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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 第96節

    “你?還和縣太爺家的夫人有往來啊?”

    白池點頭,“他家夫人是個爽快人,年紀也不大,三十四?.五,你?一定喜歡的。”

    乍一聽三十四?.五歲,覺得有些距離。可轉頭一算,她們都是過兩三年就三十的人了。可妙真仍是懵懂和天真,白池丟下胭脂捧著她的臉細看,老天爺,她怎么不會老的?

    妙真自己回頭瞅著鏡子,把鼻翼兩邊的皮膚往上?提一提,“我還是老了點的,你?看這兩邊都有細紋了。”

    “看不出來,你?非要瞅近了細看。”

    妙真癟嘴嗔道:“老一點也好,免得他們都說我不長進。 ”

    “誰說的?”

    “還不是花信他們。”妙真把嘴皮子往外一禿嚕,表示一種可原諒的不瞞。

    他們說得都不錯,她就是不知長進,有什么辦法??她是個愚笨的人,面對際遇的巨變,本能地就想?退縮。然而命運待誰都不特別,她沒有白池這樣的心計手段,更?沒有花信的市儈忍耐,她只是凄惶而慌張地去?迎接命運洪流的洗劫。

    沒法?子,這就是妙真。要是以前的白池,少不得也要埋怨她兩句。可今番她自己有了滔天的變化,又覺得妙真這一種“不長進”,是她一份特殊的本領。在這樣的飄與?沉中,她既未能長出鋒利的棱角,也沒能過分的圓滑,任憑世?間如何天翻地覆,她還是她。

    白池向著鏡中的她微笑,歪著眼睛,心里遍布著遺憾。她真的只能是妙真投映在某個崎嶇處的影子了,變了形的。妙真仍舊不變地轉身,而它猙獰的形狀就嵌死在那地方。她是這一次再見到?妙真,才?真正感受到?一種痛心的分離。

    “你?怎么哭了?”妙真站起來看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她為什么哭,兩行清淚割開了她的臉龐。

    白池笑著搖頭,把淚抹了,往榻上?那頭走。

    花信早端進來熱茶,看見她哭,倒不好和她爭什么,忙起身讓她坐,自去?搬了根圓凳坐在跟前。

    因為她的眼淚,花信倒暗暗松了口氣?,由此可見,白池果然是表面風光,底下也全未如意。她想?要打探出這些不如意來安慰自己,想?來想?去?,唯有從安閬入手,就笑著說:“你?曉不曉得,安大爺沒有做成官,白考了個榜眼出來。”

    淚痕僵在了白池兩頰上?,她心里要回避這些話,但是故人重逢,本來就是敘舊。她們不可能在這里久住,終究要走,她們一走,往后這些話再去?向誰說?

    她點點頭,“我知道,前年冬天他到?過這里。來找我。”

    妙真詫異地捉裙坐到?榻上?來,“他果然找到?你?了?”

    “也不算,我沒有見著他。”

    她沒見著安閬的面,是鄔老爺最先見到?的。那時候安閬打聽到?外頭那所房子里去?。可巧那一陣朔風乍緊,她病了一場,連日?都睡在床上?靜養。看門的男人去?告訴鄔老爺,鄔老爺還奇怪是誰,請到?小?廳上?一看,是個年輕俊朗的后生。

    他說是白池的娘家堂兄,鄔老爺才?不信,到?底是風月中的老手了,只看安閬焦灼不安地坐在那里,急火焚心地要見白池,就曉得是舊日?相好。

    一個丫頭在大戶人家當差,有個相好也不算什么。鄔老爺端起茶慢呷一口,笑道:“她這幾日?身上?有些不好,不宜見客,等過兩日?她好了再請你?來見。你?是住在哪里?”

    安閬臉色愈發焦躁,忙問?:“她病了?是什么病?要不要緊?”

    “要緊倒是不要緊,前幾天風太大,吹著了,她說頭疼,郎中也叫臥床休息。沒聽見她說起有位堂兄,你?是她哪一門的親戚?”

    安閬現?編了個慌,“同宗同族的親戚,我們的父親是親兄弟。”

    鄔老爺拿拇指刮著兩撇小?胡子,滿面和善地笑起來,“原來是親舅爺。舅爺現?在哪里落腳,等她好些了,我使人去?請你?來見。”

    “就在前頭街上?那家悅來客棧。”安閬答著話,卻不起身,沒有告辭的意思。

    鄔老爺便?趕客,“辛苦舅爺遠道過來,留下來吃午飯?”

    安閬只得勉強起身,“不了,我回去?等著,她好些了我再來打攪。”

    他臉上?含著一片屈辱與?不甘,走也走得磨磨蹭蹭。鄔老爺做生意的人會看不出人家的臉色?一切了然于胸。

    回到?廂房白池問?他:“來客人了?”

