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隊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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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王二勇在想什么呢。 程兵暗道可惜,921案發生以來,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法把自己完全變成王二勇。 出租屋房門打開,外面亮起燈,響起兩個人的腳步聲,蔡彬和廖健回來了。不用看他們的樣子,聽鞋底在地面拖拉的聲音就知道,兩個人和昨天一樣累,結果也和昨天,包括之前任何一天一樣,沒有進展。 電熱水壺大概是這個出租屋內唯一一件像樣的電器了。蔡彬從廚房的水管里接了點水,又把水壺放在底座上。嘈雜聲嘩啦啦響起,壺嘴剛冒出白氣,蔡彬就忍不住了,他用拳頭捶了兩下胃部,佝僂著身子翻出藥片,沒用水,直接吞咽。 看廖健的表情,程兵就知道,蔡彬今晚又胃疼得沒吃飯。 程兵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姿態關心,最后只說了句片湯話:“老蔡,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蔡彬連連擺手,眉宇間盡是怕耽誤排查的擔心:“胃潰瘍,老毛病。沒事,頂幾片藥就好。” 廖健在屋里來回走了幾圈,疑惑地問:“小徐呢?” 程兵指了指門外。 “他閑不住,出去找網吧碰碰運氣。” 過了一會兒,蔡彬似乎緩過來了一些,他表情舒展,喝了兩口熱水,翻開筆記本,示意程兵和廖健來到自己身邊。 “程隊,老廖,可以說,咱們基本上已經把德陽翻個底兒朝上了,目前看,最符合王二勇特征的只有這個叫宋武的。” “哪個?”廖健湊到蔡彬旁邊,看他手中的資料。 程兵在一旁若有所思:“去了沈陽的那個?” “對。”蔡彬點點頭,剛要繼續說什么,就被短信聲打斷了,他隨意地掏出手機,看到來信人是小徐,目光重視起來,等點開短信查看內容,蔡彬的胃仿佛一下就好了,他霍然起身,腰桿挺得筆直。 “小徐發消息,說在網吧遇到個人很像王二勇。” 程兵也一個挺身,站起來的時候,座位上搭著的外套已經套在他身上。他從墻壁掛鉤上取下另外兩人的外套,扔到他們手里。 “你讓他別急著行動,一定確認清楚。等我們到了再說!” 關門聲轟隆,腳步聲急促,三個人走遠了,走廊聲控燈漸漸熄滅,突然又抽風似地亮了一下,似乎在遙祝三大隊凱旋。 …… 小徐今晚排查的網吧并不在住處附近。 門外方圓五公里的網吧幾乎都被他走過一遍,這天他花三塊錢打了個摩的,去了更遠處,區和區,市和市的交界。 這兒的監察沒有長沙嚴格,別說卷簾門,小徐看了半天,連普通的玻璃門都沒有,只有一個門洞,大敞四開對著外面,里面的煙氣都具象化了,跟著玩家打游戲的叫罵聲呼呼往外飄。 小徐走進去,一股蒸籠般的燥熱將他包裹。網吧門口沒有傳統的吧臺,只有一個大腹便便的老板一臉殺氣坐在凳子上,玩著像素低劣的手機小游戲。聽到聲音,他抬起頭,沒看小徐,而是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接著便從兜里掏出一個煙殼,寫上時間遞給小徐。 “一小時三塊,煙殼別丟了,出來算錢。” 沒有任何電子系統為這家黑網吧保駕護航,老板似乎承接的是停車場保安以及打手的工作。 為了更融入環境,小徐也點起一支煙叼在嘴里,把黑屏的電話舉在耳邊,東張西望佯裝找人,嘴里還大聲念叨著:“我到了啊,你在哪兒呢?里面?我沒找到你啊。” 他邊說邊往里走,高矮胖瘦,年輕年老,他盡量把每塊屏幕前的臉都看清。 不知道最近又是什么游戲比較火爆,全網吧的屏幕似乎被一臺電腦統一控制了,界面都停留在這款游戲上,動感激烈的畫面晃得小徐眼花,讓他產生了不好的回憶:2002年,臺平有那么幾天電視新聞滾動播放,跟這網吧一樣,每塊屏幕里都是他和三大隊其他人被抓捕的畫面。 毫無征兆地,小徐的腳步猛然停止。 他狠狠一咬牙,煙嘴竟然被他嘗出了甜味,煙頭燒了很久,煙灰直直落在衣服上,他也顧不上了。 左側四十五度,三排機子以外,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個男人的上半張臉隱藏在遮陽帽下,無論屏幕怎么閃都照不全他的五官。 網吧里無比燥熱,男人們恨不得脫得只剩內衣,那人卻依然執著地不肯將帽子摘下。 那下巴的輪廓,耳朵尖利的樣子,讓小徐的呼吸都快停滯了。 