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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 第69節

    妙真被他的情緒渲染,腳下飄忽著,心情也難免輕飄飄的,嗔道:“誰是你家的媳婦?”

    恰走到船尾,風勢忽地有些大?,他一回身,袍子兜著風,她?的衣裙撲過?來,幾片顏色攪纏在一處。

    他扛著風向前?貼近一步,歪下腦袋親了?下她?的嘴。那兩?片嘴盡管說著硬話,卻是軟綿綿的,帶著玫瑰的香甜。

    他抻起來時,整個人就甜得有些頭暈目眩,“你不承認,那我親你,你為什么不躲?”

    妙真一下臊紅了?臉,轉著眼珠子想話來反駁,卻在他的肩臂外,看見良恭背立在那里,正躬著點身子,把兩?個胳膊肘撐在闌干上。

    也不知道他是聽沒聽見,看沒看見,反正他只面向著曲折水灣,眼睛也沒肯傾斜向他們一下。

    這一程走得長久,因為妙真在途中發了?一回病,鬧著要跳河,不得不把船停泊下來,到岸上尋了?個旅店將養了?些時日。

    回到嘉興府,已經?歲聿其莫。邱綸將妙真暫且在安頓在一位朋友府上,一面急著回家去與他二哥討借九里巷那所房子。

    陡地一回去,他娘邱夫人好不高興,拉著他看了?好幾遍,見他無恙才放心下來嘮叨幾句,“前?日孔管家使人傳話來,說你從常州偷偷跑了?。我和你二哥聽了?好不著急,想你該是跑到了?哪里去。好了?,原是跑回家來了?。你爹和你大?哥大?約過?幾日也到,咱們家今年也能好好過?個年節。”

    邱綸舟車勞頓,回家來便坐沒坐相,只管把一條腿掛在梳背椅的扶手上,“怎的不見二哥?”

    “你二哥去給你李舅舅送年禮去了?。”

    “舅舅又升官了?么?”

    邱夫人嗔他一眼,“升官發財,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都像你講的那樣簡單,還費心去鉆研什么?不過?聽你舅舅說,前?頭他往宜興去,結識了?一位姓歷的鹽道官員。這個人官雖不怎樣大?,可在京城家世顯赫。你舅舅從前?在京時就有意要結交,苦于?沒門?路。這回倒好,大?家出來任上,反倒認得了?。”

    邱綸不過?隨口一問,也沒留神去聽,一門?心思只盼著他二哥回家來。邱夫人見他心不在焉,想他路途勞累,便摧他回房去歇。

    轉回房中,丫頭們早預備了?洗澡水,高高興興伺候他洗下風塵。歇過?一覺后,下晌聽見他二哥回來,忙不贏地就跑到他二哥屋里去。

    他二哥叫邱綬,長他七歲,已近三十的年紀。高高的身量,五官秀美,加上瘦,氣度上不像個精明生意人,倒像個經?年寒窗苦讀的書生,儒雅迂腐那一類。

    不過?終歸是做買賣,面上雖軟,骨子里卻還是分寸不讓的一種嚴明。邱綸問他有沒有收到他從常州來的信時,他只笑著裝傻,“什么信?沒收到,想必是送信的人弄丟了?。或是送來了?,不過?我這里的書信太多?,不知放到了?哪里去。”

    邱綸扶著書案問:“那你到底是看還是沒看啊?”

    “我哪里有空看你的信。”邱締踅出案來,出了?書房,循廊往正屋里行?去,“你的信有什么要緊?難道你會有什么正經?事?我忙得很,顧不上你那些。快不要煩我,我在外頭應酬了?大?半日,累得很,你自?去,改日再說。”

    邱綸緊跟到正屋里,他二嫂笑著迎來,一面和他寒暄,一面解下邱締的斗篷去掛,又招呼丫頭奉上茶來。

    他二哥當初討那外宅是背著他二嫂做的,因此不好當著二嫂的面借那處房子。仍糾纏在書信上頭,“我那信上說的事可是天大?的正經?事。”

    邱締看他一眼,不去答對他,自?顧自?吃茶。

    他索性拽了?根方凳在面前?坐,眼對眼的,不叫他二哥敷衍,“我那信上說的可是我的婚姻大?事!”

