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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貪歡 第30節(jié)

    紅藥只當(dāng)他在說笑,也笑道:“公子莫不是神仙?”

    袁彌道:“我是鬼斧門主,鬼斧門在修仙界盛極一時,只可惜傳到我手里,已經(jīng)是日薄西山了。”說著用力挺送,將自己深埋在溫暖的蜜巢里,下頜抵著她的頸窩,發(fā)出一聲喟嘆。

    紅藥尖叫著繃緊了身子,喘了幾口氣,才松弛下來,笑道:“那您應(yīng)該回去重振家業(yè),怎么還在這里浪費光陰呢?”

    “重振家業(yè)?”袁彌哈哈笑起來,渾身顫動,道:“傻子才cao這心呢!”

    話音剛落,墻頭上傳來一聲輕笑,袁彌轉(zhuǎn)頭看去,吃了一驚。一名青面獠牙,穿著天水碧窄袖綢衫的夜叉雙臂環(huán)胸,背光而立,身形瘦削挺拔,像墻頭上生出來的一根修竹。

    他眸光明亮有劍意,不難看出是個高手。這樣的高手找上門,通常不會有什么好事。

    袁彌身體僵住,紅藥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吃了一驚。

    夜叉聲音粗糲,語氣含笑道:“兩位恕罪,在下并不想打擾你們,請繼續(xù)。”說罷,轉(zhuǎn)過身去。

    袁彌哪還有興致繼續(xù),穿上衣服,拿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打發(fā)紅藥離開,作揖道:“不知尊駕光降,有何見教?”

    夜叉微微欠身,道:“在下是銅雀堂的雪山尊者,奉堂主之命來請袁門主。”

    袁彌從未聽說過銅雀堂,神色有些茫然,道:“我與你們堂主素不相識,敢問他為何請我?”

    雪山尊者道:“見到堂主,你便知道了。”

    袁彌低頭躊躇片刻,道:“能否容我給家里傳個信,免得他們有事找不到我?”

    雪山尊者道:“不能。”

    袁彌見他這個態(tài)度,心知去了銅雀堂,兇多吉少,道:“那便算了,我們走罷。”

    雪山尊者召出一輛牛車,請他上車。袁彌一只腳登上車轅,彎著腰,伸手去掀車簾,忽然手中射出一蓬銀光,直擊雪山尊者的胸口。

    這么快的速度,這么近的距離,原本是誰也不能躲開的。但雪山尊者似乎料到他會有這一招,身子凌空飛起,就快了一念,銀光自腳底飛過。

    袁彌雙袖一振,同時向他發(fā)出十二種暗器,劍光一閃,都打在了院墻上。厚重的院墻轟然倒塌,劍光又一閃,鮮血飛濺,一條胳膊掉在了地上。

    袁彌看著那條胳膊,須臾才感覺到劇痛,臉色慘白地靠在車轅上。

    雪山尊者執(zhí)劍立在他面前,抖落劍尖上的一滴血,眼神譏誚,道:“身為鬼斧門主,就這點本事,我若是你,絕不敢出來走動。”

    風(fēng)吹干了地上的血跡,幾個閑漢聚在斷垣旁,抻著脖子,滿臉好奇地往里張望。

    桑重帶著阿繡和夏侯冰找到這里,見此情形,都怔住了。

    桑重道:“你們在看什么?”

    幾個閑漢扭頭,見一個道士帶著兩個女子,姿容都很出色,想必來歷不凡,都不敢造次,訕笑道:“沒什么,我們經(jīng)過這里,見墻倒了,好奇看看。”說完,便作鳥獸散。

    夏侯冰忐忑道:“桑長老,米郎,不,袁郎他會不會出事了?”

    桑重摸了摸斷垣,戴上千仞,從地上的碎磚殘瓦里揀出一根細如牛毛,泛著幽幽藍光的針,端詳片刻,道:“這是鬼斧門的暗器,我們來遲了一步,袁彌被人帶走了。”

    夏侯冰道:“什么人帶走了他?”

    桑重道:“銅雀堂的人。”

    夏侯冰道:“銅雀堂是一個門派?”

