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嬌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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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鉞早防著他們,自然不予答應,為了與朝臣周旋,他甚至下了一道暗旨,不許太上皇入宮。 柳尚書久等旨意不回,曉得裴鉞策略,急得出宮策馬往萬壽宮奔。 裴鉞無暇他顧。 因為舒筠聽得那砰的一聲是羊水破了。 羊水一破,肚子疼得可厲害了,一陣一陣的,起先還能接受,到后來她幾乎咬破了下唇。 產房就安置在坤寧宮后殿,全城有經驗的穩婆都侯在此處,太醫院一半以上太醫也隨時待命,華太醫,劉太醫,張太醫三人入產房內侍奉。 裴鉞不避諱產房的血污,徑直來到舒筠身旁,他將妻子給抱起,讓她躺在自己懷里,蘇氏與芍藥守在另一邊,她拽著女兒蒼白無力的手默默流淚。 叫聲哭聲充滯整個產房。 從日出疼到日落,孩子也無下來的跡象。 舒筠數次暈了過去,她的哭聲從最先的中氣十足到后來氣若游絲,裴鉞幾度失聲,差點以為要失去她。 他從來沒有覺得一日有如此煎熬,漫長到沒有盡頭。 那種緊張忐忑和不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地籠罩他周身。 他無助地抱著虛弱的妻子,眼眶猩紅,面色發獰喝道, “華太醫,皇后撐不住了,快些破腹救她的性命!” 華太醫已準備好器具,挽好袖子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天蒙蒙亮,東邊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快要天亮了。 正當老太醫邁出沉穩的腳步時,簾內傳來穩婆的呼聲, “出來了,孩子的頭出來了,陛下,您等一等!” “娘娘用力呀,再使一把力,孩子就出來了。” 沉悶的產房瞬間鮮活過來。 舒筠是無意識的,她仿佛陷在泥濘里,也不知自己用力與否,直到最后感覺到一股暖流從下腹滑出,緊接著產房響起一陣歡呼。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是位皇子!” “陛下,是皇子啊!” 穩婆剪好臍帶,將哭聲嘹亮的孩子抱給裴鉞瞧,裴鉞看著滿身泥污般的孩子沒有半點反應,他還未從驚悸中回過神來,只深呼吸,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沉穩, “皇后沒事了?” 這個時候,跪在紅褥下的另一位產婆忽然驚叫一聲, “還有,陛下,娘娘腹中還有一個孩子。”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難怪肚子超乎尋常的大,原來是雙生子。 先是高興,緊接著密密麻麻的害怕踵跡而來。 裴鉞顧不上喘口氣,連忙吩咐太醫進來把脈,又親自給舒筠喂參湯水。 大家忙忙碌碌。 舒筠視線模糊,任由產婆按壓她的肚子,她憑著本能一呼一吸,小皇子出生半個時辰后,小公主在熹微的晨光中呱呱墜地。 皇后誕下雙生子的消息傳遍朝野,眾臣歡欣鼓舞,視為祥瑞。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裴鉞還是那身被舒筠扯得皺巴巴的龍袍,抱著懷里已靜靜睡過去的妻子神色發愣,縱橫疆場十多年的帝王,在旁人看不到的暗處眼底閃爍水光。 