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180節
“什么意思?隔了一個海嗎?” “不,”那人干巴巴說,“人家是從天上來的,咱們只能偷人家的衣服玩玩?!?/br> “……” 葉仲聽到了屬下顯然有悖于“帝國之無上榮耀”的言論,卻沒說什么。 半晌,只低聲罵了一句:“他媽的!” “葉將軍?!?/br> 從天而降的敵將卻顯然缺乏與實力相匹配的派頭。她幾乎是紅著臉開口: “我們已經得知您的作戰計劃,所以請回吧。如果打起來,誰會吃虧,還不很明白嗎?” 葉仲似笑非笑:“方將軍,你居然會說正統語?稀奇啊。” 方彧沒有否認“正統語”這個詞匯,很謙虛地說:“剛開始學,說得不好。” 葉仲冷笑一聲,切換了語言: “怎敢勞駕人類之光的兒女們,口吐我輩所cao的那種粗魯詞匯——還是容許在下妄自尊大、附庸風雅一下吧。” 她聯邦語非常流利,甚至很典雅。 方彧松了口氣:“啊,您說外語比我強多了?!?/br> 葉仲:“您聽得懂就行——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殺一個不虧殺倆賺麻了。我們對貴軍,一向也正懷著相同的態度?!?/br> “我們什么都怕,就不怕吃虧。” “如果因為貴軍花里胡哨的玩意兒多,咱們就要‘怕吃虧’,就要俯首帖耳——那這些年來,同貴軍在遠星系打得不可開交的是誰?硅基生物嗎?” 葉仲眼波一轉:“何況貴軍恐怕也正人心渙散——誰輸誰贏,還不一定?!?/br> 方彧不由暗自心驚。 葉的確是久經沙場的名將,沒有被唬人的技術差距嚇破膽,反倒一眼看破方彧的虛張聲勢。 她說話雖然直白,卻也正切中要害。 叛亂軍能夠與聯邦政府抗衡多年,靠的就是“不怕吃虧”。 不怕吃損兵折將、折戟沉沙的虧。 聯邦雖然對叛亂軍有代差級的技術優勢,但也背負著沉重的負擔,軍部形象總結為: 一怕死,二怕輸。 怕死是自由散漫的聯邦軍的悠久傳統了—— 在聯邦,將軍在前喊“沖啊”,艦隊自己往回溜的案例不勝枚舉。 陳蕤就曾尖銳地嘲笑過:“聯邦艦隊從上到下所有的碳基生物都怕死,唯一不怕死的,是掛壁魚缸里的孔雀魚。” “你以為我是說孔雀魚腦子不好使嗎?” “不。是因為動保組織要求,軍艦上的魚缸玻璃強度,必須能挺過宇宙大爆炸。” 至于怕輸,那就更好理解了。 聯邦素來自稱為人類之光,叛亂軍則是邪惡黑暗落后的墮落帝國。 在宣傳中,聯邦一向對后者有著壓倒性的優勢,這就導致前線每次吃敗仗,當屆政府就要下臺。 裴行野駐扎廷巴克圖時,每逢大戰,總長們都戰戰兢兢,恨不能一小時打三十個通訊,把裴提督折磨得不堪其擾。 軍部執行的作戰任務總是“穩”字當頭——像裴提督這種類型的將領,對此總頗感掣肘。 叛亂軍就沒有這種顧慮,打起仗來花樣百出、不惜一死,比聯邦人有效率得多。 有時,甚至有出人意料的優勢。 “……” 葉仲此言既出,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眾人目光紛紛落到雙目無神的方司令官身上。 就在眾人以為此人又要宕機之時—— 沉默良久,她才輕聲說:“用人命換勝利這種戰略,對于貴大統領來說,當然十分英明。可是對于您來說,就不是上策了?!?/br> 見葉仲默然,方彧繼續說: “采用這種戰略,所得者是帝國榮耀,所失者是一個個士兵。前者是您身為人臣享受不到的,后者卻是您切實握在手里的?!?/br> 葉仲挑眉:“哦,那您覺得我該怎么辦?” 方彧抬起頭,誠懇道:“將軍可曾聽說過‘養寇自重’嗎?” 泰坦號上的眾人齊刷刷一愣:“……” 雖然但是,把自己稱作“寇”,是不是有些詭異? 葉仲也愣了片刻,嘿嘿一笑:“你敢和我說出這句話,這‘養寇自重’的帽子,你也逃不掉要戴一頂吧?!?