    阿繡道:“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我們正查訪他們呢。”

    夏侯冰滿眼擔(dān)憂,想了想,從袖中取出經(jīng)書,道:“桑長老,多謝你幫我弄清袁郎的身份,這半卷經(jīng)書送給你,袁郎的事還請你放在心上,有了消息,務(wù)必告訴我。”

    桑重點了點頭,接過經(jīng)書,道:“夏侯姑娘,銅雀堂很危險,你勿要自己去查。”

    夏侯冰道:“我曉得,兩位多保重,告辭。”說罷,化風(fēng)而去。

    阿繡嘆息道:“真是個傻姑娘。”

    桑重看她一眼,淡淡道:“一男一女有了肌膚之親,總是女子更在意些,像你這樣的,并不多見。”

    第四十五章 無字經(jīng)書謎難解

    明明說著別人的事,忽就扯到自己身上來了,阿繡這一箭中得猝不及防,想了想,會過意來,他這是在射她當(dāng)日不辭而別一事呢。

    阿繡忙道:“奴也很在意的,那三個月朝思暮想,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比夏侯姑娘思念袁彌有過之無不及。若非怕牽連你,早就去找你了。”

    甜言蜜語,桑重當(dāng)然不會相信,唇角卻不禁上翹,道:“是么,我還以為你和鐘姑娘玩得開心呢。”

    被他說中了,阿繡心虛地低下頭,語氣委屈道:“你怎么會這樣想呢?難道奴在你心里,就是一個虛情假意的女人?”

    難道不是么?桑重看著她低垂的腦袋,眸光微動,道:“霍砂在濰陽縣,昨日我去見過他了。”

    阿繡猛地抬起頭,滿眼驚詫,道:“你去見他做什么?”

    桑重道:“我想當(dāng)面向他賠個不是,但他好像不認識我,你說奇不奇怪?”

    阿繡并不覺得奇怪,因為她不是霍砂的小妾,霍砂從來沒把桑重當(dāng)回事,也沒想到桑重敢獨自去見他,自然無意了解桑重的長相。

    但這在桑重看來,確實奇怪極了,一個男人被戴了綠帽,理該好奇jian夫的長相。

    她一邊埋怨霍砂對計劃不夠用心,一邊埋怨桑重太精,心念電轉(zhuǎn),目光閃爍,道:“他是個臉盲,莫說你了,奴嫁給他半年多,他還會把奴和其他女人搞混呢。”

    桑重笑了笑,一語雙關(guān)道:“真是荒唐。”

    阿繡心想:他是在說霍砂荒唐,還是說我的解釋荒唐?一定是說霍砂罷。

    她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揮了兩下紈扇,似乎要揮散不美好的記憶,扯起唇角道:“聽說這里的魚卷很美味,我們?nèi)L嘗罷。”

    桑重不再繼續(xù)這個令她緊張的話題,與她在酒樓坐下,窗外便是茫茫大海,一輪紅日正在海天交際處緩緩下沉。

    夕陽漫天,風(fēng)帆點點,是天不亮便出海的漁船回來了。辛勞了一日的漁民放聲高歌,也有幾艘三佛齊的大海船破浪而來,船上想必載滿了象牙,犀角,各種香料。

    岸邊早有商販牙人等著,這個港口的繁華,一如落日的余暉,很快便看不見了。

    桑重端著茶盞,道:“袁彌被雪山尊者切斷了一條胳膊,只怕兇多吉少。”

    阿繡道:“他一個敗家子,沒什么本事,銅雀堂找他做什么呢?”

    桑重道:“多半是為了蓮鶴方壺。”

    阿繡記得他說過,蓮鶴方壺有一對,一尊在上回太平山莊的唱賣會上賣出去了,還有一尊在袁繼先的墓里。

    袁繼先墓的位置,向來是鬼斧門的機密,袁彌身為門主,自然是知道的。

    阿繡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那上回在太平山莊買走蓮鶴方壺的大財主,會不會是銅雀堂的人?”

    桑重道:“那倒未必,他們又不是什么名門正派,像掬月教那樣跟蹤買主,伺機搶奪豈不更合理?”

    阿繡咬著魚卷,點點頭,口齒不清道:“說的也是。”

    桑重道:“但不知是誰買走了那尊蓮鶴方壺,可有被銅雀堂的人得手。”

    阿繡默默吃了三個魚卷,才道:“月使有法子見到那個大財主,讓她問問便清楚了。”

    桑重詫異道:“他們認識?”

