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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 第95節

    他垂頭喪氣?地走?到外?頭,由鄔家的小廝引著往外?頭去安置。白池聽見?走?遠了,重又?和妙真坐下來,“你們吃沒吃晚飯?”

    “在棧房里吃過了來的。”

    “那?就吃碗茶好了。”

    她?走?到門首,撩開簾子向正屋要兩碗茶。惠兒在對過西屋里幫著花信歸置東西,是個十四.五歲的歲的小丫頭端來的。那?丫頭一手打著厚重的門簾子,一手托著個木案盤。因沒托穩,歪倒了一碗茶,燙得她?“啊”地痛喊一聲,把整個木案盤叮鈴咣當跌在地上。

    白池夠著腦袋看見?一地狼藉,就走?出碧紗櫥罵她?兩句,“笨手笨腳的,端個茶還端不好,要你做什么用?還不快收拾了!”

    丫頭不敢吭聲,忙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地上歸置了,又?往正屋里重新瀹茶。妙真在里頭聽見?,又?感到一陣陌生。這?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呵斥人的聲音,窗戶外?頭,連個月亮的影子也沒有,只有零星一點廊下懸的黃燈,陌生的黑暗的一切。

    她?陡地拘束,看著白池又?緩緩走?進碧紗櫥來,挺著偌大個肚皮,搖晃著渾圓的胳膊。她?遽然覺得此?刻像個夢境,夢境里是她?應該熟悉卻從未見?過的情景。只好把眼睛放在白池的臉龐上,在她?更改不多?的五官里找她?從前的樣子。

    白池也忽然感到一點尷尬,坐下來朝她?笑笑,“不是我要兇,實在是這?丫頭笨得很,簡直不曉得他爹娘怎么給?她?生了那?么個腦子,憑你如何說,如何罵,照舊是那?樣子。”

    妙真訕笑一下,剪斷話頭,“想不到昆山也是冷得很。”

    白池扶著炕桌就要起身,“那?我叫他們多?添個炭盆來。”

    妙真忙道:“我是說外?頭,不是說屋里,已經?點了個熏籠在這?里了。”

    “是了,我記得你怕悶。”白池又?下去,笑起來,“那?時候冬天,屋子里點上兩個熏籠你就說悶,要把窗戶打開。也經?得住風吹,從未在冬天里病過。”

    妙真想起來,吐著截舌頭,“倒是把你吹病了好幾回。你如今胖一點倒好了,身子骨強健一點。這?兩年不大生病了吧?”

    “我也是小產那?一回養起來的rou,是不是丑得很?”

    妙真忽然在她?臉上看見?一絲年輕俏皮,就細細看她?的四肢,搖了搖頭,“倒是不難看的,就是今天乍一看,險些沒認出來。”

    白池笑嗔她?一眼,“我早瞧出來了,心里還在想,我變化難道就這?樣大?”

    這?會又?貼近記憶中的她?了,妙真搖頭,“好像也沒怎么變。”

    妙真自己?也說不清楚,覺得她?是變了,但偶爾的時刻,又?有從前的白池借尸還魂。這?時候一更天未過半,天卻黑成了四五更的樣子。就她?們兩個坐在這?里,有一種古怪的親密。

    未幾花信那?頭也收拾好了,跟著惠兒去提熱水來給?妙真洗漱。陡地一進去,打破屋里正探索的氣?氛。白池和妙真說著舊事,也彼此?細說各自的際遇,嘰嘰咕咕的,偶爾兩個人嬉笑幾聲。好也不好,說起來是的確是迅速驅散了這?兩年的隔閡,可白池探索到過去的自己?,忽然對那?個自己?陌生起來,懷疑往事中的那?個人是不是她?。

    她?感到可怖,恰好花信進來,不用說了。卻又?有點舍不得,依依難舍地起身,“天晚了,你早些歇了吧,明?日咱們再說話。”