    他隨口敷衍,“來了個化緣的和尚,我打發了。”

    白池翻身過去?,也是隨口問?問?,不大有興趣知道,反正這房子里的來不論來什么客人都與?她無關?。唯一與?她直接相關?的客人是太太,隔三差五地趁鄔老爺不在這里的時候就走跑來罵她幾句。

    也許是專門挑鄔老爺不在這里的時候,也許是鄔老爺刻意避出去?的。他也有點怕他太太,怕她罵起來連他一塊罵。無論怎么回事,白池都不大在意,她要罵隨她罵幾句好了,就是砸壞了東西,老爺也會再去?買來。

    她覺得這些人與?事都不與?她相干,往后的日?子,多半也是在游離在這些無關?里過下去?,窮極無聊。

    鄔老爺愛是愛她這份冷清疏離,討厭也是討厭這一點。他覺得她不像個丫頭,氣?度性情?都像位小?姐。娶到?一位“小?姐”做小?妾,是他撿了便?宜,哪里舍得撒手?

    所以安閬隔幾日?再登門,他惱火得很。看這后生窩窩囊囊的樣子,想?不到?還有這份堅持。他審度著大約不能輕易打發了他,心里便?起了個主意,叫他明日?再來。

    總算有個確切的日?子,安閬大喜過望,忙告辭而去?。次日?再來,門上?那男人一徑將他引到?正房里等候,“老爺姨娘在西廂房里說話,您先請在這屋里小?坐片刻,我去?給您瀹碗茶來。”

    那男人出去?,安閬空自坐著,等了半晌,茶也不來,人也不到?。他起來在屋里踱了幾步,久等不住,便?轉出廊下到?西廂房去?。走到?窗下,果然聽見個男人和女?人的生意,卻不是在說話,是一片交纏的氣?.喘.吁吁。

    他心里驟緊,隔了很久也依然能一下聽出是白池的聲音。哪怕她不講話,光是呼吸他都聽得出來。他躲在墻邊,不由得歪著腦袋貼到?窗戶上?看。里頭影影綽綽的兩個袒裼的身.子.摟抱在一起,她像是欲推難推,也像是欲拒還迎。

    安閬一陣慌亂,跌撞了兩步。弄出響動來,給她聽見,向窗戶上?看,“有人看。”趁機推著鄔老爺。

    鄔老爺摟著她不放,腆著笑臉,“怕是有鬼。哪里來的人。”

    是下人?可這一房下人有眼力見得很,兩個人一在臥房里就躲得遠遠的。能是誰呢?她一借著個事由就要在這事上?分心走神,偏著臉蹙著額不看鄔老爺貼上?來的身.體和臉,有種度日?如年的煩悶。

    安閬魄散魂離地回去?,隔了兩日?又轉來。有什么的,他早就知道是這情?形,原就是來把她從這情?形里帶走。

    鄔老爺差點慪死,哪里想?得到?會有男人眼睜睜做了王八還不肯丟開手。他暗窺安閬坐在下頭的側影,穿著舊得顏色不均的靛青直裰,半垂著頭,窩囊里有種倔強的態度。

    這人陰魂不散,看來是輕易打發不掉的了。他只好另想?法?子,笑道:“真是不巧,有戶親戚辦喜事,她和太太到?親戚家去?了,是后日?回來,你?后日?來好了。”

    安閬看他一眼,軟弱堅持的目光,沒說話,只隨意打了拱手,表示一定會來,誓不甘休的意態。

    這樣難纏的人,還得要個難纏的人去?對付。鄔老爺只好請他太太出面,論蠻橫無賴,他太太才?是是翹楚,誰都及不上?。

    鄔夫人聽說這事,一開口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好你?個賊爛根子的王八,做了王八還要我來給你?搽屁股,我要管你?這些閑事?你?高興娶她嚜,當個寶貝似的藏在外頭,現?在怕人搶了去?啊?搶就搶去?好了,關?我鬼事,我巴不得哩!”

    鄔老爺一貫能屈能伸,登時就跪在地上?,挪動幾下膝蓋,跪到?她膝前來,拉著她的裙子腆著臉笑,“我的好太太,你?一向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就幫我這一回。按我的話去?打發了他,我往后到?此打住,再不說討三房的事。”

    她端起茶來睨他一眼,“你?還想?討三房?我看你?簡直是在做夢,賺了幾個錢,就不曉得自己姓誰名誰了?要不是我,你?個狗曰的老賊能有今日??”