    阿繡道:“也不算認識,月使圖他有錢,他圖月使有色,兩人一塊兒吃過酒,大財主戴著面具,月使也不知道他是誰。”

    美女貪財并不奇怪,但貪財畢竟有些庸俗,美女大多會掩飾這一點,盡量優(yōu)雅地斂財。像鐘晚晴這樣,恨不能把貪財兩個字寫在臉上的美女,誠可異也。

    桑重不禁笑了,道:“那你讓她問問罷,我先送你回春暉樓,然后去鬼斧門。”

    阿繡拿出離了他便不能呼吸的勁兒,纏著他,要一道去鬼斧門。桑重不答應(yīng),回到春暉樓,放下她便要走。

    阿繡扯著他的袖子,眼里依依不舍,道:“那你多小心,早點回來。”說罷,撅起小嘴。

    桑重會意,俯下身吻她。一沾上他的唇,她便笑開了。燈光下嫩臉映桃紅,香肌暈玉白,真正是花一般的小妖精。

    霍砂與鐘晚晴在一座山丘上放紙鳶,彩繒做的鳳凰摶風(fēng)而上,入于云霄,竟引來百十只鳥兒拱衛(wèi)不去。

    兩人仰頭看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漸漸風(fēng)緊,霍砂拿出一把剪子,道:“聽說紙鳶放至高處,將線剪斷,使之流落別處,能脫除災(zāi)難。你來剪罷。”

    鐘晚晴看看他,笑道:“你還信這個,恁般精致的鳳凰,我可舍不得剪。”

    霍砂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改日我再扎個更精致的給你。”

    鐘晚晴幽幽道:“你不懂,放過的紙鳶就像睡過的男人,有感情了。”

    霍砂擰起眉頭,道:“說什么胡話,你不剪,我來剪。”

    鐘晚晴攔著不讓剪,霍砂爭不過她,只好收起剪刀。

    傍晚時分,兩人回到春暉樓,叫了酒菜到房里吃。

    阿繡敲開門,看見霍砂,便氣不打一處來,關(guān)上門,道:“你怎么連桑郎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鐘晚晴聞言,眼中露出針尖兒般的鋒芒,刺在霍砂臉上。

    霍砂神情有些窘迫,看著桌上的錦緞花紋,道:“我……我知道,就是他來得太突然,我一時沒認出來。”

    阿繡道:“我說你是個臉盲,也不知他信了沒有。他若發(fā)現(xiàn)我并非你的小妾,不肯幫我們,可就麻煩了。”

    霍砂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離了他,我們照樣能找齊七卷經(jīng)書。”

    阿繡見他還不當(dāng)回事,急道:“少主的傷等不了那么久!他若歸寂,你讓小姐怎么活!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救他的丹方!”

    霍砂已有很久沒進過摘星閣,辛長風(fēng)的傷勢如何,鐘晚晴不提,他也不清楚,聞言才凝重了臉色。

    鐘晚晴卻微微一笑,看向阿繡,道:“好了,他也不是有心的。桑重即便起疑,也無法證明你不是他的小妾。不必太擔(dān)心,他人呢?”

    阿繡道:“去鬼斧門了。”

    鐘晚晴疑惑道:“去鬼斧門做什么?”

    阿繡便將幫夏侯冰找袁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袁彌被雪山尊者帶走的事說了一遍。

    “桑郎懷疑銅雀堂打蓮鶴方壺的主意,遂去鬼斧門提醒他們一聲。”阿繡還想說大財主的事,看了眼霍砂,住了口,拿出夏侯冰給的半卷經(jīng)書。

    加上桑重給的一卷,從天泉山莊盜來的一卷,蘇煙鳴手中搶來的半卷,他們已有三卷。

    二女一男在燈下翻看經(jīng)書,霍砂忽道:“這一頁怎么是空的?”

    他看的是夏侯冰給的半卷,阿繡和鐘晚晴湊過去看了看,果真是空白的一頁。

    鐘晚晴道:“我記得天泉山莊那一卷里有個藥方,能讓字跡消失,也許這一頁的內(nèi)容干系重大,費元龍不想讓所有人看見?”

    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泄露天機會遭天譴,但有些洞悉天機的高人就是憋不住,便想出極隱晦的法子來泄露。

    可見保守秘密,實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霍砂點頭道:“言之有理,既然經(jīng)書里有讓字跡消失的藥方,便該有解法,我們再找找。救辛公子的丹方就在這一頁,也未可知。”

    鐘晚晴和阿繡都精神一振,然而翻來找去,每兩頁的夾縫都扒開了看,也沒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