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嬌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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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筠還真說到做到,淡聲吩咐身邊的女官,“去請陛下,就說淮陽王世子有香囊敬獻。” 裴江成臉色一沉,這還是當初那唯唯諾諾指東不敢往西的小姑娘嗎? 舒芝見女官欲轉身,急得往前撲跪下去, “娘娘饒命。” 舒芝挪著膝蓋往前,淚水漣漣求道,“三meimei,您看在咱們同根生的份上,饒了他,饒了我好不好?我錯了,我當初不該搶你的婚事,是我該死!” 她響亮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哽咽道,“我后悔了,是我自己造的孽,如今自己吞了苦果,我不怨誰,只是期望meimei網開一面,您是皇后,伸個手指就能捏死我們,不要與我們一般見識了....嗚嗚嗚...” 舒芝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跪在舒筠跟前,毫無尊嚴的乞求。 舒筠皺了皺眉,往后退了一步。 芍藥在一旁諷刺道, “世子夫人當年橫行霸道時,可想到你與我家主子是同根生?” 舒芝知自己理屈,將頭磕在地上泣不成聲。 裴江成見妻子低三下四,也很沒面子,他躁怒橫生盯著舒筠,“我不信,我不信你敢告訴皇叔。” 舒筠不欲與他分辨,朝身邊隨駕的小內使使了個眼色,兩名小太監從人后繞出來,一左一右上前鉗住裴江成,迫著他跪在地上。 裴江成惱羞成怒,欲張嘴罵人,二人又塞了個棉團入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嗓音。 舒筠不再看他們夫婦二人,沿著石徑望角門而去。 裴江成與舒芝被內侍押著送到裴鉞跟前。 彼時裴鉞正從大殿出來,坐在側殿的歇息室詢問舒筠的去處,宮人剛稟報完便見皇后身邊的宮人過來。 內侍將經過告訴裴鉞,裴鉞隔著屏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裴江成與舒芝。 夫婦倆均被捆住,嘴里塞了棉團,頭被按在地上,幾乎是動彈不得。 裴鉞喝了些酒,興致正好,不想被二人掃興,只擺擺手道, “傳旨,淮陽王世子與夫人驚了鳳駕,削爵罷官,逐出京城,” 消息傳開,淮陽王妃當場昏厥,淮陽王也嚇到了,從字里行間猜到是兒子壞了事,回到府上氣得拿鞭子抽他,一面抽一面哭,最后恨自己慣壞了孩子,為免裴鉞生怒,連夜著人將兒子媳婦送出京城,嘴里說著狠心話,心里卻痛,暗中著人照應。 往后裴江成夫婦在去京郊四十里外的小鎮生活,無爵無職,全靠王府接濟度日,驟然從高處跌落,夫婦二人如何能接受,整日爭吵,后來王妃病倒,府中是李側妃主事,送來郊外的銀子一日少過一日,夫婦二人如喪家之犬,吃盡苦頭,此是后話。 裴鉞這廂離開除夕宴后,洗得干干凈凈回了坤寧宮東側殿,殿內燒了地龍,十分暖和,他只穿一件明黃的中單,他嗅了嗅身上,隱約聞到一絲酒氣,在離著舒筠好一段距離立定,不敢過去,有些沮喪地看著拔步床上的妻子, “朕洗了兩遍,好像還有氣味。” 舒筠穿著殷紅的寢衣,上頭繡著金絲鳳凰,秀發散下大半,沒了方才在仁壽宮的端莊秀麗,露出幾分小姑娘的俏皮可愛,她笑著招手,“我又不嫌棄您,快些過來。” 裴鉞聽了這話,心頭有些發熱,年輕的妻子過于美了,那雙杏眼水汪汪的轉,她擁在被褥里,襯得人越發小,裴鉞忍了忍,又回到屏風一側的銅鍍金鑲嵌松石的香爐邊, “朕再熏一熏。” 舒筠等不及了,撒著嬌,“我都快要睡了。” 裴鉞不再猶豫大步來到她身邊,替她將簾帳放下,倚著引枕,讓舒筠靠在自己的胸膛。 舒筠側身摟著他精壯的腰身,闔目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陛下....”她低喃喚了一句。 “嗯?” “您生氣了嗎?” 舒筠輕聲問。 裴鉞嗤笑一聲,渾不在意道,“混賬小子無恥之尤還不值當朕生氣,朕將他們逐出京城,以后不會出現在你跟前。” 舒筠并不同情舒芝的下場,她往上蹭了蹭他脖頸,跟個貓兒似的嗯了一聲。 裴鉞心頭有些癢。 自舒筠懷孕,裴鉞就沒碰過她,這數月光顧著cao心她的身子,也無暇想別的,實在是近來舒筠能吃能睡,心里踏實些了,不免又生了幾分念頭,不過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一閃而逝,又被壓了下去。 他不是莽撞的年輕的男子,曉得輕重。 熟知,一只手開始在他身上亂摸,摸了一會兒,她又忽然停了下來。 裴鉞就如同被撥動了心弦的琴,澀聲問,“你做什么?” “沒什么,”舒筠嚶嚀一聲,“就是好久沒摸了,有些想。” 裴鉞被她這話給劈了個外焦里嫩,有些盼望她摸下去又不敢讓她摸。 理智戰勝欲望,裴鉞身子往下幾乎是平躺下來, 舒筠也尋到更為舒適的姿勢。 與成熟的男人相愛便是好,他不會隨意猜測,更不會胡思亂想,甚至知道如何保護她。 心里這么想時,手指不知何時覆在他腹部,在那幾塊結實的腹肌上畫圈圈。 也不知畫了多久,上頭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要玩就快些,莫要考驗朕的耐心。” 