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知道橫店每天多少群演?爭多少個名額?有多少武替的戲份?”謝盟冷笑,打斷了他的話,“雞湯喝多啦?!以為天上飛幾圈就能當大明星?!還一直做下去,你知道當明星和考大學哪個難?” “盟哥我……” “開學按時報到。”謝盟伸出一根手指,警告地點點他,“哥保你上本科。” 第65章 14. 九月開學的時候,李夢川聽了謝盟的話,拎行李去了市里的高中報到了。 “你不知道,反正他發起火來,蠻兇的。”李夢川眨了眨眼,“我倒也不是怕他,但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他跟我說話,我就信。” 謝盟留在他的初中母校當老師,而李夢川高中寄宿,兩個禮拜才能回一趟家,每當可以回家那周,他一下課就匆匆往家里趕,謝盟說到做到,每兩周給李夢川開一次小灶補課,哪門不行補哪門。 沒過多久他就見到了藍一洄。那是個周五下午,學校五點就放學。往常,他總是一放學就往汽車站趕,那天還遲了快一個小時。因為去學校外面一家餅店排隊買燒餅,那是一家新火起來的店,他想著,晚上謝盟給他補課,兩人肯定又是邊吃飯邊講題,干脆趁個新鮮勁兒給謝盟帶幾個餅回去。 回了學校,謝盟卻不在他們往常約好的教室里。李夢川便往他宿舍走。教工宿舍是個小二層,長長的走廊上是一排單人宿舍。謝盟的宿舍在最里一間,李夢川走到門口,正待舉手敲門,卻聽見里面似有別人的聲音。 周五傍晚的校園格外安靜,除了謝盟,其他老師都回家了,臨走廊的是小窗,窗內側掛著窗簾,李夢川猶豫了一下,隔著窗簾縫,想看看謝盟是不是有客人來訪。 誰知一眼就心如擂鼓。 正對著窗的是一張桌,謝盟坐在桌上背對著窗,雙手向后撐在桌面,傍晚稀薄的光照在他赤裸的背上,背肌因雙臂的用力和他的抬頭而隆起淺淺的線條,使得他背上的紋身——那橫貫整個背中央的巨大飛鳥的翅膀都起了褶皺。李夢川頭一次發現原來謝盟很瘦,腰攏在牛仔褲里,后腰還有空余。他雙腿抬起箍在另一個人腰上,而另一個人——李夢川震驚地發現,那人竟是個男的——他一手扶著謝盟的腰,一手挑著謝盟的下巴,頭略略偏過去,與謝盟激烈地接吻。 吻一寸寸地從嘴唇向下挪去,謝盟推他,笑吟吟地說等下要見學生。李夢川聽不下去了,于是離開窗口,逃似的飛奔下宿舍樓去。 李夢川說,那是他十五六年來,內心從未有過的震撼,還有一種巨大的、莫辨的酸澀與隱痛。他說他反復告訴自己,自己只是太震驚了,但這份“震驚”長久地折磨著他,逼迫他不得不承認,那種情緒叫做“嫉妒”。 那天李夢川回到教室去寫作業,一直等到天黑,謝盟才探進來半個頭,叫他先去吃飯。 吃飯自然是叫上了那個男人——謝盟說他叫藍一洄,是他的同學,現在在讀研。 研究生,這在當時的李夢川聽來,是個遙遠仿佛另一個世界的詞。席間他幾次偷偷看藍一洄,那人話很少,溫吞吞的,卻待謝盟極細心。謝盟一個月工資一千八,平時吃住在學校,花不了多少錢,卻也始終緊巴巴的。那頓飯是藍一洄付的錢,吃完飯后,藍一洄還專門又新叫了幾樣菜,打包讓他們帶回去熱一頓——兩份,一份給了李夢川。 排了好久隊的餅沒送出去,還多了份熱騰騰的飯菜捧在手掌上,李夢川五味雜陳。 謝盟沒有明說他和藍一洄的關系,只是說,以后藍一洄會常來看他,如果趕上李夢川放假,讓李夢川有不會的題攢起來問。“免費的高材生,羊毛不薅白不薅。”謝盟這樣開玩笑道。而李夢川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心情,說,好的,謝老師。 突然從“盟哥”跳到了“謝老師”,謝盟挑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但李夢川卻覺得那目光猶如一道劍,將自己捅了個對穿。以至于他惶惶了好幾天,生怕謝盟以為他是惡心、排斥同性戀,怕謝盟以為自己是在劃清界限。 15.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李夢川說,就是,蘇老師你有過那種感覺嗎,你覺得有什么事是你必須去做的,有種什么東西驅動著你不止不休,但你其實并不知道那種力量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努力的盡頭是什么。 他的成績升得很快,等到高二開學時,已經穩坐年紀第一的寶座——盡管只是普高,但也是普高的年級第一。可能是謝盟御夫有方,藍一洄信守承諾,每次來看謝盟,都要抽上半天時間,兢兢業業地輔導他功課。 李夢川說,蘇老師你知道嗎,其實我并不想讓他輔導我。因為每次他輔導我時,謝盟就坐在一邊看他,每次藍一洄夸獎我,謝盟也在旁邊應和,我就覺得他們仿佛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弟弟。 但是他很清楚,接受藍一洄的輔導和好意,才是最好的選擇。學霸的思維和技巧,是他在貧瘠的教育資源中所能接受的最好的訓練。每次見藍一洄,他都帶著一種隱秘的交鋒心態,他讓藍一洄給他找更難的題,他在暗暗計較,他跟藍一洄究竟還差多遠。 仿佛一個新拳手在躍躍欲試,挑戰身經百戰的拳王。每一次輔導他都被虐得很慘,他不甘,他不服,在痛苦的糾結中踽踽獨行,期待著下一次交鋒時自己能有所長進,而讓他羞愧的是,他的對手卻根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還真誠地向他伸出手,一次次將他從失敗的沮喪中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