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民國] 第54節
你說蹊蹺不蹊蹺? 他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人想什么主意的。 北平每天都在拿人,拿了放,放了拿,正兒八經的人在里面來來回回都是壓榨的,為了套點錢。 有時候班房不夠用的了,就放一批出來。 他理解的很好很到位,動腦子跟扶桑配合也打的很好。 事兒辦的妥妥當當的,他自己很滿意,你看,不用出來擔驚受怕了,在里面也不用受虐待,人都給你找好了,你安穩著呢。 他就一點沒想到,這人身體不大好,還是老馬仔細,他自己惦記自己家里人,在家里等兩天沒消息,下午等著宋旸谷下班的時候,就嘀咕著,“也沒進去看看人呢,怕是沒有熱湯——” 說完覺得自己也許要求太高,“肯定是沒熱湯的,不如我過會兒趁著夜里,進去看一看,這坐牢還有探班的呢。” 到時候給帶你吃的一副被褥,還有藥。 老馬怪心疼她的,自己都快好了,你說一個??x?姑娘家還在里面,誰知道什么樣子呢。 -------------------- 集美們,有的男的,真的就是適合當寡王,也不知道是不愛呢,還是沒想到,還是真的歌個性問題。 第63章 病死 宋旸谷忽地想起來, 里面什么樣子的。 老馬看他愣神,也沒敢多說什么,悄悄地準備收拾東西去了, 就是宋旸谷不去, 他也打算去家里問小榮要錢, 到時候撈一把扶桑,不然在里面能把人摔打死。 承恩跟著進屋子里來, 他劃拉著老馬,“看我也疏忽了,我們三爺啊, 早就想到了,就這兩天的事情了, 您看您先別著急,還帶著傷口呢,人家說不定認出人來, 不如我去。” 說著把包袱拿過來,自己塞到懷里面, 老馬從窗戶里面眼睜睜看著他走。 也不是很懂宋旸谷的意思, 是個男人嗎? 你這是喜歡人家的樣子嗎? 他反正從來沒見過喜歡的姑娘在牢里面,男的還有心思在那里看桂花香不香的。 這不是求婚的樣子。 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就離譜地不行,他現在有點理解扶桑之前死活不同意婚事了, 這個人性格脾氣,不是常人能推斷出來的。 扶桑在里面, 真的比老馬想的還要差一點兒,真的要不行了, 這里面沒有人啊, 沒有一個伺候的人啊, 吃飯喝水她覺得自己都脫水了,人家說的關照,是關照她在里面,不是讓她在里面好過的。 燒的腿肚子都一抽一抽的,有些昏迷了,人有被關進來的,她感覺身邊有人說話兒,但是眼皮都睜不開了,太累了,粘糊在一起了。 她的渾身又冷又熱,肋骨那一片兒跟冰凍的一樣,長這么大以來,再沒有受過這樣的苦頭了。 人越長大生病就會越厲害,越難過。 她想起來,是真的恨宋旸谷了,你個棒槌啊。 你個二百五。 你是一點人事都不干啊,你不是救我的,你是來送我走的吧,往西天送的。 頭一天兩天還盼著他來,結果現在就徹底絕望了,她對這個人很了解,就這么一個想頭,他大概就不會來了,并且就算她死了,估計這人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做的哪里不對,哪里欠妥當。 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 想起來以前還小的時候,她跟宋旸谷倆人坐在那里喝餛飩湯,想起來那年見面,她摔地上去了,這人都不拉一把,這人從小就沒有眼力勁,就不知道看人眼色。 自大慣了的人。 那時候年少時候的一些心動,突然就跑出來了。 大概是太難熬了,塵封起來的再也沒有過的愛慕,都折騰出來了,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里面,并沒有腐朽。 她為什么跟宋旸谷做朋友呢? 為什么知道他這個拐脾氣還相處呢? 為什么散伙之后還聯系呢? 她總是記得,那時候在宅院里面,他冬天那樣的大雪里面,那樣驕矜的下巴,那樣貴重的模樣。 那年新年,她去叩首,他看她手頭緊,送東西給她,那惱怒她又可憐她的神態,那一瓶碎在地上的大醬。 總有一些心動,至死不渝。 總有一些念頭,猝不及防。 她渾身上下像是曬干的魚,在沙漠里面蒸騰著。 心里面卻像是車轱轆一樣,滾來滾去的惆悵又充實,充實又空虛,一陣起一陣落。 直到什么想法也沒有,她們這個年紀了,都要二十多歲的年紀了,什么東西都在變,可是他一成不變。 還是那樣的拐,那樣的居高臨下的想法思路,他總是覺得自己事情做的很好,做的很到位,覺得別人應該夸他謝謝他,從來做的不合人心意。 她沒怪他過。 沒有真的怪他過。 可是現在躺在這里,要病死的時候,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疼,肋骨那里一陣一陣剜rou一樣地鉆心疼。 她心生怨恨了。 怪他不愛。 