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隊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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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徐沒有繃住,回頭向王大勇胸前就是一腳,剛好踹再王大勇胸下肋骨處位置。這一腳,竟然把固定嚴實的審訊椅踹得應(yīng)聲倒地,王大勇當然也被帶倒,他悶聲一哼,再無他話。 “天亮前,必須拿到口供。” 程兵渾身都透著殺意,他的表情已經(jīng)扭曲到了極點。審訊室里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能用血脈僨張來形容,小徐的牙齦已經(jīng)被自己咬出了血。 程兵一句不帶什么情緒和立場的話,成了三大隊每位刑警的發(fā)令槍。 已經(jīng)查不出王大勇身上的每一拳到底是誰落下的,審訊室的狹小空間充斥著拳拳到rou的擊打聲,那聲音有點像從底部拍罐頭,空曠,但每擊必有回響。 三大隊的兄弟們,包括程兵都沒有預料到,命運的審判即將來臨。 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是馬振坤,他發(fā)現(xiàn)地上的王大勇沒有任何反應(yīng)。此刻,他跟夜宵攤旁邊的東石門派出所所長共情了。 “你別給我裝死啊!還沒打你呢!” 其他兄弟們還在嗷嗷叫著往上沖,馬振坤冷靜下來,以頭部為支點,他拽起了王大勇立在審訊椅上。 馬振坤手上非常滑膩,他往警服上蹭了一下,意識到那全是王大勇身上的虛汗。 不管王大勇怎么控制身體的抖動,這個過程無法逆轉(zhuǎn)。 或者說,這時他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所有外顯的狀態(tài)都是腦干做出的最后一搏——渾身發(fā)抖,臉色蒼白,直翻白眼。 蔡彬喊道:“程隊!他不太對!” 程兵這時才真正看了看王大勇的表情,他的心臟就像坐了什么機器一樣被輸送到地心深處。 王大勇在咳嗽,但吐出的不是唾液,而是夾雜血絲的白沫。他抖若篩糠。 審訊室內(nèi)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9月26日,我國秦嶺淮河以南的平均氣溫是二十三攝氏度,小徐竟然感到一陣陰冷。 “快送醫(yī)院!” 廖健和蔡彬架著王大勇出了審訊室,馬振坤緊跟著出去打輔助。 審訊室里只剩下程兵和小徐兩個人,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你聽沒聽到什么聲音啊?” 程兵突然問小徐。 小徐直愣愣地盯著審訊室的灰墻,沒有回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程兵自言自語起來。 不過,等多年后再回想起這一幕,他篤定地相信自己根本沒有說話,他以為的一切對話只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中。 “什么聲音?” “到整點了吧,車站的大鐘整點報時了。” “我們離車站十萬八千里,怎么可能聽到車站的鐘聲。” “此刻,我們唯一能聽到的鐘聲,就是命運的喪鐘。” 第三章 號子 看守所的監(jiān)房按數(shù)字編號,嫌犯進來后也被編號,傳喚嫌犯時一般不叫名字,而是叫號,故稱“號子”。 