    邱締笑起來,“你的婚姻大?事?你不是揚言一輩子不成婚么?說娶個女人回來沒別的用道,就是管著你,你才不要受這份約束。既不要受這約束,還說它做甚?你就是說了?,我也當是你的玩笑話。”

    “當初是當初嘛,眼下這可不是玩笑話啊二哥。”

    “這會又不是玩笑話了?,誰知道你哪句是正經?話。”

    “嘖,二哥!這回是認真的,我想討尤家大?小姐。”

    邱締笑睇他一眼,“不是一直都想討她?么?也不是沒討過?,弄得我們邱家在嘉興鬧了?個大?笑話。那幾年,我見著尤家的人都是繞著道走。哼哼,現在也好,尤家沒了?人口在嘉興,我也不必怕丟臉再躲著人家走了?。”

    “誰說現下尤家無人在嘉興?”邱綸見他只顧繞彎子,不鄭重待之,就急起來,“我明白說,妙真此刻就在嘉興,隨我一道回來的。這次回來,我就是來和家里商議討她?的。”

    邱締駭然一瞬,又笑,“你這么本事,還來找我商議什么,你自?己去同爹娘說。”

    “哎呀二哥,少不得要你替我在爹娘跟前?周旋幾句。”

    “再說,眼下我忙得很。”

    邱綸只得摁下不提,先討借房子要緊。便借故要吃個什么,支開他二嫂,向他二哥笑道:“這件事先放一放,等大?哥回來再商議也成。眼下有件急事你得幫我,你在七寶街九里巷那座宅子,先借給我。妙真他們家的房子給朝廷查抄了?去,她?這一向回來,還沒個地方落腳。我這幾日暫且把她?安頓在一個朋友家中,可不好長久叨擾人家。你把那房子借我,我好安頓她?住下,好不好?”

    這倒是不要緊,邱締慢洋洋點頭,“空著也是空著,你去那里對看房子的老五叔說一聲就是了?。”

    于?是隔日就要去張羅,邱綸臨離家時展眼一看,家中早已張燈結彩,里外披紅地布置了?起來。

    他們家與尤家不同,人口多?了?許多?,上有邱老爺夫婦,還有邱老爺的三房小妾。他大?哥還有兩?房妻妾,底下一雙兒女,正是吵鬧的年紀。二哥眼下雖只有一位正室,卻是三個孩子。因此上,即便有兩?位男主人尚未歸家,那年節的氣氛,也是十分火熱。

    想著妙真如今家散人亡,想必過?年也是冷清,愈發要把那房子精細布置。

    精細布置了?十日,就往朋友家接妙真。妙真昨日恰好安葬完父母,精神有些不好,眼圈哭得紅紅的,鼻尖也給朔風吹得紅紅的,嘴唇也是紅紅的,像是抹了?點薄嫩胭脂,看得邱綸好不喜歡。

    接到這頭來,各屋里安頓好,邱綸叫了?老五叔夫婦進?來,向妙真道:“這是老五叔和他女人,兩?個人一向看管這房子,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們,倘或我不在這里,他們自?然會往家去回我。”

    那老五叔夫婦是老實?厚道人,紛紛向妙真行?禮。只是一時卻不知該怎樣稱呼,啻啻磕磕的,只管呵呵笑著。

    邱綸走到榻上道:“這是尤大?姑娘,往后是三奶奶。”