/br> 方彧溫和地說:“唔,有道理,希望聯邦情報局不在監聽我?!?/br> 葉仲:“你們也時興派自己人監視自己的將領嗎,哈?” 方彧笑了笑,仿佛漫不經心:“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樣的?” 就這樣,泰坦號的諸人眼睜睜看著司令官和敵將……聊了起來。 葉仲大罵叛亂軍網羅密、屁事多、風氣緊張,大統領作威作福老而不死是為賊——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往我軍隊里塞她的侍從,監軍太監嗎?” 方彧則抱怨了聯邦諸多掣肘、各自為政、推諉扯皮的亂象—— “我剛剛向政府報告了您的敵情,內閣讓我按兵不動,國會叫我乘勝追擊,軍部問我有沒有可能迂回包抄——哦,對了,巴特蒙先生還給我發了私信,讓我不要理會內閣,乘勝追擊。” “……” 一番雞同鴨講后,方彧說:“您走嗎?” 葉仲有些戀戀不舍:“吶,是該走了?!?/br> 方彧:“如果需要的話,在盡量避免傷亡的情況下,放幾炮也可以的?!?/br> 葉仲:“不麻煩了。貴軍克復奧托,這該是您榮光加身的時刻,在下就不掃興了——” 方彧:“葉將軍,其實,我還有一個請求?!?/br> 葉仲莞爾:“哦?” 方彧:“唔,或許有一位情報工作者,不小心落到您手里去了。不知道能不能……” “老大!老大!” 李扒扒語氣慌亂,打斷了對面美人沉靜冷冽的嗓音。 葉仲按住耳麥,不耐煩回頭:“又他媽怎么了?” “給他跑了,給他跑了——” 李扒扒撲通一聲,差點跪了:“我們押送小薩沙去地下室關押,誰知道他居然搶了一個氧氣罐,就砸碎玻璃跑了——” 葉仲勃然大怒,跳起來:“這都能叫人跑了,你吃飯是為了促進大腸蠕動嗎?” 她旋即一愣:“——等等,這個宇宙環境,他赤手空拳地跑了?” 李扒扒:“是……外頭的射線就會要了他的命。射線沒要了他的命,光凍也凍死了?!?/br> “……” 葉仲眨了眨眼,松開按住的耳麥,向著方彧: “真不巧。他恐怕已經死了。” ** 方彧默默掛斷通訊,垂下頭,面無表情。 洛林殷切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柔聲說:“閣下?” 方彧笑了笑,沒說什么,輕聲道:“敵人在退軍了。咱們也準備回去吧——幾點了?” 帕蒂:“七點四十五?!?/br> 方彧點點頭:“時間正好?!?/br> 俗話說得好,求其上者得其中。認為“時間正好”的方司令官,毫無意外地遲到了。 她千算萬算,萬萬沒料到從星港到黎明塔新聞部的路上會堵車—— 游行隊伍不知從哪里搞來了方司令官的行程,立刻轉移路線、橫插過去,如接機的粉絲般浩浩蕩蕩堵了一路。 方彧小心翼翼把窗簾拉開一條縫:“……” 立刻被滿窗咧著嘴笑的人臉嚇得縮回腦袋。 “如果這是一場奔襲戰,那敵人的路徑選擇和行軍速度都很驚人,敵將才華橫溢……誰是組織者?” 方彧縮在車后座上問。 洛林:“……我看您還是擔心一下,這最后一段路怎么走吧?!?/br> 司機弗里曼先生堅決地報告:這路況,車開不了。 “反正我黔驢技窮了?!瘪{駛員擺大爛。 方彧懇求:“可你是軍用艦駕駛員啊,你不能開,還有誰能開?” 弗里曼:“有道理……要不您找玉皇大帝的弼馬溫來試試看?” 方彧:“……” 屬下如此擺爛罷工,沒奈何,她只得咬緊牙關,推開車門—— “方司令官——方司令官!” 不知是哪個最先嚎了一嗓子,奧托市民紛紛注意到活的方彧,大為激動。 眾人將手中準備已久的花束爭相遞過去,離得遠的便動手去扔——一時鮮花和水果滿天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