他疾走兩步,耳邊的手機很誤事,他索性直接把手機揣進兜里,等他再抬眼的工夫,正好跟男人對視,沒了“找人”這個由頭做掩護,小徐的眼神顯得有些突兀。 那帽子男迅速收回了目光,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敲擊鍵盤。可小徐分明看到,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身體呈蝦一樣的佝僂狀,那為了隨時能夠逃脫,同時,他把帽檐壓得更低了,這種程度,他根本看不清屏幕。 小徐迅速在兩排外找到一個空位坐下,用看似自言自語,但恰好對方又能聽到的聲音說:“這地方還挺火,找機器找了半天。” 小徐彎腰,裝作找主機開機鍵,實際上把頭鉆到桌子下面,透過一排桌、凳、人腿,繼續看向帽子男的方向,確認他的衣著特征。 一雙舊膠皮鞋是防止工作時被電擊的,一條膝蓋已經磨白的牛仔褲,是經常爬上爬下裝卸、搬運空調外機所致。 特征越來越符合王二勇。 小徐正要探出頭,突然發現這帽子男的腳微微動了動,兩只腳的腳尖同時朝向自己——這是正常人很少注意到的微動作,每當眼神看向別處時,腳尖也會不由自主地指向那個方位。 小徐在觀察帽子男的同時,帽子男也在觀察著他。 這下,小徐堅定無比地掏出了電話,剛給蔡彬發完短信,他準備直起身,突然發現桌椅之間空隙變大了,再定睛一看,剛剛的舊膠鞋和破牛仔褲已經不在視線范圍內。 小徐猛地一抬頭,眼前哪還有帽子男的影子。 他急得差點叫出來,回過頭,正好看到對方低著頭,把手中的煙殼遞給網吧老板,帽子男遞出一張二十元鈔票,網吧老板在小腰包里翻著零錢,帽子男卻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接著便緩緩走出了網吧大門。 沒法等程隊他們了。小徐心想,他急匆匆追出去,卻被網吧老板橫眉冷對地攔住,他也甩出一張二十元,不等老板說話,也融入夜色。 看著帽子男是朝左邊的方向走,小徐找了半天,黑暗中沒看到一個人影,他眼神往右側一瞟,正好看到帽子男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這人還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 小徐心里多了七八分確定。 這片城鄉結合區亟待拆遷,路上沒什么行人,路燈也是有氣無力地工作著,昏暗的燈光下,小徐很難隱藏自己,只能采用競走的姿勢,盡量快速無聲地跟上帽子男的步伐。 心里急躁,小徐越來越快,腳下的動作控制不住,變成了小跑,剛拐過帽子男消失的街角,小徐突然一個剎車,定在原地—— 帽子男就在幾米外站著,遮陽帽依然擋住他大半張臉,小徐什么都沒法確認。 帽子男一直把耳朵貼在墻上,似乎在聽來自網吧的腳步聲,小徐突然出現,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愣了零點幾秒,接著快步轉身,邁開大步奔跑起來。 沒有任何繼續隱藏的必要了,小徐拿出了警校考核的速度,對帽子男窮追不舍。 五米……四米……三米…… 小徐離帽子男越來越近,再近一點,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對方的衣領,把對方放倒,可帽子男再次加了速,兩條腿奔跑的速率越來越快,發白的牛仔褲甚至在他身下形成虛影。 小徐也加了速,跑著跑著,離他只有幾尺之遙,眼看著帽子男就要拐出這條胡同,小徐已經準備好一個飛撲把帽子男按在身下…… 他突然眼前一花。 身邊一家超市的招牌不合時宜地亮起,小徐腿上一軟,又被帽子男拉開幾米,帽子男卻不再奔跑,而是轉身沖進這家剛剛亮燈的小超市。 超市門面不大,一看就是私人開的,門上還貼著打折、減價一類的標語,進門就是一個小吧臺,五六排貨架寥寥分散在內部。 超市里只有一個年輕的女營業員,她剛剛打開招牌的開關,回到吧臺的腳步走了一半,超市門就被撞開,帽子男用盡全力抓向女營業員,把她扯出吧臺護在胸前,接著,就從兜里掏出一把刀別在女營業員的脖子上。 女營業員尖叫一聲,但表情很冷靜,并未慌亂,只是皺了皺眉,那尖叫聲不是怕的,而是疼的。 帽子男必有前科,這讓他更像王二勇了。他箍住女孩的動作非常熟練,單手環繞,用肘部扼住女孩的喉嚨,單腿把女孩一條腿別住,這樣女孩就沒法隨意動作。同時,他整個身子縮在女孩身后,小徐看不到他任何的要害部位。他持刀的手很有準頭,力度是恰好劃破女孩的皮膚,但僅是皮外傷,還能跟小徐周旋很久的程度。 “你別過來!” 帽子男尖嘯著喊了一句,顯然也在崩潰的邊緣,剛剛女營業員掙扎了幾下,把他的遮陽帽拱掉了,明亮的燈光下,他的五官第一次明明白白顯露在小徐眼前—— 這是一個年輕人,明顯不是王二勇。 哭笑不得。 不是王二勇,他跑什么? 