    兩人略送她?到廊下,又?關上門走?回來。花信總算得空和妙真絮叨,“你先?前還一味的怕人家過得不好,現如今看看,人家過得不曉得多?如意?。我才剛在那?屋里和惠兒說話,惠兒講的,不得了哩,如今鄔家竟是白池在當家。”

    妙真走?去桌上把妝奩翻開,對著鏡子解卸釵環頭發,還在為白池有分擔憂,“我們住進來,還沒去拜見?他們家太太,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要生氣?。”

    “生氣?隨她?生氣?好了,惠兒說的,他們家這?位太太大字不認得,說話辦事也上不得臺面,就是個潑婦。”花信在面碰架前兌好了水,冷笑著走?來幫著她?解頭發,“白池倒比她?強得多?了。”

    也不知是在笑白池還是笑鄔夫人,妙真沒再搭腔,曉得說下去必定就要聽見?她?對白池冷嘲熱諷。她?起來看她?一眼,走?去洗臉,叫她?帶上門回去睡。

    花信掃興地走?了,她?正要閂上門睡,又?見?良恭推門進來,提著燈籠,反手把門闔上。妙真橫他一眼,回身往床上走?,“這?么晚了,你還進來做什么?”

    “晚倒是不晚,還不到二更天。”良恭想她?還在生氣?,外?頭他們下人房里大家在吃酒賭錢,反正也吵得睡不著,就尋到里頭來瞧她?。他跟著走?到床前,把燈籠懸在她?臉畔,“看這?臉色,是要和我慪一輩子的氣?了?”

    妙真剜他一眼,把臉偏到一邊去。他又?笑呵呵地說:“那?我還是回去,反正來日方長,你要和我慪氣?一輩子,我就拿一輩子來哄你。”

    逗得妙真回嗔作喜,覺得這?話動聽,有些承諾的意?味。她?笑一會,又?把笑臉收了,癟著嘴,“你有本?事就不要來和我說話。”

    良恭吹了燈籠放在一邊,嬉皮笑臉挨著她?坐下,“我沒本?事,偏要來和你說話。”

    “你還沒本?事,你本?事大得勒,說起話來專門氣?死人!”

    “我說那?些話,并沒有推板的意?思,我是怕你想不清楚將來后悔。你知道多?少夫妻好的時候什么都?不計較,一不好了,什么賬都?算得清清楚楚。”說著,他把胳膊抬起來攬住她?的臂膀,神色認真溫柔,“我們成親,我巴不得,可是不要動用你的錢。我不想將來和你吵架,到那?時你倘或叮叮當當和我算起賬來,我心里頭不是滋味。你等我想法子去賺些錢,像模像樣娶你好不好?”

    “我才不是翻舊賬的人。”妙真剜他一眼,人是靠進他懷里去了,“什么法子,可是又?去賭啊?”

    “你看你又?說這?個,我本?來不好賭,是沒法子才去混一混。”

    “沒法子怎么不和說呢?你就是死要面子。”

    “我不是開不了口嚜,這?事情就是換個男人也開不了口。”

    妙真把嘴禿嚕一下,眼皮險些翻上了天。也不知道他那?要命的自尊心什么時候才能改一改,不過他眼下肯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也算是長進了些。

    見?她?這?模樣,良恭動.情地把她?撳在鋪上去親。她?推了推,“不要,這?墻對著白池的臥房,聽得見?。”

    他只得吁著口氣?翻身躺在她?旁邊,笑道:“怎么誰都?發達了,就我發不了財。”

    妙真也翻個身,撐著臉看他,“我看白池雖然是發達了,可日子過得并不怎樣順心。才剛我看見?那?位鄔老爺了,黑黑瘦瘦的,老得勒,面皮也撐不開,還不到五十呢。”

    她?想著白池和鄔老爺站在一處的樣子,她?的笑容是一片庸俗麻木,僅僅是笑習慣了似的。還有許多?小動作也是造作,妙真和她?二十來年,習慣了她?即便應酬人,笑意?里也帶著淡淡的疏離,和誰都?不愿意?深交,那?種淡漠才令她?有種獨特的生動。

    她?嘆了口氣?,“想必她?如今過得好,前頭也是經?歷了一番苦的。”

    “你這?話真是孩子氣?的話,誰不吃點苦,何況她?不過是人家一房小妾,能有如今這?日子,你還有什么可為她?發愁的?”

