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妃升職手冊 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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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晚風徐徐,德妃不喜香料,此時香爐上飄蕩著一縷白煙,整個屋里充斥著甘松香,眾所周知,皇上喜歡這味道。 “逆鋒起筆,蒼勁有力,想不到你一個女兒家能有這番胸懷。” 德妃拿起桌前的宣紙,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掃過上面的三個字,面色如常。 沈榆屈身低頭,“娘娘抬愛,奴婢這點雕蟲小技怎及得上您墨寶非凡,只不過時常跟著父親耳濡目染臨摹了幾分。” 屋外的天漆黑如墨,內殿寂靜無聲,德妃睨了眼面前的女子,淡淡一笑,“本宮既然夸你,那你就擔著。” 瞧了眼夜色,她懶懶的拂了拂鬢間,“夜已深,本宮也乏了,都退下吧。” “是。” 伺候的人屈身行禮,連同花榕一起逐步退出內殿。 “皇上駕到!” 靜謐的夜響起太監尖利的嗓音,也讓暗處無數雙眼睛為之一震,消息立馬悄悄摸摸送往其他宮,似乎都想知道這樣的德妃,今日如何侍寢。 檐下高掛八角燈,朦朧燈光映亮外殿浩長的一行人,霎那間,里里外外宮人連忙屈身行禮,聲音整齊劃一,“奴婢叩見皇上。” 許是聽見外頭的動靜,德妃面上一喜,隨即收斂神色,提著裙擺穩步迎至殿外,為首的男子身著褐色玄紋蟒袍,身形高大挺拔,如墨的深瞳讓人不敢直視。 “臣妾叩見皇上。”德妃屈身行禮,與之平日的慵懶強勢不同,此時面上浮現幾分嬌羞。 三個月,她已經足足三個月未曾見過皇上。 可一想到什么,她心頭猶如潑了盆涼水,指尖握住袖擺。 “今日政務繁多,本想與你用晚膳,不曾想耽擱至今。” 那只大手扶了她把,德妃順勢起身,聲音柔和,“自然是國事要緊,再說皇上已經讓人送來了賀禮,若是乏累,自是龍體要緊,不必再來臣妾這一趟的。” “娘娘生辰,皇上心中記掛,得空便立馬趕來了。”一側的太監笑道。 聞言,德妃嘴角難掩弧度,順勢側過身子。 其他宮人都跪在地上呼吸都不敢放重,天子面前,心中難免震懾。 沈榆跪在廊前,德妃的左側,隨著那雙繡著金絲云紋的長靴踏過,她從頭到尾都是低垂著頭。 隨著圣上進了內殿,眾人立馬退下,門口由一眾侍衛把守。 “聽聞你染了風寒,如今身子可有好些?”男人徑直進入內殿。 屋內甘松彌漫,依舊掩蓋不住藥味。 夜里風大,窗戶沒關,一縷清風襲來,恰好吹落桌上一張宣紙。 德妃跟在后側眉宇間似有憂愁,“多謝皇上關懷,臣妾……并未染風寒。” 花榕端著茶盞走了進來,小心放在桌上后,瞥了眼地上的紙張,立即過去收拾。 男人沒有出聲,目光掃過花榕手中的宣紙,踱步來至書桌前,上面擺放著許多書籍,都是德妃平時愛看的詩詞樂譜,一張字跡蒼勁有力的宣紙擺放在那。 “朕不知愛妃寫的一手好字。”霍荀聲音平靜。 聞言,德妃輕咳一聲,“皇上誤會了,這并非臣妾寫的。” 她的字自然不差,只是宮中已經有個賢妃字畫堪比大家風范,她又何必擺弄出來給人當陪襯。 “是臣妾身邊的一個宮女,父親是名塾師,在字畫上略通一二,臣妾平時閑著無事,便讓她指點一下臣妾。”她余光瞥了眼花榕。 后者立馬退了下去。 屋內瞬間只剩下兩人,男人看了她眼,“你的學識從不遜她人,何須指點。” 