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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應照我 第108節

    三娘狡言辯道:“少東家,莫聽她害我,兩個月里,我所寄的信必先過一遍他們的手,連我養的鴿子都被她燉了湯喝。”

    芙蕖:“哦——那你可當真是無辜。”

    崔少東家:“閉嘴,你的事,我有時間慢慢處置。”

    他的獨眼里容不下芙蕖此人的存在,恨紅了眼珠,說什么都一定要先報了仇再說。

    崔少東家帶來的人見主子盛怒,再沒了顧忌,一擁而上,正準備拿下她。

    下一刻。

    刀鋒出鞘的聲音好似遙在遠處,而一眨眼的功夫,破風聲又近在耳前。

    一個機靈人求生的本能永遠快過腦子。

    芙蕖下腰后仰,刀鋒貼著她的鼻尖擦過,卷了一縷她的凌亂的發絲,直掠這一群人的最脆弱的脖頸。

    謝慈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沒人知道他是從哪個縫隙竄出來的,刀旋了一圈,落地之前,穩穩的被他接在手中。

    他甚至還十分優雅的拉了芙蕖一把,免得她被血濺臟了衣裳。

    崔少掌柜的半天沒能緩過神來。

    他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手指著他:“你……你怎么進來的?”

    謝慈用一方潔白的手帕擦過刀刃:“我盯著你呢。”

    崔少掌柜的人一下子折了半數。

    謝慈精準的戳他的痛處:“我兩只眼睛總比你一只眼睛好用。”

    崔少掌柜不敢相信:“我的機關……”

    謝慈:“兩個月,你以為我是來山上食素的嗎?”

    墓道在半山腰上的入口已被謝慈帶的人封死。

    崔少掌柜的倉促之間,明白唯一的路是另一側。

    他帶人掉頭就撤。

    三娘混在逃命的人群中,一窩蜂似的擠進了狹窄的甬道口。

    芙蕖身形一動:“追嗎?”

    謝慈按著她的手腕:“別,給她們時間。”他攥上了她纖細的腕子便不肯放手,露出不合時宜的溫情:“我叫你把三娘誆下來,你怎么自己也跟著下來了?”

    第98章

    芙蕖道:“下來弄清楚那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謝慈:“弄清楚了?”

    芙蕖:“清楚了。”她抬手試圖去碰觸謝慈的臉:“很勤快嘛你。”

    謝慈躲避了她的動作。

    甬道口的石門轟然關閉,崔少東家在外面獰笑著:“死在里面吧,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朝廷命官很了不起是嗎,我倒要看看,這么大的簍子,老爺子該怎么處置?”

    又是一個不遺余力坑爹的。

    芙蕖正想說點什么,頭頂四面忽然傳來了咔咔的聲響,清脆的石壁摩擦,芙蕖仰頭循著聲音的來處望去,是墓上面的石壁觸動了機關,開了一整圈黑漆漆箭孔。

    已經擠出去的崔氏家仆,在逼仄的甬道里有些轉不開身,他們擠擠挨挨的前行,遇到第一處危險的機關時,地面上橫七豎八堆疊的腐爛的尸體,無比震撼的映進他們眼中。

    崔少東家抬頭將目光對準了頭頂上的吊軌。

    那原本是用來運送鑄幣材料通道,但是每一個鐵斗里剛好能容納下一個人。

    鐵軌吱吱呀呀的開始轉動,崔少東家坐在其中,挨著他最近的就是三娘。

    三娘冷眼俯視著地面上的尸體,有些嫌棄的捂住了口鼻,道:“他們會有活命的可能嗎?”

    她指的是被關在主墓室里的謝慈和芙蕖。

    崔少東家:“絕不可能,他們一定會被射成刺猬。”

    三娘說:“可我記著當初主墓室里并沒有這樣一層機關。”

    崔少東家道:“當時沒有,現在有了,是我請高人設計,暗中改造的。”

    三娘:“可您并沒有告訴我。”

    崔少東家在狹窄的空間里轉了個身,面對三娘,說:“我若是告訴你了,你今日便不會過來了……你怕我殺了你?”

    三娘扯著嘴唇笑了笑:“少東家這說的是哪里話,您怎么可能殺我呢?”

