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1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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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著落日催馬歸家,少年郎笑得恣意又爽朗,笑聲直抵湛藍蒼穹。 梁星延的棗色披風被吹得蕩漾,他笑說:“以后我們每年都來跑馬。” 仿佛有一把切金斷玉的刀從魏湛心上狠狠劃過,他望著檐下的雨,喉嚨隱約有聲,終是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明白,他們怎么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知道了。”他壓下心口里的寒涼,了然地說。 李文簡看著他,突然說:“好歹是做了七年的兄弟,你還真的準備讓我殺了他?” 魏湛看了他一眼,又有不解。 李文簡說:“我跟舅父說了,把他送去白鹿書院,讓東祈叔公幫我好好照顧他。” 魏湛遲疑,問:“你不怕有朝一日他卷土重來嗎?” 李文簡搖頭說:“我若擔心天下人叱罵亂臣賊子,難道就要屠盡天下人嗎?” 他始終記得前世在合江別院,梁星延飛撲過來擋在他身后替他擋住致命一擊;記得他咽下淚跟他說,如果有來生,他寧愿去鄉野做個教書先生;也記得他說不想殺人,偷別人的名字和身份,殺魏湛,和他斗得你死我活。 他愿意相信人心本善,愿意相信他是迫不得已,也愿意再給他一個機會。 * 李文簡才跟昭蘅說了他們要離京的事情,第二日府上的管事便來通知薛氏收拾東西,一時間讓薛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外頭下著綿綿細雨,一聲聲落在她心上,砸得她心神不寧。 “奶奶怎么愁云慘淡的?”昭蘅摘了最后一筐青瓜進來,看到薛氏正愁著臉在收拾東西。 薛氏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心中百味雜陳,她嘆了口氣說:“住了這么久,要離開這里,還真有些舍不得。” 管事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猜到安氏這次離開大抵是躲避戰禍。她半生凄苦,到了晚年才過幾天安生日子。人上了年紀,就貪圖個安穩。尤其是她半生凄苦,到了這把年歲才過上松快日子,因而格外珍惜不舍。 “那有什么?”昭蘅輕笑一聲,眉眼微揚,“書瑯哥哥說了,我們就是出去玩一趟,很快就能回來。” 薛氏面色凝重,她對戰事只有一知半解,也不會分析形勢。可這場仗打了太久了,如今安氏滿門都要搬離京城,看來事情不容樂觀,再要回來哪那么容易。 昭蘅看她不信,急忙辯解說:“真的,書瑯哥哥親口跟我說的。” 薛氏看向昭蘅,小姑娘對神仙小公子的話真是深信不疑,她苦笑著:“好好好,我知道了。” 昭蘅以為自己說服了她,這才轉過頭幫著收拾東西。 收拾了一會兒,昭蘅聽到身后傳來隱約的啜泣聲,她扭過頭不解地看向薛氏:“奶奶?” 薛氏急忙抬起袖子抹了把臉上的眼淚。 “您怎么哭了?”昭蘅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她身旁,抬起袖子盡力踮腳給她擦淚。 “我沒事。”薛氏極力想控制自己的眼淚,可那眼淚就是不爭氣地從爬滿褶子的眼角流淌出來。她像螻蟻一樣活了幾十年,根本無人在意她的死活。一夕之間,忽然有人事事想著她,不僅給她吃喝,給她遮風避雨的住處,就連避難都不辭萬里帶上她。 就像在河里飄蕩了幾十年破破爛爛的渡船終于駛進渡口了一樣。 “那您哭什么?”昭蘅無措起來。 “公子對我們這么好,我們以后一定要好好報答他。”薛氏哽咽不停。 昭蘅被她哭得眼睛也酸酸的,她紅著眼圈輕輕擁著她,用小手拍著她的背寬慰道:“當然了。” 薛氏哭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停下來。她很少當著昭蘅的面哭過,這次實在忍不住。小公子對她們祖孫的這份情意,她這輩子恐怕也報答不了。 祖孫倆吃過晚飯后,點著燈繼續收回東西。 她們來時兩手空空,幾個月下來,竟也添了幾個箱籠的細軟之物。 正在疊衣裳時,昭蘅聽到奶奶齉齉的聲音響起:“阿蘅,你的書拿出來兩本好不好?這一袋青豆種子沒地放了。” “不要。”昭蘅不假思索便道,“書瑯哥哥說現在外面到處都在打仗,書可不好買。種子挑揀一點帶上,外面應該可以買新的。” 薛氏嘀嘀咕咕:“帶書有什么用?魏家大姑娘現在又不寫功課了。” 她大為不解,卻還是把書放入箱籠里,合上了蓋子。 昭蘅看到奶奶重新把書放回去,這才松了口氣。她在魏晚玉那里嘗到了念書的甜頭,在族學里又找了幾個人代寫功課,她要趁著避難好好念書,等回來之后問問還有沒有需要代寫,她要努力攢錢當嫁妝。 * 次日天剛亮,李文簡起床去給安靜柳請安。 老人家睡眠不多,早早就起來了,坐在書案前捧著茶盞批閱族學中弟子的功課。 看到李文簡走進來,他眼睛微抬,笑了笑:“正好你來了。” 李文簡笑著走向他:“阿翁在等我。” 安靜柳拿起單獨放在案頭的幾張紙遞過去,面上帶笑:“你看看。” 李文簡接過那幾張紙,認真看了一邊,唇畔也忍不住掛著笑:“這字仿得著實拙劣。” “這幾個人都是請人代筆寫的功課?” 安靜柳從椅子上站起來,與李文簡一同往湖邊走去:“看得出來,代寫的跟你一樣聰明,還知道換換筆跡。” 李文簡眼底平添幾分譏誚。 阿翁說的是他幼時的事情,魏湛那時只喜歡舞刀弄槍,不愛寫功課,便央他代寫,代價是要帶他去騎馬。 