舒筠:“.....” 她從被褥里爬出半個身子,看著上方面色凝鐵的帝王, “這可是陛下說的,回頭可別后悔。” 裴鉞心里想怕要后悔的是她。 .......后來,誰也沒后悔。 白駒過隙,跨過年關來到暮春二月,舒筠腹部十分突出,太醫擔心胎兒太大,開始限制舒筠飲食,不僅如此,舒筠恥骨已開始發疼,夜里幾乎睡不好覺,原先神色嬌艷的人兒,被折磨得面色發黃,有的時候實在忍耐不住靠在裴鉞懷里嚶嚶的哭泣。 裴鉞比她還要難受,每回午后哄得舒筠躺下后,他看著那隆起的腹部,懸著的心一陣陣發緊,她原先那樣瘦,小腹無一絲贅rou,如今那么薄薄的肚皮被撐得南瓜大,裴鉞心有余悸,每每覆在那肚皮上,他感受的不是里頭鮮活的孩兒,而是舒筠的辛苦。 姑娘嬌氣歸嬌氣,卻也勇敢,只要太醫吩咐她的事,她從不推諉,即便受不住也咬著牙去嘗試,不想吃的也逼著自己吃下,裴鉞看在眼里,心痛如絞,他從來不知懷一個孩子這么難,那生孩子呢? 常言道女人生孩子半只腳踏入鬼門關。 離著產期越近,裴鉞越不安,甚至上朝時神色會出現恍惚,視線時不時往門口瞥去,生怕有坤寧宮的人來稟報什么。 他害怕舒筠出事。 這樣的忐忑不是沒有緣故。 即便后期舒筠控制飲食,胎兒還是太大了,舒筠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精神憔悴。 裴鉞下旨將蘇氏接入皇宮,舒筠疼得厲害時,趴在母親懷里哭, “娘,您當初生我也很苦吧。” 蘇氏看著受罪的女兒淚流滿面,“不苦,娘不苦,你不知生你下來我有多開心,嬌嬌,你別怕,娘比你身子弱都生下你來,你不會有事的。” 舒筠還是難受,幾乎沒力氣起身,可是產婆說胎兒目前頭還沒下來,她得想法子多走走,讓孩子頭朝下,于是舒筠撐著酸脹的腰在殿內慢慢來回走。 她餓的厲害,偏生太醫不肯讓她多吃,她肚子里跟有幾百只惡蟲在咬她似的,看著什么都想咬一口,累了便睡,餓醒了就隨意抓起周邊的點心果子往嘴里塞,裴鉞坐在一旁一面替她擦拭唇角,一面扶著她的腰幫她受力。 有那么一瞬間,他后悔讓她懷孕。 明明先前是那么快活的姑娘,現在被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連吃一口米飯是奢侈。 等舒筠睡著,裴鉞招來華太醫, “朕要你一句準話,如果皇后胎兒過大,你有沒有法子能確保皇后安虞。” 一旦母子病危,他已做好保大棄小的準備。 只是這個話他現在只能留在肚子里,不便與任何人說。 別看朝臣與太上皇現在極為寶貝舒筠,在子嗣面前,女子的性命如同螻蟻。 他不確定若他不愛舒筠,會不會做不一樣的選擇,但現在看著那目若朝露的姑娘,眼底泛著紅絲神色呆滯,將他當做救命稻草般依賴,他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出事。 華太醫侍奉裴鉞多年,幾乎已從這話里頭嗅出一些玄機,一個帝王為妻子做到這個份上,他身為太醫很受震動, “陛下,若萬不得已,臣便破腹取子。” 裴鉞還是頭回聽到這樣的說法,不由一驚,沉聲問,“破腹取子?” “是。”華太醫道,“民間曾有先例,不瞞您說,三十年前,臣行走江湖時,曾幫著一難產的婦人破下孩子。” 裴鉞一想到舒筠肚皮上化開一道口子,心口猛地揪緊,他嗓音發澀, “那后來呢?母子可平安?” 華太醫頷首,“還算順利,只是那婦人腹部從此留下一道傷疤,極其丑陋...” 裴鉞閉了閉眼,到那個時候,只要能保住舒筠的性命,哪還計較一道傷疤。 他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氣, “就這么定了,你做萬全準備,切記,一切以皇后為先。” 華太醫定了定神應下了。 五月初一日晨,舒筠倚著床榻剛喝完一口參湯,忽的聽到腹部傳來砰的一聲響,她嚇懵了,“怎么回事?”心里開始發慌。 芍藥與蘇氏在一旁服侍她,見她如此,立即去喚太醫,與此同時也將消息遞去前朝。 裴鉞正在上早朝,聽得宮人暗稟,心頓時一沉,他鎮定地掃了一眼底下滿殿的朝臣,倘若現在將消息散出去,以這些老狐貍的手段,必定是想法子入宮陪產,他不能讓任何人干涉他的決定,于是他語氣平靜道, “皇后宮中來信,說是清晨又開始吐,正在鬧脾氣,朕不大放心,先去瞧瞧,今日廷議暫休,明日繼續。” 話落,他出了奉天殿,腳底生風往坤寧宮奔。 大臣陸陸續續回官署區,唯有柳老尚書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他抓住正要離開的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 “老夫隱約聽說皇后腹中胎兒過大,有難產的跡象,算算日子,離著產期也不過半個多月,提前生產也不是不可能,穩妥起見,咱們現在入宮。” 柳尚書話一說完,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相視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鉞愛重皇后,萬一出事,裴鉞會保大棄小。 而這絕不是朝臣愿意看到的。 他們固然同情皇后,可他們更看重江山社稷。 幾人合伙遞了折子去司禮監,要求入宮探望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