    “花信也是這?樣講,大概是我這?人就愛多?事,喜歡cao人家的閑心。”她?放下胳膊,兩條小臂撐在鋪上,手去翻他的衣襟玩,“明?天我們還是該去拜見?拜見?他們家太太,不要給?白池難做。”

    良恭輕輕打了她?手一下,歪著瞅她?一眼,“別摸摸蹭蹭的,一會我可就顧不得別人聽不聽得見?了。”

    妙真紅著臉也回打他一下,躺平了,把腦袋歪搭在他肩上,兩手扣在肚皮上望著帳頂。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但她?仍然被他溫情的氣?息包圍著,又?覺得很安全。

    他們說起回嘉興后的打算,這?一回良恭沒敢掃興,恐怕一句話不對,又?惹她?生好些日子的氣?。他盡量表現出一股對將來的熱情和信心。妙真也不再說她?那?筆錢,只議論著將來要做個什么買賣。

    良恭道:“聽說他們鄔家是栽花種樹園景的,回頭我跟著到他們園圃里去瞧瞧,打聽打聽回嘉興可不可做。”

    倒說起妙真的興致來了,“這?個我有些在行?,從前在家我那?片花圃你看見?沒有,種的是些海棠山茶什么的,興許我還能和你分擔分擔呢。”

    “你那?些不過都?是玩意?,真要做買賣,給?人家院子里摘花種草,是樁力氣?活,又?臟又?累的,我哪里舍得叫你做這?個?”

    妙真嘻嘻笑著翻過身來睇他,“那?你做嚜,我替你守著花圃。”

    講著講著,真把良恭心里的一份憧憬挑撥起來了,他把一只手放到腦后枕著,暢想著往后的日子,“你從前不過是培花來玩玩,真要當件正經?差事做,你恐怕又?沒那?長性了。我看你什么都?不要做,只在家里乖乖等著吃喝。”

    她?趴上來一點,“那?我豈不是成了豬了?”

    良恭歪著眼一笑,倏地翻身蓋到她?身上去,胳膊撐在兩邊,近近盯著她?看一會,越看越有些情.動,便在下.頭.蹭.一蹭,“你試試我這?殺豬刀?”

    “要死了!誰是豬?”

    他只是笑,“你別叫嚷,仔細隔壁聽見?。”

    妙真把臉一偏說“不行?,你該回去睡了。”嘴上卻不禁笑著,身上也是不由自己?地軟化。良恭知道她?不過口是心非,纏.綿地親.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剝開了彼此?的衣裳。

    她?嘴上還在含混推著,“這?是人家家里呢。”行?動上早把他脖子吊住,不像要放的樣子。

    這?一鬧,不免睡得很晚,不知幾時良恭走?了,妙真迷迷瞪瞪睡醒過來就不見?他,聽見?外?頭有人吵鬧。爬起來看時,已是日挑枝頭,連早飯時候都?過了。外?頭烏糟糟好些人在說話,她?爬到榻上去,兩手圈在太陽xue兩邊細瞅,看見?院中站著好些仆婦。

    原來是鄔老爺為避嫌疑,不往這?頭來,早上是在鄔夫人屋里吃的早飯。因和她?說起要鑰匙事,鄔夫人抵死不肯,給?鄔老爺踢了幾腳搶了鑰匙,吩咐下人送到白池這?頭來,便自行?往外?頭去忙。

    鄔夫人哪里甘休,趁著他出門,后腳就趕來找白池討回鑰匙。白池不給?,兩班人就在院中爭執起來。

    那?鄔夫人,兩手叉腰,烏眼雞一般罵著,“小sao.貨,你成日家在那?孬賊根子面前煽風點火,攛掇著他來打我,你以為老娘不曉得?昨晚上一定又?是你挑唆的,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還要他來搶我的鑰匙!如今管賬的是你,管銀子的也是你,你打的什么主意?,當我猜不到?”

