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隊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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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健和小徐紛紛點頭,馬振坤卻說:“程隊,你剛入隊不久我就到了,一直跟著你,我記著你有點恐高吧?要不這活我來。” “我在里面特意學了這門手藝。”程兵搖了搖頭,“我現在什么都不恐。” 車輛開始明顯減速,四個人的身子都被慣性驅著晃了一下,接著腳底響起嘩啦啦的變軌聲,快要到站了。 廖健拿起另一個磁標,疊放在放置好的磁標之上:“程隊,我跟你一起,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程兵把磁標拿下來,放在地圖上城鄉結合部的位置。 “老廖,你做事穩,性子也耐煩,你去幾個外來人口聚集的小區當保安,怎么樣?” “行啊。”廖健一笑,順手抓住了一只嗡嗡作響的飛蟲,彈走之后蹭了蹭掌心,“只要他們不嫌我老。” “程隊,我呢?”小徐從手腕上抽下頭繩,兩三下就把臉前碎發扎成一個沖天揪,也不在乎什么形象,拿起剩了個底的啤酒罐一飲而盡。本來,他是三大隊酒量最差的。 程兵想了想,手里的磁標到底沒落下去。 “你學歷高,電子方面懂得比我們都多,年齡也合適。我查了這兩年追逃的新聞,現在逃犯落網最多的地方是在網吧——你就去這兒。” 話音剛落,車廂連接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接著整輛列車的燈光一排排點亮。 “老實點!” “你還往哪兒跑……” 幾個拎著大包小包的旅客似乎在躲避什么東西,被從另一節車廂擠進了餐車,驚恐和不耐煩交織在他們臉上。車輛停穩,開門聲和車廂板掀起的聲音咔咔響起,深夜的車站基本只下不上,車上的人又少了一些,隨著車站工作人員吹響長長的哨音,咔咔聲又重復了一遍,列車晃晃悠悠再次動起來。 車速剛拉滿,那個列車員又出現在四個人面前,滿臉崇拜。 “大哥們,真厲害!那女的真有問題,還得是你們啊……” 馬振坤好事地問:“她查出啥毛病了?” 沒等列車員回答,程兵就輕咳一聲,搖著頭制止了馬振坤繼續詢問。 這要是深聊下去,眾人的身份被揭開,《刑訊逼供案四位前刑警助力列車員抓捕要犯》的稿件一登報,不知道又要惹來多少麻煩。 這是一場賭上人生、有去無回的游戲,這種細枝末節最多算是一個連經驗值都加不了的支線任務,沒必要刨根問底。 “現在我們必須專注。”程兵說完,又給了列車員一個慈祥的笑容,“你就當我們是四個熱心市民吧。” 列車員興高采烈地走了,看得出來他的工作生涯枯燥無味,剛剛發生的事足夠成為他以后二十年酒桌上吹牛的談資。臨走前,他把腰間別著的手電筒留下來,程兵他們終于不用覷著眼睛看地圖了。 程兵又拾起一個磁標,如圍棋高手落子天元,穩穩放在地圖最中心。 “老馬,”程兵給了最信任的眼神,“你繼續干夜宵攤,一來這種地方人多線索多,二來我們有個據點,方便匯總。” 馬振坤擔起了建設大本營的任務,他頗有些興奮:“好好好!正好對那婆娘有個交代,就說分店開到長沙了。” 另外三個人均一愣,沒想到馬振坤還考慮得如此周全。 “瞧你這點出息。”廖健輕笑一聲,悄悄從馬振坤手邊摸出一根煙,摸遍全身都沒找到火。他定睛一看,馬振坤炫耀似地把打火機在之間轉了幾下,“這是餐車,你有點素質!” 小徐突然把空啤酒罐放在地圖旁邊,馬振坤和廖健心照不宣,分別放上煙盒和啃了一半的雞爪,加上程兵放在地圖邊的手,整個長沙市都被包圍。 “只要王二勇還在長沙,他插翅難逃!” 程兵笑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分配好工作只是開始,這時的熱血澎湃往往對結果交付起副作用,還有太多細節要交流,要核實,要定奪。等馬振坤的一盒煙被分完,湘潭大地的第一抹晨光終于打透車窗,沐浴在眾人身上。 “咱們現在沒官服,更沒有其他的支援和配合。”程兵示意對面的兩個人坐過來,把三個兄弟摟在一起,“只能用這種最笨最苦摸排的老法子。