懊悔。 自己剛剛摸排時明顯放松了,在心里預設了“今天肯定也找不到王二勇”的結果,所以偽裝不徹底,不細心,讓這帽子男發現了自己對他產生了關注。 另外,真應該聽程隊的,做任何動作之前,先確認對方到底是不是王二勇。 內疚。 抓錯了人不說,還導致無辜的女營業員受傷、受牽連。 上述情緒只在電光石火之間產生,完全沒有耽誤小徐的動作。 他氣喘吁吁,單手扶著貨架,平穩呼吸,同時伸出手,手臂順著呼吸起伏,隨著呼吸平順,手臂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這是他學過的談判技巧,面對窮兇極惡的罪犯,雙方都比較緊張,通過平息自己的呼吸,也能感染對方,使其呼吸平穩,從而緩和整個局勢。 小徐給了女營業員一個堅定的眼神,接著對帽子男說:“你別……別亂來。” 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失去了王二勇的濾鏡,還是因為他聽到了小徐的話變得更加緊張,小徐覺得帽子男變成了垂死掙扎的甕中之鱉,完全沒了強悍罪犯的氣息。 帽子男握刀的手一直在抖,女營業員脖子上又添了幾道淺淺的傷口,她吃痛一聲:“嘖。” 這一聲像是碰到了帽子男腦中之弦,他如驚弓之鳥,猛地哆嗦了一下,接著腿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小徐說的是真心話,不過,他不會再等帽子男做決策了,他等得起,受傷的女營業員也等不起,三十秒之內,他要想盡辦法讓女營業員脫身,即使讓自己陷入險境也在所不辭。 帽子男目光眥裂,豆大的汗珠不停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扭曲變形了:“放屁!我才不信你們這些警察的鬼話……” “我不是警察,我認錯人了。”小徐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真的,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再晚就來不及了……”他的話一直沒停,吸引著帽子男的注意力,而目光卻在超市內逡巡。帽子男身邊有一排貨架,上面都是鍋碗瓢盆之類的廚房用品,小徐旁邊也有一排貨架,沒什么能當成趁手武器的商品,賣剪刀的貨架在最里面,離兩個人都很遠。“兄弟,你信我的,我是去網吧找人的,那人欠我錢,我以為你是他,我才追的。”小徐又重復了一遍,“我認錯人了。” 帽子男將信將疑,但根本沒放松對小徐的戒備。顫抖似乎是一種病癥,在帽子男身上傳染,此刻,他的嘴唇已經哆嗦到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突然,他開始了動作,刀尖微微離開女孩的脖子,小徐剛松了口氣,帽子男卻箍著女營業員快速向門口移動。 放過你可以,帶女營業員出去可不行,小徐心想,那樣的話,局勢將完全沒法控制。 小徐側邁一步,攔在帽子男的必經之路前,帽子男已經徹底應激了,他不再箍住女營業員,而是持刀對著小徐胡亂揮砍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小徐都張大了嘴。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女營業員剛剛解除束縛,她并未迅速逃離,反而看準機會,等帽子男收刀準備再次揮砍的時候,張開嘴,準確地咬住了帽子男持刀的手! 這一口用了致死的力氣。 帽子男慘叫一聲,脫了手,正要揮出的刀子沒了初速度,呈一條軟弱的弧線奔向小徐,小徐靈巧一躲,再看帽子男—— 女營業員是小徐的軟肋,刀子是帽子男的盔甲。 此刻,二者都消失了。 就是現在! 小徐抓起旁邊放在米缸表面的幾顆硬糖,用力甩向帽子男,這幾顆糖的行進路線非常精準,直奔帽子男雙目而去,帽子男躲閃不及,被打得連連后退,幾乎站立不穩,女營業員也趁機徹底脫離了危險地帶。 隨后小徐向前沖了一步,一晃剛剛帽子男身邊的貨架,鍋碗瓢盆噼里啪啦應聲而落,把帽子男砸倒在地,小徐直接撲上去,一個帥氣無比的警用動作,把帽子男兩只手限制在身后,帽子男再無任何反抗能力。 “騙子,還說你不是警察!” 帽子男發出了歸案前最后一聲吶喊。 “曾經是。” 跟在長沙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小徐用鞋帶捆住了帽子男的四肢,抬頭再找,卻不見那個女營業員。小徐心里一驚,趕緊起身出門去尋,剛剛拉開超市大門,就看到女孩捂著脖子從對面回來,那里是一個馬上就要關門的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