來到這里的人,沒有名字,沒有性格,不見榮耀的過去,不辨期待的未來,脫光洗凈,能帶進號子的,只有必須被救贖的罪孽,和那也同樣被編了號的,日復一日的現(xiàn)在。 這間號子是個四米寬八米長的平房,顏色比三大隊的審訊室還灰暗。房間左側(cè),半米高的通鋪上擠著十幾張床位,看起來就像公墓的骨灰盒。過道上置一雜物柜,里面內(nèi)含乾坤,一些平日的違禁品,煙或打火機等,都藏在里面。這里是管教們每次巡查的重點區(qū)域,奇怪的是,一到巡查,雜物柜內(nèi)部都非常整潔合規(guī)。雜物柜后是盥洗池和毛巾牙刷臺,盥洗池上面有一面鏡子,憑借人力根本無法打碎,不給輕生者任何機會,牙刷也是特制的,根本無法作為武器。再往里,轉(zhuǎn)角有一蹲廁,故意沒有做任何遮擋處理,羞恥心,最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鐵門的鋼條間有一小口,那是打飯的地方,上面的墻角貼著一個用鐵網(wǎng)包起來的監(jiān)控器,再往上,是一臺21寸的破舊彩電。說是彩電其實有點不準確,它每天兢兢業(yè)業(yè)播放新聞,早已年久失修,大部分時間畫面都是黑白色。此刻,十幾名兇神惡煞的嫌犯正百無聊賴地盯著彩電里播放的政法特別節(jié)目。他們的眼神里沒有虔誠,沒有虛心,也沒有感化。 節(jié)目里,西裝革履的電視臺主持人和政法專家們正在討論。 一個抹著油頭,領(lǐng)帶扎得倍兒立正的專家侃侃而談。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嚴格禁止司法機關(guān)、檢察機關(guān)刑訊逼供,刑訊逼供是封建司法特權(quán)的產(chǎn)物,是違反現(xiàn)代刑事訴訟所奉行的無罪推定的基本理念的。” 另一個戴著金邊眼鏡,說話帶點口音的專家馬上附和道: “法制改革改什么?杜絕刑訊逼供就是改革的一個目標。” 電視畫面切換到了市醫(yī)院。 程兵、馬振坤、廖健和小徐從醫(yī)院大門走出來,他們手戴鐐銬,眼神空洞,被押上了警車。這是三大隊成員們被捕的畫面。 這場特別節(jié)目全市同步播出。本市最火爆的商場櫥窗內(nèi),新進了一批進口背投電視,從30寸到80寸一應(yīng)俱全。此時,程兵等人被逮捕的畫面正在被各式大小的屏幕反復播放。電視和電視之間信號傳輸有延遲,商場之內(nèi),三大隊每個人的臉都成了畫面特寫。 電視柜臺前人頭攢動,來購買電視機的潛在客戶絡(luò)繹不絕,收銀臺放現(xiàn)金的抽屜每當成交一筆就會自動彈開,今天基本沒合上過。 “能不能放個電影或者體育比賽給看看啊?天天看新聞,能看出什么畫質(zhì)好壞來?” 有客戶抱怨道。 還有的客戶說:“花這么多錢買個電視,家里還沒地方放,我還不如去聽聽收音機!” 商場服務(wù)員馬上一臉媚笑地迎過來:“收音機我們這兒也有呀。”說著就把客戶引到了收音機柜臺,隨手打開了一個,里面的廣播正在播放: “我市921入室盜竊殺人案取得重大突破性進展!” 客戶根本沒聽里面在播放什么,調(diào)了一會兒收音機旋鈕,又轉(zhuǎn)向了下一個柜臺。 在不和平,不安穩(wěn)的時候,人們往往祈求英雄的降臨。 可當和平安穩(wěn)真的到來之后,沒人記得英雄。 市民們不感謝程兵,街上人來人往,并沒有太多人關(guān)注他們的新聞。 “我國的刑法、刑事訴訟法不僅要打擊犯罪,同時要保障人權(quán),所以必須依法嚴懲926刑訊逼供案程某等涉案警察們,給全社會一個正面示范!” “哐!” 鐵門處傳來的聲響吸引了號內(nèi)的嫌犯,大家把目光從彩電上移開。 隨著冰冷的鎖門聲響起,程兵輕輕回過頭,眼神空洞地望著鐵門。 