    崔少東家道:“你忠心耿耿,我自然留著你的命,但是你這個女人啊……臨陣倒戈不是第一回 了,你叫我拿什么信你?”

    突出起來的揭老底令三娘徹底沉默了下來。

    崔少東家陰森森的一笑:“我老爹的床好爬嗎,他會玩的花樣可比我狠多了,當然,也比我會伺候人,難怪你以身侍賊……”

    三娘霎那間臉色變得慘白:“你……你都知道了?”

    困在主墓室中的謝慈和芙蕖并沒有被射成刺猬,黑洞洞的箭孔張開,卻沒有帶來任何威脅。

    芙蕖道:“地下的機關早就被你廢掉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謝慈來到甬道入口的周圍,扳動的機關,顯出了門。

    他說:“第一天,我困在井下,探查了通往墓室的那條甬道,見了遍地的橫尸。但那時我腿不方便行動,于是便沒有打草驚蛇。”

    芙蕖:“難怪那段時間見你一面難于登天。”

    謝慈:“怪我冷落你了?”

    芙蕖不說什么。

    十幾年的相處,于芙蕖而言,他的遠離和冷落才是正常的態度,一旦親近起來,反而令人警惕。

    芙蕖始終覺得,空禪寺中幻夢一般的親昵是他的別有用心。

    她是個在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中求生的人,本能反應永遠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告訴她,他是個騙子。

    溫柔哄人都是謊話。

    芙蕖正想沿著甬道跟上去一探究竟,謝慈攔住了她:“狗咬狗有什么好看的,仔細沾一身狗毛,我們去外面等,看是誰技高一籌,能活到最后。”

    謝慈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他并沒有旺盛的好奇心,他所做的一切都簡單粗暴的向著自己最終的目的,至于過程,不重要。也不一定非要弄明白前因后果。

    他的性子注定不拘小節,在舍棄方面很有自己獨特的習性。

    謝慈帶著她順著來路往回走。

    他顯然已經給那二位倒霉蛋安排好了結局。

    他們踩著隱秘的石階,正快要回到地面上的時候,前方卻遲遲沒有出現光。

    芙蕖起初還沒有察覺到不對,他太信任謝慈了。以謝慈的精明謹慎,陰溝里翻船的可能性堪比公雞下蛋。

    所以當她看到那兩扇緊閉的石門時,絲毫沒有多想,甚至還以為這是謝慈原本就安排好的。

    謝慈的手指撫過門縫,一臉凝重的回頭望著她。

    芙蕖歪了歪頭卻是一臉茫然。

    謝慈說:“出了點意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還是很冷靜的。

    芙蕖便問:“怎么了?”

    謝慈說:“門從外面被封上,我們困在這里面了。”

    芙蕖思索了一會,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他被人陰了。

    芙蕖更多覺得稀奇,他也有今天?

    謝慈道:“外面封門的石頭是一塊泰山石,據我觀察,并不是此墓原本就有的,崔少東家亂改的可能性更大。”

    芙蕖道:“崔少東家?他也留了后手?”

    謝慈搖了搖頭:“我的人不是吃素的,崔少東家沒有這個機會算計我。”

    芙蕖一點頭,冷靜道:“那就是你的人出了問題?”

    謝慈:“可這山里并非只有兩方人馬。”

    芙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意識到他說的是寺中的那些女僧。

    她覺得這種說法有些牽強。

    謝慈攬著她的肩,轉頭往回走:“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沒辦法,我們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出去才會知道真相。”

    芙蕖悶悶的說了一句:“我們兩個人都下來果然是個錯誤。”

    ……

    他們也進入了甬道之中。

    頭頂上吊軌還在緩緩的轉動,這證明崔少東家和三娘還在路上沒有停下。

    芙蕖想到了三娘說在井下藏的火藥。

    她怕時間來不及,有幾分緊張的對謝慈道:“三娘她會炸毀這里的。”

    謝慈卻不急:“用水浸泡過的火藥不會再點燃了。”

    芙蕖:“……又是你做的?”

    謝慈笑了一下:“我們在這待了兩個月,我不是只會沉溺于溫柔香的死人。”

    沉溺于溫柔鄉的情種在他眼里成死人了。

    他這一罵可罵了好多人進去。

    溫柔鄉英雄冢,此話細品倒也不算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