    說得妙真臉紅起來,尷尬地剜了?他一眼。那老五叔夫婦就只管稱著她?“姑娘”辭將出去。

    屋子里沒了?外人,邱綸解下那白貂毛的披風,拉著妙真出去逛逛這房子。這院里出去有個小花園子,隔著內外兩?院。園子里頭不過?繞著條小徑,小徑兩?旁種著各類花樹,昨日紛紛揚揚一場大?雪,時下枝梢上披掛著皚皚白雪,兩?個人走過?去,撼動下來一些雪花。

    妙真嗔怪他,“你看你方才就不該脫那披風,這會沾了?一肩的雪。”

    邱綸拿手拍拍,“這怕什么。”說著攏了?攏她?的斗篷,“你倒別凍病了?。”

    踅出小徑,右面見一個海棠洞門?,走出去沿花墻行?一段,又是一個月亮門?,進?去便是外院。

    看見瞿堯正在那里同老五叔長壽三個搬抬箱籠,邱綸才想起來問:“怎么不見良恭和嚴寧祥?他們到那里躲懶去了??”

    妙真便有些失意,“昨日事畢。他們兩?個今早就從你那位朋友府上辭回家去了?。良恭家里還有姑媽,在外頭隨我奔波了?幾年,也該回去看看的。大?概要在家中過?年,年后才往這里來吧。”

    她?嘴里雖如此說,到底良恭還回來不回來,她?心里也沒定數。良恭的身契早就不作數了?的,在湖州常州的時候,因為他也是異鄉人,一沒親戚,二無故交,沒有別的去處,她?倒不怕他跑了?。

    可回到這里來就是兩?樣,他的家在這里,自?有房子住。她?猛地想起來,那位易清小姐也在這里呢。

    何況如今她?自?己與邱綸要好,和良恭是真沒什么瓜葛了?,似乎并沒有什么理由?再留得住他。

    思及此,腔子里有些陰郁郁的,就說要回房去歇。邱綸挽著她?一徑回到房里,看見花信正在那里收拾歸置妝奩匣子等物。

    他閑著去翻翻,見那扁匣子里只得一副頭面,還是不成套的,就說要為妙真去打些像樣的首飾。

    妙真歪著眼,“打它做什么,我如今在孝中,穿戴得光鮮亮麗的,似乎不像樣子吧。”

    “這有什么,你又不大?出門?,就有幾個你們家遠的親友在這里,你也不高興去訪,穿戴只是在家里,為自?己高興就行?。有沒有孝道,憑一片心,又不在穿戴上頭。你喜歡什么樣的?改日我們帶鋪子里選選樣子。我知道一家銀匠鋪子,他們的首飾打得十分精細,咱們挑揀幾顆寶石過?去,請他鑲嵌到上頭,我曉得你喜歡藍寶石的。”

    “你如何曉得?”

    “你看你那匣子里,兩?只金鐲子上頭都嵌著藍寶石。”

    妙真察覺他的細心,很是喜歡,就笑了?,“你如此殷勤,我也只好就承你這個情了?。你去替我尋幾顆藍寶石好了?,不要大?,雖然大?的值錢,可嵌在首飾上頭不好看。”

    邱綸一口應下,花信聽見,那些釵環仿佛是要為她?打的,比妙真還笑得高興。一面奉茶款待,一面留邱綸在這里吃飯,“外頭冷得很,不必要天寒地凍地跑,三爺在我們這里吃午飯好了?。我方才問過?老五媳婦,她?是燒得一手好菜的。”

    “是么?我不知我們老夫婦還有這本事。”邱綸一行?說,一行?走到榻上,挨著妙真坐下,拿臂膀輕輕撞她?一下,“你說呢?她?留我可不算,要你開口才顯得是誠心請我吃飯。”

    妙真想,這房子還是邱綸替他們討借來的,按說他是主人家,自?然不好說什么,也就吹著兩?片腮嗔他一眼,隨他留下來。

    卻說良恭辭了?尤家一行?,路上買了?好些熟食,踅回鳳凰里。巷內人家那院墻上積著三寸雪,聽見墻內也終于?有些年節的熱鬧。這時候,再窮的人家也舍得錢給孩子買幾個炮仗來玩。