怪他也許有一些愛,但從來不管別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愛,是不是別人喜歡的,他只覺得喜歡就可以了,他喜歡就可以了。 “死了嗎?” “沒有,她還哭呢,眼角有淚。”說話的是個青年姑娘,拿著帕子給扶桑擦淚。 她仔細打量著扶桑,有些眼熟,但是她記不得了。 猶豫地看了一下,只能說話打氣,“你撐一口氣,不要過去了,人就是撐著撐著就熬過去了,你家里人興許明天就來接你的。” 外面夜色漆黑,窗戶外面的蟋蟀在歌,承恩進來一看扶桑臉色,腿就軟了。 真的軟,他見過不少死人的。 “快——快請大夫。” 說完他擺擺手,“不——送醫院去!” 他給宋旸谷打電話的時候,宋旸谷還不信,承恩跺腳,“爺,您快來吧,肺部感染了,您趕緊來看看,不是您聽錯了。” 這是要人命的,伍德臉色就很差,看宋旸谷來,他不是那種性格很急的人,但是說話很直,“你這么打點的?人就在里面餓死渴死?” 宋旸谷沒想到,他沒想到扶桑不能動,飯菜都吃不上一口,伍德也是開眼了,“您這樣的,怕是仇人了,關進去您倒是去看看啊,您多說一句話的事情。” “從前您興許是少爺,什么事兒不用您考慮,什么事情別人都能揣摩到給您干了,但是現在不是啊,現在您是要追人的,我都聽小榮說了,這事兒就是個普通朋友進去了,您也多少問一句吧。” 宋旸谷冷邦邦地站在那里,跟個冰棍一樣,他以為打點了,事情就辦好了,里面人就可以一起被照顧了。 對人心把握地,過于粗糙了,要是宋映谷在的話,絕對不會干這樣的事情,你給個病人關里面,基本上要半條命。 承恩覺得怪自己,很多時候怪自己沒提醒的,站在一邊解釋,“是我的錯兒,我們爺是好心辦事兒的,他沒經歷過這些,不太懂,您別著急,咱們現在啊,人要緊。” 伍德當然知道人要緊,可是來氣啊,走的時候頂多是外傷,這回來了,全部都感染了,不是醫生不知道這樣的細菌感染多厲害,“要留病根的,后面也要慢慢修養,如果不是送的及時,有因為我自己家里有存儲的消炎藥,人你去哪家醫院都不行。” 小榮站在一邊兒,他不說什么,但是絕對不是之前的態度了,難怪人家說門當戶對。 不是門當戶對長大的,就是青梅竹馬,也有不一樣的想法,沒有誰的錯,但是你這絕對不是個良配。 掉頭就走了。 宋旸谷想什么,知道的人很少。 -------------------- 要面子還不懂事兒 第64章 男性視角 人最后呢就是撈回來了, 清醒第一件事情,扶桑就要報紙看。 她自己瘦的啊,真的跟脫水的紙片人一樣, 之前剛回來之后也是這樣的, 人在家養了一個月, 小榮跟老馬做飯很扎實,都是頓頓鍋子羊rou的給補著。 這會兒老馬提溜著大包小包進來呢, 還有一摞子報紙,“小力跑腿兒買的,你不在家這些日子家里沒人看也沒買, 這報紙你看看有沒有少的,我再去買。” 眼巴巴地看扶桑一眼, 他不識字兒,也不知道這報紙天天看什么,頭暈眼花地你說躺在那里能睜眼就開始看, “近期城里的報紙緊俏的很,城門那邊卡的嚴實, 到處都在抓人。” “好像抓得也不是我們。”他壓低了聲音, 往門外看一眼,小榮就急赤白臉的。 趕緊堵住他的嘴,“瞧你說的, 咱們不是都當沒發生一樣的,沒有的事兒, 跟你們沒有一分錢的關系,這城里啊, 抓的是別人呢, 就那天晚上打槍的時候, 說是夜里有人混進城里面來了,里應外合地,日本人滿城里面抓人呢。” 小榮坐在床邊兒,看著扶桑心驚膽戰地說,“興許,要屠城呢。” 都說日本軍人是世界上最爛的軍人,不是武器裝備跟作戰能力,是軍品,挺爛糊的,口碑跟哪個國家比呢,都比不上。 人有人品,軍有軍品,屠城殺人、轟炸平民區、虐殺俘虜、坑殺平民,什么事情都做絕了。 如今外面隔三差五地飛槍子,要是一旦打的稀碎的,難免就是日本人狗急跳墻,到時候直接殺人了,焦土作戰他們又不是不會。 扶桑看的有些辛苦,她看看頭暈就得靠著枕頭,仰著脖子喘氣兒,她不喜歡別人念報紙,她看東西很快,一目十行地掃一眼,“打到長江了。” 小榮點點頭,“是有這么一回事兒,之前他們不是老抓壯丁,在火車站那邊來回倒運物資嗎?是在這里中轉南下的,你看他們兵強馬壯的,一口氣打到長江了都,我這輩子,還沒下江南過呢。” 江南好,江南美,江南的秀色是國人的浪漫。 扶桑的親生父親,也想了一輩子的江南,小榮也想起來這個魚米之鄉,那樣??x?的地方,終究是要給糟蹋了。 日本人東打山東,一股直接南下打上海,然后沿著長江的入海口,順著長江航線往里面打,西邊打山西,然后三股匯合,這就是臭名昭著的日式作戰方案。 在今年年底吞并中國。 扶桑想想,今年結束,也不過是還有三個月了。 北平的報紙很多,大大小小報館有場館跟無場館的,上百家之多,戰時后援會也很多,夾縫里面有一條信息就是募捐的,給打仗募捐。 她側臉,找出來那一條報道,“要打長江,江南富裕,如果占據上海蘇州,日本人控制江蘇,那么往內地打就更容易了些,就會跟東四省一樣,成為蛆蟲的腐rou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