    白池捧著個肚子慢條條從廊上走?下來,無?所顧忌地哼著笑,“我能挑唆也是我的本?事,你要是厲害,怎么挑唆不動他來打我呢?”

    鄔夫人忙轉著向家仆指一指,“喏喏喏,都?聽見?了吧,這?小sao.貨認下了,就是她?吹的枕邊風,她?想翻天吶。”

    眾仆婦不敢搭這?話,白池凜凜地笑鎖一眼,又?哼著笑。反正就是這?些話傳到鄔老爺耳朵里也不怕,他和鄔夫人鬧,并不全為什么人,是他自己?被壓了許多?年壓出了一肚子的邪火。昆山縣誰不知道,鄔老爺起先?時做生意?是靠著他太太的嫁妝,人背地里說起他,總要偷偷笑,說他是靠女人發的家。

    唯有鄔夫人跟前那?mama敢來幫腔,“這?還了得,做小的壓過做大的去,誰家有這?規矩?真是反了,告到衙門里,看不打你幾十個板子!既然把賬交給?了你管,銀子你就管不得,否則豈不是叫耗子看糧倉,都?隨你自便了。”

    白池斜著瞥她?一眼,“你算什么東西,我和太太說話,輪得到你一個老不死的來插嘴?你要告只管告去,正好,過兩日我要往林大人府上去一趟,和他夫人說說話,我看林大人拿不拿板子來打我。”

    這?也是鄔夫人恨死她?的地方,不但在家里篡她?的位奪她?的權,連外?頭的交際應酬也漸漸搶過她?的風頭。她?自己?本?來就慳吝粗鄙,不大會和人說話,往日得罪了人家也不知道。偏這?狐貍精在外?頭裝得落落大方,端莊得體,處處把她?比了下去。

    第85章 碾玉成塵 (〇三)

    妙真貼在窗戶上?細瞅, 這鄔夫人也是瘦得像鬧饑荒,穿著件棗紅色的妝花緞長衫,墨黑的裙,右邊眼睛上還帶著一團淤青。論身段相貌年紀, 都和鄔老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把身子朝前一拼, 作勢要去打白池。不過只是做做樣子,她不敢。白池也曉得她不敢, 便?把肚皮朝前一挺, 腕子抵在腰上道:“怎的, 太太還想?打我啊?打好了, 把我肚子里的孩兒打掉了, 鄔家的家私自然都落到大少爺頭上。”

    鄔夫人舉著手落不下去, 她吃過這虧, 那時候不過打了她一巴掌,誰知這狐貍精身嬌體弱,竟就小?產了。也不確定,誰知道那肚子是怎么掉的, 反正是推到?了她頭上。她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還不是這個緣故, 這狐貍精才?得以登堂入室,由一個外宅變成了鄔家的二房。慢慢的,又成了當家做主的二房。人說吃一塹長一智,饒是鄔夫人這樣的蠢人,也還敢再打?

    白池莞爾而笑, 滿是輕視的意態, 把肚子向前左挺一下, 右挺一下,“打啊, 打啊,你?倒是打啊。”

    妙真在窗戶里看見的動作和模糊的笑臉,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堪。這層層窗紗把從前的白池和如今的白池終于徹底隔成了兩個人。妙真是親眼看見“她”無聲無息地死了,追究起來,是因她而死的。

    忽然有人大慟而哭,妙真定神去?看,是鄔夫人將兩條胳膊朝天上?一甩,身子朝旁邊一歪,屁股就跌坐到?地上?去?。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使她干瘦的身子突然多了份沉痛的重量。