在一座城里找一個人,和海里撈根針差不多……” 列車呼嘯著駛過湘江鐵路大橋,在車速影響下,滾滾江水如一面明鏡定格原地,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程兵輕輕拉上了窗簾。欣賞如此美好的景色對他來說是一種奢侈,那借景抒情有感而發的喟嘆,是一種無意義的負擔。 “希望皇天不負有心人吧。” 說完這句話,程兵長長伸了個懶腰。 過橋之后,列車加速,四位前三大隊刑警均覺得身心輕盈了起來。 細絲般的雨幕扎向這座千年古城,自殷商時期歸屬揚越之地以來,三月起雨水豐沛,直至十一月下旬湘江節流,歷史輪回不止,跟三千六百年來每個日夜一樣,這是最普通的一天。 晚高峰,高架橋上的剎車尾燈把城市推向無邊的夜。一位普普通通的保安站在普普通通的小區崗哨內,控制著小區大門的開合。 這小區離市中心不遠,因為幾個釘子戶,是改造規劃中最晚完成拆遷的小區之一。酒店式公寓拔地而起,二十四小時的輪班監控也抵不住這里超量的人口流動,回遷戶素質參差不齊,加上短租外來人口,這個小區提供了遠超單一派出所承載的海量信息。 回遷戶集中在某幾棟燈火通明的住宅樓內,除此之外,出租為主的樓體商住兩用,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生成一個隱藏罪惡的深重旋渦。 廖健身著保安服,和小區大門欄桿那頭豪車下來的幾個年輕人劍拔弩張地對峙。 “你不認識我嗎?” 副駕駛走下一個酒氣熏天、大腹便便的男生,別看歲數不大,他長著一張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臉。 即便被摘了肩章,袖標也被換成了某某物業公司保安,廖健依然秉公執法,如神荼郁壘拒人千里之外。 “我只認車輛通行證。” 醉酒者的同行人聽罷此話,紛紛彎腰鉆過欄桿,手指直戳廖健的鼻梁。 廖健正想著往前頂一步,忽而看見行人門的動向。一位他熟悉的業主刷開門禁后,幾個在小區門口的大路上徘徊許久的鬼祟身影就要跟著進來。 晚飯后,廖健就盯了他們很久,從體態能看出來,大概是一群貼小廣告的可憐人。可他仍不敢放松警惕,趕緊點頭哈腰,手在兜里一按,遙控器就抬起欄桿。廖健根本聽不到豪車上罵罵咧咧的聲音,跟著那幾個黑影往小區里踱了幾步。 那些人顯然發現了廖健的關注,他們沿著卵石步道分了幾個不同方向,廖健突然沒來由地喊了一句:“王二勇!” 可惜,沒人有出格的反應,這幾只“老鼠”只是加快了行進的步伐。 廖健嘆了口氣,回到保安亭內,咕嘟咕嘟灌下去半杯濃茶,跟正在值班的幾位同僚打了哈哈,正準備通知隊長把這些夾縫中求生存的人清出小區,別在腰間的對講機突然發出急促的喊聲: “快來!27棟遭賊了!” 廖健迅速抬眼看向27棟的方向,正是那人員最復雜的幾棟出租樓之一。 “等我。” 廖健撂下兩個字,對講機攥在手里,抓起保安亭內剛剛被換下的一根柵欄就沖出去。他身形如豹,旁邊幾位年輕保安只看到了室內留下的一道殘影。 “這位是練過?” “不能啊,這不老廖么,老得跟什么似的……” 呆坐在保安亭內的四名保安,每個人臉上都寫著一個字,分別是“目”“瞪”“口”“呆”。 …… 天氣也通人性,大自然總會找到某種方式和人類和諧共處,直到它再也忍受不了那天。與城市中軸線相對的另一側,一條繁華的小吃街上星羅棋布各類山珍海味,有本地特色的口味蝦和嗦螺,也有不遠萬里進貨的鮑魚和龍蝦,一家只賣炭火烤串和特色小炒的夜宵攤竟人頭攢動,和其他攤位相比不落下風。 汗珠滴在鍋鏟背面,腳打后腦勺的馬振坤只恨自己沒把臺平那條跟了多年的毛巾帶過來,他把鍋鏟在旁邊的水池細致沖洗了一下,繼續投入和特色麻料與大小蟶子的較勁中。 長沙的夜市可比家里熱鬧多了,游人摩肩接踵,各家小店的霓虹招牌映在游客臉上,仿佛他們自己也會發光。大家基本放棄了塑料桌椅,甚至連餐具都不用,幾根牙簽,一個紙杯,邊走邊吃。馬振坤大部分時間都記不住自己賣出了多少份夜宵,晚上回去一對賬,有時收益比他想象中高很多。他不禁有點想念李春秀了,這要是她在,自己不知道要省多少力…… 夜宵攤生意紅火,馬振坤也沒忘了正經事。他的目光監控般掃射夜市全域,但凡有一點像王二勇的,他都會盯著人家直到消除嫌疑,直到面前等待的食客提醒他,他才發現灶里的火越來越小。 快沒氣了。他不好意思地彎腰道歉,示意食客們再等一會兒,接著就關火拔管,把烤得火熱的煤氣罐放倒,用腳踢著回到后廚。 