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而就在他一步一步,朝著更高處跋涉的時候,謝盟的日子其實越發不好過起來。 他依舊沒有編制——但他也不在乎,他按照自己的路數教學生,教學生——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權威,不管是老師、校長還是家長,只要他們做的不對,就應該反抗。 而他自己也一如既往,他覺得與教學無關的任務,就不做;他覺得一些面子工作無聊,就不配合。久而久之,學校和家長對他的不滿就多了起來。 加之他和藍一洄的事,還是漸漸被人知道了。有次李夢川照例去找他,路過教師宿舍水房時,看到幾個青少年在里面嘀嘀咕咕,不時爆發出大笑。他好像聽到了“謝盟”兩個字,于是湊近打聽,有個人一眼看到他,拋出一件藍襯衫丟給他,說,又找你那“二椅子”老師來啦?你跟他搞啥?師生play嗎? 李夢川顫抖著撿起了襯衫。襯衫被弄臟了,可上面還有謝盟平時洗衣液的味道。出于一些隱秘的情愫,他沒有把襯衫還給謝盟,而是帶回了學校,重新洗干凈——用的清水,因為他擔心用了自己的洗衣液后,會蓋掉原本洗衣液的味道。 之后曬干,整整齊齊疊在枕頭下面。陪苦悶壓抑的高中生,度過一個個輾轉反側的夜晚。 作者有話說: 排榜如人生。每當我覺得最近還比較輕松,可以喘口氣的時候,誒,咣當就來個萬字榜。 本周四更,周萬哈,我看看能不能把這個故事結了 第66章 16. 再之后,就是高三,更加痛苦的、惴惴不安的、前途未卜的高三。 藍一洄來得少了,不過也無所謂,這時候的李夢川已經不需要藍一洄再來給自己輔導功課。他回去見謝盟的次數也少了,他說自己必須很用力、很用力地阻止自己回去見他,因為怕某些情愫生長得太快,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沖破土壤,讓他分心,毀掉謝盟兩年多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 只是有次見面,謝盟問他打算報考哪里,李夢川說,就考你們學校吧。謝盟神情復雜,不知是想鼓勵還是想勸他穩一點,憋了很久才伸出大拇指,說,牛逼。 李夢川哭笑不得。 “為什么報我們學校呢?”謝盟說,“我們學校綜合來說錄取分數并不低,但你想學的專業,我們學校又算不上最好。” 李夢川思來想去,選了一個他覺得最穩妥的回答,“我給你當師弟,不好嗎?” ——那是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求得的,離他更近一點、不會被拒絕的身份。 謝盟笑了,說,行。 李夢川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大學畢業,也回來當老師,跟你當同事,你覺得怎么樣?” 這一次謝盟看了他很久,爾后慢慢道:“小川,你有這樣的想法,我自然很高興很驕傲,但從我私心的角度出發,我希望你能走出去,飛得越高越好。外面的世界有很大,你不必勉強自己。” 又過了幾個月,在距離高考不到一百天的三月,李夢川終于又得空放假,回到老家縣城找謝盟,卻意外得知謝盟前一天上完課就走了,好像急著買票回京城去了,沒人知道他突然回去是要干什么。 ——我一聽便知,按照時間來推算,該是藍一洄讓他一起出國,他卻還要多干兩年,于是藍一洄跟他大吵一架提分手那段日子。 他該是回去挽留藍一洄了。 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聯系不上謝盟,李夢川焦灼得起了一嘴泡。于是在該返校的周日下午,他自作主張地跟高中班主任多請了一天假,就在初中母校等謝盟。他說他當時就決定了,如果一天后謝盟還不回來,他就買一張去京城的車票,去找他。 萬幸的是,謝盟只拖了一天就回來了。得知這個消息,李夢川揪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卻也不是完全放下,謝盟沒有回宿舍,晚上八點半,李夢川聽人說,謝老師在學校后門的河邊發呆,于是他便忙不迭地跑了過去。 暮春微冷,月光很亮,河水在月色之下平靜地流淌,波瀾微起。而謝盟雙手一抄背在腦后,也不嫌冷,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地上。手機胡亂丟在一邊,音量旁若無人地開到最大,一個男的聲嘶力竭地唱著什么,李夢川聽了半天,只聽清楚一句: ——這個世界會好嗎? 這歌我知道,無數個失眠的夜晚,我也曾在心里默默地哼唱:這種失落會持久嗎?這個世界會好嗎? 但那時的李夢川并沒有聽過那首歌,他說很久之后,當他終于有了自己的手機,也和他那些大學的同學一樣,學會搜歌之后,才靠著那一星半點兒的記憶找到了他聽到的那幾句歌詞: mama,我居然愛上了他/像歌唱一樣愛上了他 mama,當你回首一切/這個世界會好嗎 于是他就那么遠遠地站著,看著謝盟在單曲循環聲嘶力竭的歌聲中,捂住了眼睛。 他笨拙地走到謝盟身邊,坐下。察覺到有人靠近,謝盟警惕地抹了把眼,嘟囔了句什么從地上爬起來。李夢川忽而不知該說些什么,詞窮之下,從兜里摸出一顆糖,遞給了謝盟。 謝盟接過來,慢慢剝開紙把糖塞進嘴里,還跟他說謝謝。李夢川說,就在那一刻,他的直覺突然無比強烈地迸發出來,那就是藍一洄和謝盟,他們兩個人,結束了。而與此同時,那個強自按捺了兩年多的念頭,在這一刻突然破土而出,他說,盟哥,沒事,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