    撒潑是她唯一的能為,對丈夫如斯,對丈夫這位心計重重的小?妾也只能如此。不過他們兩個都不能因為她哭就心軟,他們都是因為她的軟弱而得寸進尺。

    眾人去?攙她,都知道太太成了姨娘的手下敗將,往后這個家里誰說了算是一目了然的。所以勸她也勸得不大上?心,也是習慣了她撒潑的緣故——

    “太太先起來,這天氣?在地上?坐出病還了得?快起來吧,有什么話等老爺回來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好了呀。”

    “可不是嚜,大清早的這樣哭,也不好看吶。叫人家聽見,說笑給老爺聽,老爺又要生氣?。”

    鄔老爺好面子,為她丟他的臉,沒少生氣?。鄔夫人把那哭天搶地的大嗓門戛然而收,好漢不吃眼前虧,馬上?拍了拍裙子起來。

    她待要放狠話震嚇白池一番,想?了想?,又沒什么能嚇住她的,只好把句老話拿出來,“你?給我等著,等往后我兒絡寶當了家,看你?怎么死!”

    白池翻了她一眼,不驚不怕。大少爺絡寶也是瘦瘦高高的身材,好像是鄔夫人打算得太精細,長身子的時候沒舍得給他吃喝,他到?如今,個頭是一截一截添了上?去?,可好像是拿搟面杖搟長的個頭,生死就那么些rou,越高了就越瘦,看著像個沒精神的癆病鬼。白池在這家里全無對手,不過她從不趕盡殺絕,她要留著他們陪她耗。

    鬧了一場就散了,鄔夫人什么也沒能討到?,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去?。白池大獲全勝,卻有些空惘惘的情?緒,高興不起來。

    她就著這些人吩咐早點擺午飯,想?著妙真錯過了早飯沒吃。一時各自四?散,她繞廊過去?把東廂的門敲開。

    妙真哈欠連天地開門,假裝才?起身的樣子,怕白池知道她看見了這一切難堪。她還喬張做致地問?:“怎么外頭鬧鬧哄哄的?”

    白池窺她兩眼,輕輕笑開,“我不信你?沒看見,你?這個人最愛熱鬧了,裝也裝得不像。”

    妙真把舌一吐,有些發訕,“那就是你?們家太太啊?我原想?出去?拜見拜見的,看見她那樣子,誰還敢出去?呀。”

    “怕她做什么?她除了哭鬧,一點本事也沒有。也犯不著去?見她。”

    “她是為什么大早上?的就來找你?的麻煩啊?”

    這時候花信打了水來給妙真洗臉,待她洗過,白池摁她在妝臺坐下,一面替她描眉畫臉,一面才?說起來,“還不是為了我們庫房的鑰匙,前頭是我管賬,她管銀錢出入。今早老爺出門前,從她那里把鑰匙拿來給我,叫我往后連銀子也管。她不高興嚜,就來鬧了。”

    她的手觸碰著妙真的面龐,手心里仍有著一股軟和的余溫。妙真仰著面孔窺她散淡的神色,斟酌了片刻,告訴花信要吃茶,請她到?正屋里瀹碗茶來。

    花信聽人家的閑話聽得正起勁,一時不愿意動彈,“等一下再吃嚜。”

    “不要等一下了,這會嘴巴就干得很哩!”

    待花信去?后,妙真悄悄對白池說:“你?和她鬧得這樣子,倒不劃算。她有個兒子,往后鄔老爺終究是要過世?的,你?又還年輕,得罪狠了他們,對你?沒什么好處。你?要是因為錢的事,我這里還有,給你?拿個兩三千當體己,你?犯不著和她去?爭。”

    這一番話牽起白池心頭一陣綿綿的疼痛,她豐腴得庸俗的臉上?總算又泛起從前那一片婉約的哀愁,笑了笑,“你?看我像是缺錢的樣子啊?”

    “那更?犯不著這樣得罪她了嚜,大家和和氣?氣?的過日?子,不好么?”

    白池只是微笑著岔開話頭,“你?別管了,橫豎我吃不了什么虧,她也蠢,她那個大少爺也沒多大的本事,翻不了我的天。過幾日?我要到?我們這里的縣太爺家去?訪他夫人,你?和我一道去?玩,在家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