四目相對,德妃心有觸動,想說什么,張張嘴又咽下,忽然神色憂愁的拉起衣袖,雪白的肌膚上浮現一片紅疹,極其瘆人。 霍荀眼簾微垂,“怎會如此?” 德妃捏著手帕掩鼻低泣,“臣妾本就對桃花忌諱,底下宮人疏忽就這樣了,臣妾想著皇上政務繁忙,豈能為臣妾一點小事擔憂,于是一直瞞著不敢告知。” 想到什么,她連忙補充道:“不過太醫說了,只許按時服藥,最多半月就能好全。” 她現在不能侍寢,可是不代表以后都不能,最重要的是讓皇上記得毓寧宮,無論用什么法子。 拍拍她胳膊,霍荀坐在軟榻一側,隨手端過茶盞,“是朕平時對你疏忽了,宮人不懂事,那就拉下去處死,換批懂事的伺候。” 外殿的光好似暗了一分,他余光掃過,珠簾微微擺動,響起清脆的碰撞聲,一道碧色的身影晃過,身影纖細有致。 德妃唇角微抿,“小榆。” 外頭寂靜一瞬,一只細白的手撩開珠簾,宮女邁著小步上前,屈身行禮,“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這便是臣妾與您說過的宮女,別看著人不大,可是寫的一手好字,便是臣妾也自愧不如。”她溫聲道。 男人輕抿一口清茶,窗口的風吹動宮女耳邊的發絲,余光下細潤如脂的耳垂白皙如玉,小巧的下巴微微顫動,半邊粉腮略顯緊繃。 “你何須自謙。”他聲音低沉。 后者淺笑一聲,似想起什么面露懊惱,“皇上忙到現在必定還未用膳,臣妾這就讓人給您備膳。” 霍荀拿過桌上一本書籍,隨手翻閱,“朕來時用了些,你不必忙碌。” 德妃起身含笑,目光滿含關切,“可是皇上好不容易來一次,也讓臣妾給您做盤點心,這樣下回皇上就能記得臣妾這毓寧宮了。” 霍荀笑而不語,目光繼續落在書頁上。 德妃笑著轉身一步步離開內殿,上揚的嘴角瞬間落下,余光瞥了眼里間,繼而腳步沉重離開了屋子。 外頭的花榕見她出來,立馬上前攙扶,到了這一步已經不言而喻,就是不知皇上是給娘娘薄面,還是真看上了沈榆那個丫頭。 看見她出來,外頭清心殿的太監都眼觀鼻鼻觀心,德妃娘娘都出來了,那么里頭又是誰在伺候。 第5章 選侍 殿內靜的出奇,只余書頁摩挲聲。 沈榆始終屈身跪在那,呼吸也控制得當。 “外頭為何暗了。” 醇厚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恰似隨意,卻猶如鼓擊心頭,令人心神震懾。 沈榆停頓一瞬,語氣透著幾分輕顫,“娘娘夜里不喜太亮,平時每隔一個時辰都讓奴婢熄掉一盞燈,無人告知奴婢……今日是否也是如此,奴婢便只能如往常一樣,若是皇上不喜太暗,奴婢這就去點燃。” 女子聲音清脆柔澈,恰似珠簾碰撞聲清脆凝聚,膽怯卻不帶絲毫嬌軟。 “平時就如此揣度主子心思?”霍荀半睜著眼,目光落在書頁上。 沈榆視線里是一塊落下的鎏金玄紋袍角,她始終未抬頭,“奴婢才伺候娘娘幾日,剛剛花榕jiejie未提醒,奴婢想著大約與往日一樣。” 殿內又靜了下來,她控制著呼吸平穩,若說沒有半分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好比此時手里捏著一個舉足輕重的項目,談的好就升職加薪,談不攏就被公司邊緣化,隨之被人取代。 只不過這一次失敗的代價,是無法估量的后果。 德妃不會把她留在身邊,最大的可能是送出宮,送給那些達官貴人玩弄,哪怕費盡心思臨到頭也是當個妾,頂了天成為側妃,可再有權有勢的官員,又怎抵得上九五至尊。 “那你猜猜,你家主子為何留你在這?”霍荀隨手端過茶盞。 