    他臉上?堆滿笑,全不介意她罵得難聽,把她的腿搖晃兩下,小?孩子似的,“是你?是你?!都是托太太的洪福才?叫我有了今日?。太太好不好再發發善心,成全我這一回,我再沒二話。”

    他一求她,就和年輕時候一模一樣,像條揣不離的狗。鄔夫人也不知怎的,就吃他這套,給他晃著晃著,不由得笑著在他臉上?貨真價實地啐了一口唾沫,“呸!沒性情?的男人,你?不做王八誰做王八?”

    這就算應承了,隔兩日?安閬再尋到?那房子里去?,見鄔老爺和個女?人在吵架,聽口氣?是他太太,兩個因他進門才?住的口。

    鄔老爺看見他,便?把袖子一甩,瞟了眼他太太,“我看怎么和人家交代!”言訖就氣?沖沖踅出門去?。

    鄔夫人追到?門上?向外嚷,“我有什么不能交代的?!她不過是我幾十兩銀子買來的個爛貨,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誰還到?衙門告我去?不成?!”

    罵兩句,又掉回來,慢慢在上?首椅上?坐下,打量了安閬一陣,那高高的顴骨便?往上?一聳,就是一陣譏笑,“你?是那小?sao.貨的娘家堂兄?實話對你?說,那小?sao貨昨日?給我賣了。你?以為什么人都進得了我家的門啊?妄想?!我活一日?,就不能有第二個女?人敢踏我鄔家的門檻。你?要找她,憑你?天涯海角找去?,我這里是沒有的了。”

    安閬怔了片刻,只是不信,“前兩日?我來她分明是在的。”

    “多容她那兩日?還是我菩薩心腸!我這個人,心也軟,看她生著病,暫且留她養病。病養好了我還要留她啊?不見得我心善到?這個地步!”

    早打聽到?白池是給鄔老爺安置了外宅,想?必就是為怕他這位太太的緣故。初初一見,果然是個潑辣人物,安閬對答不出話來。

    他站一陣,作了幾回揖,“這位夫人,我看您是不大喜歡白池,不如把她交出來給我,我仍帶她回去?。虧了多少錢,您告訴我,我一定想?法?子給您補上?。”

    夫妻就是這樣子,打斷骨頭連著筋,鄔夫人在這一刻是向著鄔老爺的,一種玄妙的偏袒。像養個兒子,好不好的先滿足了他,再關?起門來打罵。

    她摸了張契書出來拍在桌上?,“你?還不信我做得出來啊?我告訴你?聽,沒有老娘做不出來的事。你?自家來看,是不是白紙黑字寫明的,賣了就是賣了。老娘不圖這幾個錢,就是要她不好過,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丫頭片子,敢在我頭上?撒野,叫她試試看!”

    由不得他不信,倒是張和人牙子簽的契,那人牙子叫趙德,上?頭也清清爽爽寫著白池這名字。安閬看著這名字,如遇芒刺,扎得心里一片疼痛難忍。從來沒與?人動過手的人,一時也不由得攥緊拳頭朝鄔夫人臉上?揮過去?一拳。

    鄔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前世?作孽,由這一拳頭起,后半輩子就轉了個挨打的命。眼下是頭一回挨打,還不習慣,眼睛瞪圓了半日?,才?后知后覺驚嚷起來。

    一嚷不要緊,馬上?使人拿了安閬去?見官。縣衙的林大人,鄔家的老相識了,知道了前因后果,問?了安閬一場,知道他有功名在身,便?抬了抬手,“本來你?無故毆打人,是要受杖責的,念在你?有功名在身,又是初犯,就免了這二十板子。人家買賣人家家里的人口,與?你?什么相干?你?還說是堂兄,什么堂兄,我看你?就是伺機想?拐帶人家家里的人口!你?去?吧,不要再和人家鬧了。”

    安閬沒法?子,只好去?找那叫趙德的人牙子,偏那人牙子成日?東奔西走的,訪了四?.五日?才?訪到?。人是早和鄔家通了氣?的,見果然有人問?來,便?道:“你?來晚了,這人我前日?就出了手。”

    安閬急問?:“賣給了誰?”

    “也是牙行的人,姓周,叫周富。他常往外地跑,前日?聽他說起,是要帶到?揚州去?脫手,大約昨日?就啟程了,你?要找,只好往揚州去?找了。”

    安閬頓覺心下一片茫然,茫然之后,也還是要找。又打聽了些有關?那周富的話,立時轉回棧房收拾了細軟一路往回找去?。年關?回到?常州,開春安老爺病故,他料理了喪事,耽擱了幾個月,便?啟程往揚州去?。