    路過?易寡婦家舊宅前?,見門?戶敞開著,院里有三個頑童,堂屋內進?出的幾個大?人,全?不認得。倥傯兩?年,這里也是物是人非,良恭這一向都是怏怏不樂 ,看見這些,更覺悵然若失。

    自?家那院門?還是老樣子,漆倒是蛻得多?了?些,露出一大?片原木的顏色,給螞蟻蛀了?些,看著弱不禁風,一拳就能砸出些碎屑。他輕輕叩了?叩,想他姑媽眼神不好,走得慢,便耐心等著。

    隔了?好半日才聽見窸窸窣窣有人來開門?。良姑媽那雙眼睛愈發不行?了?,這一年漸漸看東西只能看見個輪廓,一時看不清良恭的臉,也覺得這個輪廓陌生,瞇著眼縫上下細瞅了?好一會,“這位相公,你找誰?”

    “姑媽,是我。”

    良姑怔住一會,才不可置信地問:“良恭?”

    問得良恭倏然有些鼻酸,看她?姑媽老了?許多?,臉上許多?細壑,枯悴的頭發里夾著些許銀絲。他隨她?進?去,發現她?那腿腳連走路也有些吃力,走得很小心,因為眼睛一多?半看不見。

    不過?她?仍四下里亂忙,不一時現做了?兩?樣小菜來,“你先吃菜,還蒸著白飯,一會就好。”

    良恭自?去取了?碗碟,把些糟鵝燒鴨擺出來,叫姑媽一道坐著吃。良姑媽卻不吃,只瞇著眼細細瞅他,聽見他說了?些話,才肯定是他似的,終于?笑出些眼淚。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那年你說要跟著東家小姐到湖州去走親戚,誰想一去就沒回來。我問嚴癩頭才知道,你們那東家出了?些事故。我成日在家里想,是不是連累了?你了??你是不是給官府也抓了?去了??還是去年你托人從常州捎回十兩?銀子,我這心才落下。想你既托人捎銀子回來,多?半是好好的。大?約是在外頭做什么買賣,發了?財了??”

    這樣一說,良恭就很虧心。他不敢告訴她?,這兩?年在外頭,并沒有去謀什么生意做,一向安分守己地給人家做個下人使喚。

    他只是笑,好在他姑媽眼睛不好,看不見那笑里的難堪與敷衍,仍把胳膊搭在桌上向他細問:“是做的什么買賣啊?這次回來,是長在家還是又要走?”

    “替人家畫些扇面,不成器的買賣,有一件沒一件地做著。”良恭只得編謊。

    良姑媽曉得他有這些本事,笑起來,“這個買賣能賺得幾個錢?”

    “我畫得好,一副扇面人家也肯給個幾錢銀子。”

    良姑媽點點頭,有些欣慰和驕傲,“你是畫得好,從小就會畫,字也寫?得好。沒曾想這還能賺些錢。那你還走么?我看你不要出去了?,就在家替人畫。你常在外頭,我總是放心不下,要不是為這個,去年我就閉眼去了?。”

    良恭立時變了?神色,“您病了??”

    “去年狠病了?一場,以為要死了?,又沒死。今年倒又慢慢好起來了?。”說著,去廚房里端了?一碗白登登的米飯來,“今年覺得硬朗了?好些,就是眼神越來越不行?,如今針線做不了?,就替隔壁那家洗碗碟。他們家在街上開了?家館子,生意倒還好。快年關了?,就暫且關門?歇了?,要不是你今日回來,還沒人給你開門?。”

    說到隔壁,就有許多?閑話,“隔壁那房子不是易寡婦的么?去年賣給他們家的。因為過?戶房契地契,去年易寡婦還回來了?一趟。也是虧得她?,見我病著,就薦了?個好郎中來給我瞧。他們謝家那香料生意也是越做越紅火,說是她?那姓謝的大?官人,把生意都做上北京去了?,一年少不得要往北京跑兩?趟。”