他親眼看到一個活潑嬌氣的姑娘在鬼門關走一遭,那種后怕在孩子出生后很長一段時日都揮之不去。 為了照顧舒筠坐月子,裴鉞將朝政交給內閣,幾乎陪伴妻子左右,怕孩子吵到舒筠,將兩個孩子挪去后殿住著,由蘇氏與宮里的嬤嬤照應。 舒筠初為人母,惦記著孩子,非要抱抱孩子,裴鉞只叫宮人抱來給她瞧上幾眼,且大多是孩子睡著的時候,舒筠看著紅嫩嫩滿臉絨毛的孩兒,心里軟成一灘水,她新奇道, “陛下,這真是我生出來的孩兒?” 裴鉞哈哈大笑,“當然,朕親眼看著你生出來的,還能有假?” “我就是有點不敢相信....”舒筠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一瞬間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 “朕也不敢相信,我的筠兒如此勇敢。” 孩子睡得很香,雙拳穩穩拽緊,眼睫長長鋪在眼下成扇形,一雙孩兒用同樣的襁褓包著,連睡姿也極像,舒筠一時苦惱, “到底哪個是兒子?哪個是女兒?” 裴鉞也極愛孩兒,撥了撥他們的面頰,指著其中眼尾更加柔和的一個道,“這個是咱們的公主,”又指著另一邊那個模樣明顯鎮定些的道,“這個是咱們的太子。” 小皇子出生當日,裴鉞下旨冊封兒子為皇太子,女兒為寧碩公主。 舒筠咧嘴笑著,“我還真分辨不出。” 輕吻了吻孩兒,著嬤嬤們抱走。 月子里裴鉞不許舒筠費神,很多時候親自給她擦拭身子,起先舒筠很不自在,“我是不是很丑?”女人生了孩子相貌便不可同日而語。 裴鉞一面給她擦拭撕裂的傷口,一面心疼地哄她, “是啊,你若是不好好坐月子,就會變丑。” 舒筠聽了這話,這才下定決心不管孩子的事,舒舒服服躺在塌上歇著。 打惡露的藥湯喝下去,身子五日便干凈了,唯獨就是胸口脹得厲害,有通奶的嬤嬤手法極好幫她通奶,偶爾也會抱來孩子幫幫忙,裴鉞不打算讓她喂奶,擔心傷氣血,舒筠也沒強求。 尋常人家坐三十日月子,華太醫建議舒筠坐四十五日月子,舒筠照做。 蘇氏當年就是因為月子里受氣,血崩不止傷了身子,舒筠格外注意,吃好睡好,華太醫教了她一道健身之法,舒筠也慢悠悠地學。 四十五日過后,她氣色幾乎恢復如常,開始賴著裴鉞撒嬌。 裴鉞愛極了她這模樣,“這都當上母親了,怎么還這么皮?” 舒筠有些不老實,“我想嘛,陛下....” 裴鉞沒有縱著她,這一忍過去了三月。 舒筠身子徹底恢復了,他才敢動她。為了避免再孕,他私下費了不少功夫。 小公主與蘇氏極為投緣,這三月日日夜里非要外祖母陪著方睡,蘇氏擔心留在皇宮過久,招來非議,裴鉞卻是大方地揮手, “您盡管在宮里住著,誰也不敢多嘴。” 說白了蘇氏在府上也無聊,除了丈夫,舒家沒一個知心人,與她有血緣的皆在這皇宮,她越帶越愛小外孫女,也希望能幫襯舒筠一把,舒筠便讓舒瀾風進宮陪伴母親,舒瀾風老臉掛不住,偶爾過來卻不敢夜宿,就這樣蘇氏兩頭跑,還別說,人一精神身子反而越來越好,再不是以前走幾步便喘氣的模樣。 女兒命好,這一胎兒女齊全了,往后可生可不生。 太皇太后與太上皇在孩兒滿三歲那年相繼去世。 兩重孝加起來裴鉞與舒筠要守喪三年。 待喪期滿,孩子已六歲了。 小太子無論性情模樣與裴鉞一個模子映出來的,小公主起先也像爹爹,越大越照著舒筠在長,到了六歲時,活脫脫一小美人胚子,尤其那雙葡萄眼水汪汪的,靈氣十足。 