花了。”

    晏泉微微垂首,便瞧見她臉上舒展笑意。宋姝剛剛扶著他走了一圈,雙頰也泛起了薄紅,那顏色卻比桃花還艷。

    他抬起胳膊,不太費力地從樹上摘下一朵花來。春風拂過,那粉白的柔嫩花瓣便在他指尖飄然起舞……下一刻,他將桃花插在了宋姝鬢間。

    宋姝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他一眼,只見晏泉黑眸不似往日漠然,像是一汪春水,泛著柔澈漣漪。

    他彎唇輕笑:“好看。”

    春光之中,男人俊美面容清晰而溫柔,微微側(cè)頭,含笑望著她的模樣,像是一池春水化形,攪得人心池翻涌。

    “騰”的一下,宋姝的臉發(fā)起紅來,兩頰像是熟透了的櫻桃似的,鮮紅欲滴。

    血藤的味道仍在鼻尖縈繞,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鬢間那朵花,第一次在晏泉面前露出堪稱羞赧的模樣。

    “我……你……”

    結(jié)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難得見她窘迫之狀,晏泉心生歡喜,面上也不加遮掩,展眉一笑,唇如彎月。

    “怎么,你不喜歡?”他學著她往日挑弄模樣,湊近她耳邊低聲問。

    極賦磁性的聲線在宋姝耳畔炸開。她愣了一瞬,回神之后,卻也抬手去攀折桃花——

    她身材在女子間也算高挑,可那桃樹實在不矮,她踮起了腳尖仍夠不到綠葉只見那朵粉白。

    晏泉見她費力模樣,唇角笑意更甚。

    “想要?”他問。

    宋姝側(cè)頭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晏泉又是一笑,抬手之間,毫不費力地從樹上折了另一朵桃花遞到她面前。

    面上紅暈仍未散去,宋姝從晏泉手中接過桃花,只覺他指尖都在發(fā)燙。

    她緊了緊喉嚨,故作鎮(zhèn)定地接下花朵,下一刻,身子微側(cè),手一帶便將花別在了晏泉的鬢角。

    男子面如白玉,鴉發(fā)漆黑,配上一支桃花絲毫不顯女氣,反倒有些別樣的風情。

    宋姝盯著他,抿了抿唇道:“你也好看。”

    她就是這樣,張牙舞爪,絲毫虧也吃不得。

    晏泉從前對她這性格頗為頭疼,如今卻莫名覺得她十分可愛。

    唇角的笑意更深,他垂下頭來與她直視,故意側(cè)耳露出鬢角桃花問她:“真的好看?”

    平日里孤高清冷的男人在春日仿佛是忽一下開了竅,像是山間的花妖一日間修成人形,勾人心魂。

    宋姝抬頭,只見他星眸閃爍,薄唇輕翹,連帶著鬢間那朵桃花也變得妖冶起來。

    確實好看。

    她在心里附和道。

    可這話她不想告訴他,便只偏轉(zhuǎn)目光,欲蓋彌彰似的望向花園別處。

    “還……還行吧。”

    春風挾著桃花淡淡的香氣拂過兩人相依身軀,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晏泉狹長鳳眼含著笑意落在她身上,里頭似有春光點點。

    第二十九章

    正值梅雨季, 蘇州以南三十里處的鳴山村剛?cè)胍梗阋咽庆F氣四合。

    季秋忙活了一天, 剛從山上下來, 遠遠便瞧見自家門前掛起的燈。昏黃燈光之下,花娘正倚著門框四處張望,等著他回家。

    男人心里一暖, 樂呵呵地小跑到了家門口。背上背著幾十斤柴火,雖只跑了幾步,渾身也已經(jīng)開始冒汗。花娘見了, 好笑似的嗔他一眼,埋怨道:“跑什么跑,也不怕摔了?”

    嘴上雖是這樣說, 女人還是從懷里掏出泛著皂角清香的帕子, 為他拭擦滴著汗的鬢角。

    季秋一把按下花娘附在他鬢邊的手,笑呵呵地順勢就要去摟她,卻被花娘推開。女人嗔眼看他,臉上卻帶著些嬌意, 搡他道:“一身臭汗, 快去洗洗!”

    季秋笑得更歡,順著女人的意, 在院子里將身上柴火卸下, 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屋里水氣騰騰, 花娘一早便給他燒好了熱水。季秋脫下身上浸了汗的布衫,翻身進了木桶。

    微微發(fā)燙的熱水緩解了身上勞作的酸疼,男人微微瞇眼, 強壯的身子在清澈的水下線條分明。

    不多時, 門外傳來一聲細響, 花娘拿著帕子從屋外進來了。

    她將洗得干凈發(fā)白的桑麻巾擱到木桶邊的小桌上,笑道:“瞧我這記性,竟將帕子給忘了。”

    季秋回過頭來看她,濃眉直鼻的男人,雙頰被熱霧熏出了些紅,水珠落在他健壯的胳膊和后背上,常年經(jīng)陽光曝曬的身子泛著淺銅色的光澤。

    季秋的長相不算俊美,卻有一種讓花娘傾心的陽剛健壯。當初只看了一眼,花娘便認定了他,覺得若是跟了季秋這么個男人,就算是讓她跟著去討飯,也是心安的。

    兩人成親雖已成親多年,可花娘每次看到男人這般模樣還是會面紅耳赤。健康而圓潤的鵝蛋臉上浮起片片紅暈,那雙潑辣而靈巧的眼竟有些躲閃。

    季秋見狀,心里一熱,“嘩”的一聲從水中支起身子,長臂一撈,順勢將花娘帶進了水里……

    花娘一聲低呼,手腳并用地攀上了季秋的腰。她原只著了一條素色的粗麻裙,被季秋拖進水里,混亂之間,衣帶在水中散開,肌膚豐盈,不似城里小姐們那般纖瘦,反倒rou乎乎的,像是塊上好的肥rou,輕輕一抓那白膩便能從指縫間溢出來。

    “花娘……”

    季秋結(jié)實的雙臂緊箍著女人的腰,聲音里帶上了些沙啞之意。

    花娘從落水的驚訝中緩緩回過神來,羞憤似一巴掌拍在男人胸口,皮rou相碰的清脆聲在屋內(nèi)回蕩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