    到最尾,就是一聲唏噓抱憾的嘆息,“她?來時,還問起你。”

    良恭只顧著吃飯,想吃進?去許多?,把那無盡的空惘惘的情緒填滿。

    姑媽見他不吭氣,就追著問:“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我看別走了?,我說不準哪日就死了?。你就在嘉興,隨便謀個事做,替人家畫畫寫?字都好,或者還是開個傘鋪,你有這個手藝。”

    良恭不能答她?,他自?己也說不準還走不走。早上辭別妙真時,曉得她?要搬到九里巷邱綸說的那房子里,至于?往后還用不用得上他,妙真也沒給句準話。

    她?對于?他去或回的事情一句沒問,只是眨著一對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拿了?三十兩?銀子塞在他手里,“這么兩?年沒回去,總要帶點錢回去才好說嘴,不然你姑媽只當你在外頭鬼混。我想得周到吧?”

    他見她?那雙眼睛仿佛隱著淚光,心內再有些怨懣也不得言辭,就散了?。

    倒是歸家時候,嚴癩頭哼著笑了?兩?聲,“這位大?姑娘很是會拿捏人呢,你看她?什么都沒說,就把你和邱三爺擺布成什么樣子?”

    良恭只是笑著舔舔干起殼的嘴角,就如眼下,沒話可答他。

    走或留,如今已全?不由?他自?己做主,他的前?程和時光,多?半都葬送在妙真手里。他看著冷清清的家里,覺得從前?和現在,似乎大?變了?樣。但表面上,什么也沒變,還是那些早已使爛了?的,又愈發滄桑了?的桌椅板凳。

    那張歪斜的架子床也還是舊時模樣,掛著兩?片破了?洞的靛青帳子,多?少能阻擋窗罅里襲進?來的寒風。不過?屋子里不燒炭,還是很冷。好在他仍然年輕,還能挺上幾年。

    他的確是沒出息,從前?總覺是時運不濟,現在曉得了?,還怪他自?己不爭氣。他把鼻子“吭吭”抽兩?下,笑著睡過?去。

    緊至年關了?,不過?兩?日的功夫。邱家已開始大?排筵席,邱綸應酬了?兩?日,急著要給妙真打幾樣首飾,果然抽空就認真去尋些好的寶石料子。叵奈跑了?好幾家店,不是大?了?就是小了?,皆不中意。

    想起他二嫂有些散碎寶石料子,這日晨起就走去拿屋里哄他二嫂拿出來。邱綬一早就不在家,各處打點年禮去了?,他也沒個叔嫂顧忌,一徑走到碧紗櫥內。

    正巧看見她?二嫂在妝臺坐著裝扮,就后仰著將胳膊撐在案上,歪著笑臉睇二奶奶,“二嫂,年節底下,你不給做兄弟的備一份禮么?”

    二奶奶也是商家出身,娘家家底殷實?,教養也好,不和他計較。正在戴珥珰,隔著手笑瞟他一眼,“曉得你是閑人事忙,最愛呼朋引伴作樂,趕上這時候,更沒清靜,所以太太昨日給了?你一百兩?銀子,你當我不知道?這還不夠?你二哥應酬的人,這半個月在外宴請朋友,也才這點開銷。”

    “不是錢的事嚜。我想找點寶石料子,在外逛了?些鋪子,皆無可心如意的。知道二嫂的料子多?,把你的首飾匣子翻出來,給我挑一挑,我折算銀子給你。”

    “你大?嫂那里也有許多?,你怎么不去那屋里看看?”

    “大?嫂不在家嚜,跟著大?哥和爹,不知哪日才到家呢。她?屋里只剩下看屋子的丫頭,又做不得她?的主。況且大?嫂為人也不如二嫂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