女子的腦袋又低了一分,語氣認真又膽怯,“伺……伺候皇上。” 那些明里暗里送上來人都是故作自然,從來不會有人明目張膽將此事說的如此正經。 霍荀移過視線,落在面前的小腦袋上,嘴角帶著幾分弧度,“叫什么。” 女子依舊垂著頭,“沈榆。” 直至下頜被書尖抬起,赫然對上一雙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黑瞳,男人唇角微啟,“妤風隔院動修竹?” 巴掌大的小臉傅粉施朱,螓首蛾眉,雙瞳剪水,此時宛若一泓清水有了幾分漣漪,“不是,采蘋士女榆煙暮,斗草兒童杏酪遲。” 好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女子立馬跪著退后兩步,面露懊惱,“奴婢該死,皇上說是什么就是什么,能得皇上賜名是奴婢八輩子都難以修來的福分。” 霍荀輕笑一聲,隨手放下書籍,“茶涼了。” 沈榆連忙起身,“奴婢這就去換。” 邁前兩步,她躬身雙手去端茶盞,觸手發現杯身熱燙依舊,一只長臂忽然橫扣住她腰身,整個人被帶進陌生的懷里,清冽的甘松香由四面八方襲來。 突如而來的位置變換,沈榆手掌無處安放,突然按到了什么,腰身的手也緊了一分。 “奴婢該死……”她兩頰泛紅,連帶著耳根也染上緋色,雙手輕輕揪著那袍角,腦袋都快埋到地縫里。 她是故意的,誰知道對方會來這一出,可能對方自己也是臨時起意,這可不算她刻意勾引。 目光落在那細潤如脂的耳垂,男人眸光暗了一分,“多大了?” 察覺到那灼熱的視線,女子緩緩抬起頭,又輕輕碰了下自己的耳朵,聲音輕細,“十……七,奴婢幼時怕疼,便未讓母親打耳洞。” 望著懷里粉腮紅潤的小臉,霍荀眼簾微垂,“那大了后呢?” 沈榆偷偷抬眼,“大了后就更怕疼了。” 視線相撞,其中一道又很快移開,直至察覺到什么,頗為不安的垂下腦袋,雙手緊緊攥著男人的衣袖。 兩指掐住女子嫩滑的下頜,男人聲音低沉,“還是會疼的。” 被迫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里頭涌動著幾分侵略性氣息,沈榆屏住呼吸,羽睫輕輕顫動。 下一刻,男人橫抱著女子大步邁向床榻,燭火微微搖曳著身姿,春風拂過,屋外的枝葉輕輕擺動,嫩綠的葉兒冒出了尖。 八角燈映亮長廊,兩道人影立在轉角,遙遙望著燈火搖曳的內殿。 望著自家主子的背影,花榕低頭看向盤中糕點,欲言又止,“娘娘,這個……” 拐角處燈火昏暗,無人看清德妃的面容,沉默了半響,只見她轉過了身,聲音格外平靜,“你吃了吧。” “可這是您親自下廚做的……”花榕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說什么。 皇上留下了沈榆,意思不言而喻,娘娘卻還心存僥幸親自下廚,最終還是惹人神傷。 可就算皇上不碰沈榆,娘娘今日也無法侍寢,縱然這樣娘娘心里會好過些,可對于長久來說卻是不利的,她們必須培養一個傀儡,至少能在皇上身邊說句話。 不然老爺就會派其他人進宮,表小姐一旦進宮,屆時老爺必定就不會再把心思放在娘娘身上,所以身份卑微又好控制的沈榆才是最佳人選。 “你跟了本宮多年,本宮給你做盤糕點,有何不可?”德妃一步步走至暗處,聲音越來越小,“英雄行險道,富貴似花枝。” 花榕眉心緊蹙,望著前面迤邐的裙擺莫名看出一分寂寥。 她知道娘娘心里的苦,可若非如此,她們只會成為那顆被丟棄的棋子,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