    后來又是怎么樣,白池與?妙真相對一陣,都不得而知。就連他在昆山縣這一段,也是鄔夫人有一回罵她時說走了嘴——

    “你?有了身子了不得?還敢頂我兩句了?誰曉得你?這肚子里是哪來的野種?你?當你?干凈啊?老娘什么不曉得?有個姓安的,你?和他就不干凈!正正好,算一算日?子,他上?回找到?這里來就是那時候,保不齊你?肚子里就是他的種!也就是那個沒皮沒臉的信是他的種,哼,他做王八倒做得高興,不管哪里的雜種都肯認作是他自家的。”

    當下白池怔在原地,前后細想?,是有些不對頭。她沒想?過安閬會找到?這里來,又無聲無息地給他們哄騙走了,他們連見一面也沒能見上?。

    就見上?了又能怎么樣呢?她也不一定要答應見他。盡管到?了這里來,不是沒有過后悔。可當初是她自己選的,走得干干脆脆。看著是為了妙真,為了她娘,其實她自己心里曉得,是因為對于和安閬的未來,她沒有一點信心。

    她高興聽見他篤定的承諾,但要把那些承諾踐行,她是害怕的,因為終歸不配。她耿耿于懷自己的身份,從始至終都相信,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他愛過她一場,就夠了。她是靜悄悄地把自己的愛放下了。從此后的日?子,不拾起一份恨來引導,怎生去?熬?

    第86章 碾玉成塵 (〇四)

    這?日要到林家去, 妙真特地起了個大早,白池也早早起來,昨日就叫人在花圃里揀了十來盆山茶花,早上命人?抱著, 也有人?提燈籠, 十來個人跟著坐了軟轎過?去。

    接連兩日的大雪,起來地上就積得好幾寸深, 到處都是腳印, 多?半是些做買賣的貨郎攤販。年關緊至, 這?一向做生意都是趕早。到處踩得?沙沙細響, 轎子一地里走到大街上來, 又?聽見“嗤啦啦嗤啦啦”下油鍋炸東西的聲音。

    妙真挑開簾子看, 路邊是有好幾個炸餅攤子, 便轉頭?挑開另一邊的簾子,兩手扒在窗戶上,向良恭笑著夾眼?睛,“你去看看有沒有rou餡酥餅, 買一個我吃好不好。”

    良恭穿著件簇新的湖色厚襖, 兩手抄在袖管子里看她一眼?,“不是才吃過早飯出來的?你就不怕把手弄臟了沒處洗?”

    “那會剛起來,沒胃口,根本?吃不下,就吃了一口稀飯。這?會才覺出點餓來了。”

    良恭無法, 踅繞到轎子那頭?去買。人?剛錯開, 就看見有輛馬車駛上前來。那車圍板上的雕花十分精致, 連掛的綿簾子外層也是妝花緞的,不知是哪家的闊人?。妙真前后看看, 又?不見有人?家有多?少人?跟著,只車前頭?坐著個趕車的并?一個小廝。

    不一時馬車就跑到前頭?去了,妙真無趣地丟下簾子,又?聽見良恭敲兩聲?轎子抬桿,是買了酥餅回來。

    酥餅用?三層干荷葉包著,倒不用?弄臟手了。妙真笑嘻嘻接過?去,一面吃一面挑著簾子和他說話,“白池非要留咱們元夕之后再走,我原不想多?攪擾,可她說不早不晚的,都在節下,不好找船,不如元夕后再走便宜些。我想也是,就答應了。我看她是舍不得?我走。”

    “那就元夕后再走,我聽說過?幾天,他們花圃里有管事的要帶人?去給林大人?家的別院種梅花,我和他們家的小廝說,到時候帶著我過?去看看,我還能?幫把手。”

    “你還真要做這?栽花種樹的買賣啊?”

    “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么?”良恭笑著,正好迎著紅色的朝暾吐出一口白煙來,仿佛一股森冷隨冰雪消融了,前景是可觀的,“既然打算好了,自?然要去做,要不然還打算它做什么?正好這?里有現成會的人?,還不趁機好好跟人?學學這?里頭?的門道?”

    妙真鼓著腮幫子,噘了下嘴,有些為他惋惜,“我就是覺著你不是該和泥巴鋤頭?打交道的人?。”

    “那我該和什么打交道?你說說看。”

    妙真說不出,自?然覺得?他該伏在書案上寫寫畫畫,她見過?他那副樣子,實在翛然出塵。自?己?想著,臉上有些泛紅。良恭看見,以為是被風吹的,便抬手把她腦袋摁進去,“冷得?很,仔細把臉吹出凍瘡來。”

    她坐在里頭?一會,忽然想起個什么,又?把腦袋鉆出來,“那聽你的意思,仿佛發不了財就不和我成親了?要是一輩子發不了財呢?咱們就這?么干混著?那可是不成的!”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我的意思是先有點錢,好歹要置辦分體面的聘禮。”他笑著并?過?來,“你生死非我不嫁,我總不能?叫你受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