后廚和幾張桌椅擠在一個狹窄的三角形空間里,這些桌椅本意是給游客歇腳用的,此刻被兩桌喝酒的男游客霸占,每桌都是三四個人,一桌都二十來歲,外地游客,一桌三四十歲,都剃著平頭,cao著本地口音。兩桌好像三兩句話不太對付,剛剛應該發生過肢體接觸,馬振坤回來的時候,他們都剛剛坐下,沒再說話,不過眼神里都有火。 沒鬧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馬振坤也沒上前,安靜地滾出一個新煤氣罐,眼角的余光卻一直關注著他們。 兩桌人都喝了不少酒,年歲稍大的那桌明顯吃了癟,一身火不知道往哪兒瀉,其中坐在主位那個混混晃晃悠悠站起來,松開皮帶似要去方便,剛走出后廚,他的目光看了一圈,色瞇瞇地盯上了剛剛在馬振坤攤前等待食物那三個女孩。 其中一個女孩穿著清涼,這混混竟直接來到她背后,色膽包天地拽住女孩若隱若現的內衣帶,彈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非常滿意。 “干什么你!” 女孩的兩個同伴迅速把她護在身后,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直接上去推了一把。 “眾目睽睽,你還敢耍流氓?” 那混混不敢跟男人叫囂,還被女孩欺負,心中那病態的大男子主義驅使著他迅速推了回去。 “年紀輕輕的,怎么一點都不開放呢?我這叫搭訕,什么耍流氓?再說了,你們幾個小meimei穿成這樣出來耍,不就是等著被男人摸嘛……” 話沒說完,剛剛被欺負的那個女孩上前一步,拎起手中的奶茶直接砸在混混頭上。 這一潑沒能讓混混冷靜,反而更加癲狂。 “兄弟們出來!大哥讓人欺負了!” 另外幾個平頭混混跳出后廚,每個人手里都拎著酒瓶子。路過的有人見狀馬上閃開,三個女孩被幾個啤酒肚包圍,顯得孤立無援。 這幾個瘋子借著酒勁開掄,左右扇巴掌,女孩們花容失色,尖叫起來。 馬振坤腦中一直回響著程兵的話,“別惹事,千萬別起眼,王二勇是老鼠,我們得比他更像老鼠。” 然而,此情此景,很難不讓馬振坤想起王大勇被抓那天。 馬振坤腦子一熱,煤氣罐丟在一邊,他一貓腰鉆進混混們的包圍圈,擋在女孩們面前,好幾耳光就扇在馬振坤臉上,馬振坤沒有生氣,反而陪著笑臉說道:“大哥,算了算了,今天免單哈,算我的……” 那個領頭的混混接過遞來的酒瓶就要往馬振坤頭上砸。 馬振坤輕輕嘆了口氣,他上前一步,肩膀輕輕一墊,精準擊中了混混的麻筋,手里一軟,酒瓶就掉到地上。馬振坤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閃電般快出了殘影。混混眼神一花,馬振坤就來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往前一送,腦門精準磕在混混鼻梁上。 混混頓時涕泗橫流,捂著鼻子退出戰場。見到從指縫里流出的血,其他幾個混混哪能看得他們的“大哥”受此般屈辱,叫罵著沖上來,馬振坤隨手又放倒兩個。可在他注意不到的身后,一個混混把酒瓶打碎,拿著尖頭直沖馬振坤的后腰。 三米,兩米,一米…… “啪!” 一塊石頭精準砸中了這個混混的虎口,他吃痛一聲,手一軟,碎瓶尖頭朝下,馬振坤贏得了反應時間,他一下就把碎瓶子奪了過來。 他四處尋找著,想對幫忙的熱心群眾表示感謝,看到來者,他一下愣住了。 一臉橫rou、瞪著大眼的男人扒開人群,氣喘吁吁地跑到馬振坤身邊。 竟然是蔡彬! 兩個人來不及寒暄,默契地背靠背,形成對戰的姿勢。這配合之前曾在2002年擋住過百余名群情激憤的百姓,面對幾個混混綽綽有余。 三個女孩已經趁亂離開,幾個小混混嘗試幾次要上前,都被兩個人的“大將風范”震懾住,沒人再敢貿然進攻。 蔡彬口腔呈o形,氣息在內里回蕩,形成巨大的共振。 “滾!” “你倆等著。” 小混混們扶著大混混,嘴上罵罵咧咧地離開。 不少人圍觀看熱鬧,之前和混混們不對付那桌年輕人帶頭,大半個夜市都響起掌聲。 兩個人只享受了片刻這曾經的榮光,便呼吁人群散開,夜市再次恢復熱鬧繁華的景象。 蔡彬擔了擔馬振坤肩頭的啤酒漬。兩個人就那么對視著,都露出獨屬于兄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