她模樣像舒筠,性子卻大相徑庭,方才六歲就曉得品評京中少年,見到漂亮的還會上前贈一個花環,京中世家少年紛紛以此為榮,也有極個別認為公主十分頑皮,不欲同流合污者,這個人便是小公主一歲的將軍府世子成錦。 別看成錦嘴硬,他也就是嘴硬罷了,每每小公主塞他一捧花,他憋得面龐發紫,心中憤憤然,卻不敢違拗。 模樣又俊又俏。 太好欺負了! 小公主吃著百家飯長大的,今日在這位臣子府邸住,明日去那家吃席,還別說,小小年紀將京城世家摸了個門兒清,哪家廚子手藝如何,這小祖宗還能說出個七七八八來。 這副德性令裴鉞很是頭疼。 倒有幾分太上皇的遺風。 到了一年一度秋獵,因著守喪,裴鉞與舒筠整整三年沒去行宮,一除服,百官緊鑼密鼓安排好行程,留下一半朝臣坐鎮京城,另一半臣子伴駕西山。 折子每日來往行宮與京城,不耽擱政務。 皇太子六歲個頭極高,自小被裴鉞教的文武雙全,他手執銀弓由京城少年們簇擁往林子里打獵,小公主也不甘示弱,拖著不情不愿的成錦輟在后頭。 天朗氣清,行宮的人大半散去,只剩帝后留在乾坤殿,舒筠換了一身湛藍色的勁衫,套上一件為她量身定做的比甲,系上一條鹿皮腰帶,裴鉞換上行裝親自替她整理衣領。 舒筠梳了一個凌云髻,烏密的頭發高高盤起,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 收拾停當,裴鉞牽著妻子離開行宮,順著后山一條長廊往山頂去。 二人手牽手沿著斑駁的光影而動,偶有一小撮秀發從她脖頸滑過,那抹玉色浸潤在光幕里,連同她整個人也美得十分不真實。 夫妻不緊不慢爬山,說是去狩獵,卻不見半點著急,侍從遠遠跟著并不敢靠近,整個山頭鳥靜風幽,仿佛只有他們二人。 裴鉞帶著她來到山頂鳥屋,指著不遠處一顆魁梧的青松道,“這是朕十五歲那年手植,今已亭亭如蓋。” 舒筠放目望去,風吹松浪,一陣一陣從腳底漫過,那顆高達十丈的青松猶如山海里的燈塔,巋然屹立,亦如裴鉞這個人。 “十五歲?”舒筠眨了眨眼,迎著炫目的陽光笑道,“陛下,我很好奇,您十五歲不該要定親娶妻了嗎?何以拖至后來?” 這個問題她曾問過王幼君,隨著時光如梭,她越發想聽裴鉞親口解釋,她想知道是什么緣故讓她沒有錯過這個男人。 “那時啊?”裴鉞唇角微微展平,站在她身后替她擋住后面來的風,與她一道極目遠舒。 “也想過娶一符合世家閨范的貴女為妻,她好好相夫教子替我拾掇后宮,我一心一意cao持朝政,可是挑來選去,總覺得差一點什么。” “差什么呢?”舒筠往他胸膛靠了靠,貼得他更緊了些。 “那一雙雙眼睛,要么平瀾無水,看起來城府極深,要么充滿了算計與功利,朕一眼就能看穿,這些臉譜朕在后宮見多了,或許各有千秋,千姿百態,卻有一樣相同。” “什么?” “沒入朕的眼。” 舒筠輕笑,探出手去刮他下頜,“那我何德何能入了陛下的眼?莫不是陛下被我親一口便賴上我吧?” 裴鉞呼吸驟頓,幽深的眼底忽然有一撮明亮的火焰在跳躍, “朕這一生北驅蒙兀,南撫蠻夷,東絞倭寇,西掠川藏,算得上叱咤風云,死在朕手底下的人不計其數,朕心腸是硬的,每每夜半風聲,獨自一人躺在奉天殿蕪頂時想,這一生大概也就是個孤家寡人,些許就是處處太硬了,看到你這樣玉柔花軟的女孩兒,眼神干凈地一眼能望到底,朕便想能取你一瓢柔軟安放在心尖,也讓我嘗一嘗這人間牽腸掛肚的滋味。” 舒筠聞言眼眶驀地一紅,扭頭扎進他的懷抱, “陛下....” 姑娘一如初見時笨拙腦熱,拽著他衣襟,將淚水蹭在他懷里,磕磕碰碰道,“我一眼見到七郎就喜歡上了。” “是嗎?”裴鉞將心愛的姑娘攬在懷里,看著遠處秋山盡染,疊翠流金,“你喚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