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活兒干得十分漂亮,每天都認真研究魏湛的筆法,模仿他的字跡寫功課。他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卻沒想到這樣拙劣的手法根本沒能瞞得過阿翁,最后兩人都被罰抄了一百遍功課。 “那阿翁可要好好懲治這等不正之風。”李文簡提議。 安靜柳頷首:“這是自然。” 李文簡聽到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轉過頭去看,卻見他笑得更奇怪。 * 六月中,安氏最后一批人終于啟程前往潁州。 天才剛蒙蒙亮,清晨的薄霧縈繞在灞橋外,安氏的人偽裝成商隊出了城門。 昭蘅坐在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夢里夢外聽到車聲轆轆,既想做起來看熱鬧,可又委實睜不開眼。半睡半醒之間,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畔輕響,徐徐微風不時拂面,為她送來陰涼。 她半瞇著眼睛,卻見坐在另一邊的少年白皙的手指捏著一把香骨團扇,時不時扇動兩下。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就又靠在軟墊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額頭忽然貼上一片冰涼。 她懵懵懂懂睜開眼,看到少年無暇的面容貼得極近,她抬首,一時四目相接。她還有幾分未醒的懵懂,坐起身來,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昭蘅后知后覺,目光落在他寬袖掩藏下的寬大而溫涼的手上。 “沒有。”她搖了搖頭。 李文簡眉心微微蹙起:“怎么一直睡不醒的樣子?” 或是覺察到他探究的目光,昭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虛地撒了謊:“昨夜蚊子太多了,叮了我大半宿。” 李文簡點點頭,嗓音溫柔而清澈:“今夜我讓盈雀早些給你熏香,把蚊子先熏死。” 昭蘅胡亂點了點頭,更加愧疚得抬不起頭,心里卻在盤算著那一百張功課究竟什么時候能抄完。 她昨夜熬到子時也才抄寫十來份,照這個速度下去,還得再熬四五天。 想到這里,她的臉上帶了些苦色。 “晌午我們就能到寧縣。”李文簡見她已經清醒,從旁邊的憑幾上掏出一本冊子展開來看,冊子上丹青朱砂勾勒出錦繡山河,他的手指在冊子上沿著他們行進的方向停在一個黑點上。 “寧縣有很好吃的冷面,入口十分甜美。” 昭蘅隨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看到寧縣兩個字,她側過臉看他,他一臉氣定神閑,似乎并沒有避難的凄苦,心中的忐忑不安頓時消減不少。 “過幾天到了許縣,還有你最喜歡的甜棗。”李文簡的手指又往旁邊挪了挪,指到許縣兩個字,“只可惜這個季節沒有甜棗可以吃,不過你可以去看看甜棗的花。” “你不是喜歡種地嗎?還可以看看甜棗是怎么種的,若是可以,以后回京城也種上幾棵,就有吃不完的甜棗。” 昭蘅聞言饞得舔了舔嘴唇。 “好,讓魏大哥幫我扛樹回來。”昭蘅說。 提起魏湛,她這幾天都沒有見過他,她伏到窗上,往外看了一圈,魏湛素來喜歡騎馬,可今日卻不見他的身影,她問李文簡:“魏大哥呢?” “他不跟我們一起走。”李文簡說。 昭蘅訝異:“為什么?” 李文簡也困惑得很:“不知道,他最近總是神出鬼沒,不見蹤影。” 昭蘅在一旁捂著嘴笑。 “他去找阿梨jiejie了。” 李文簡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昭蘅別有深意地說:“阿梨jiejie以打獵為生,為了避血腥味兒,她身上用了很特別的東西,我記得她的味道,前幾天我總是在魏大哥身上聞到。” “是嗎?”少年唇角浮起笑意。 昭蘅急忙點頭:“是啊。” 與此同時,被二人議論的魏湛正在小桃村的一棵樹上半躺著,他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嘴里銜了片樹葉,不時吹兩聲,發出幾聲類似鳥鳴的聲音。 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樹葉間灑落下來,碎金一樣,在少年的臉上浮蕩。 他嫌陽光刺眼,摘了兩片葉子蓋在眼睛上,隔絕開大片刺眼的光芒。 每當樹下有人經過時,他的耳朵便會輕動幾下,沒有聽到想聽的動靜,又失望地嘆了口氣。 日落西山,越梨父女倆踩著夕陽的余暉歸家。 他們今天運氣很好,打到很多的獵物,其中還有一頭小小的野驢子。越梨特別高興,野驢難得,可以賣錢,也可以留著自己代步,養大之后她和阿爹就可以騎著驢去鎮上賣野貨了。 “阿爹,過兩天我們去后山砍些竹子回來搭個驢圈好不好?”越梨聲音清脆地問道。 越父點點頭,沉聲說了句好。 知道阿爹是個少言的人,能應個聲就不錯了。她又說,“您今天累了,回去之后我去燒飯,您歇著吧。” “不用。”越父惜字如金,“你受傷了,你歇。”越梨正要反駁,一直乖乖趴在她肩上的阿奴忽然一躍而起,朝著頭頂的樹冠飛去。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密葉間縱身下來。待看清那人的模樣,越梨急忙喚道:“阿奴,不要!” 可還是遲了,阿奴從魏湛的身側躍過,他雖及時躲避,可阿奴鋒利的爪子還是從他的臉側劃過,劃出一道淺淡的血痕。 越梨瞳孔陡然變大,扔下手里捆成團的獵物急忙上前,目光落在少年俊朗面龐的血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