從9月26日凌晨開始,程兵看待自己的生活,就如觀看一部晦澀難懂的老電影。這幾天過得走馬觀花,程兵的思緒一直還停留在怎么讓王大勇吐出王二勇的下落。這清脆的鎖門聲依然沒能讓他清醒。 他機械地轉(zhuǎn)過身,面向一屋子的嫌犯。他身著藍色馬甲,手捧舊花被,被子上置放了盛裝洗漱用品的塑料盆——看著和屋內(nèi)的嫌犯沒什么兩樣。 他像是被皮搋子順著天靈蓋抽了一下,眼睛里一點光都沒有,完全的形容枯槁。程兵目光淡漠地看著眼前的嫌犯們,當下的境遇讓他提不起任何精神頭,不過作為老刑警的敏銳還是讓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一人的與眾不同。 對方穿著黃色馬甲,腳上扣著沉甸甸的鐵鏈。 這應(yīng)該就是這間號子的號頭了。 號頭的嗓音像被沙礫打磨過無數(shù)次。 “新來的,睡那兒。” 跟火車上一樣,號子里的鋪位也分三六九等,號頭給程兵指示的位置,是整個大通鋪的最邊緣處,冬冷夏熱,是離蹲廁最近。 程兵落寞地把臉盆和洗漱用品擺到盥洗池旁邊,他單手抱著被子來到鋪邊,旁邊的嫌犯順勢將自己的被子往里一挪,給程兵留出位置。 程兵對一切都沒有興趣,他只是用余光瞥了瞥這個年輕嫌犯,他身形非常瘦長,躺在鋪位上兩條小腿都能落下來打晃,看著斯斯文文,程兵莫名想起了二大隊的隊長楊劍濤,想著他倆應(yīng)該是同一類人。 程兵狹窄的鋪位和年輕嫌犯的加起來還沒有一人寬,而最內(nèi)側(cè)號頭的鋪位足足能睡下四個程兵。只要年輕嫌犯睡覺不老實,程兵就沒有位置。 然而,程兵知道,這里沒有人睡覺不老實。 身為一名老刑警,他對號子的熟悉程度好似會計熟悉賬本,他聽過或親眼見過太多來自里面的故事。大部分嫌犯蹲過一遭,那些平時怎么說都改不了的小毛病都痊愈了,比如酗酒,比如抽煙,比如抖腿,比如睡覺打把式。 程兵的腦子里就像有一個黏膩的觸角,他告誡自己不要想之前,不要作對比,那觸角還是拉著他的思維,無時無刻不往他的刑警生涯里鉆。這種腦中的左右互搏消耗了他大量精力,他覺得自己的大腦皮層時刻處在馬拉松賽道上。這種消耗總是讓他忽略了眼前,直到號頭出聲他才注意到對方已經(jīng)來到面前。 “蹲下。” 程兵一動沒動,見狀,那個年輕嫌犯識趣地讓開了地方,接著幾個身形剽悍的嫌犯圍了上來,程兵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從身體內(nèi)部散發(fā)出的,一股惡狠狠的氣味。 程兵輕輕屈下了身子。 他并非受迫于彪悍嫌犯的恐嚇,而是心思不在此處。等嫌犯們圍上來,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蹲下之后,他的意識稍有回籠,那種他極度想要壓抑的刑警本能又占據(jù)了上風,就進來這么一會兒,憑借嫌犯們的竊竊私語,他已經(jīng)知道了,號頭身邊這個塊頭最大的,是他的左膀右臂,名叫虎子,而剛剛給他讓位置的年輕嫌犯名叫阿哲。 虎子故意把藍色馬甲往上捋了捋,露出堅實黝黑的肌rou和大面積的文身,這種人似乎天生就不會用和善的語氣說話。 “這是紅中哥,叫中哥。” 他的話里帶風,真像一頭兇狠的虎,直愣愣地沖到程兵耳蝸之中。 程兵低眉順眼地答道:“中哥。” 號頭紅中上下打量著程兵,又踢了程兵一腳,示意他轉(zhuǎn)一圈。接著,紅中滿意地“嘖嘖”了兩聲,用說教的口吻道:“你覺得自己冤嗎?刑訊逼供是違反人權(quán),是違法的。你還把人給打死了,我跟你說,你這是罪有應(yīng)得,這就叫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這句話從一個服刑人員口中說出,總帶著黑色幽默的意味。所有嫌犯都訕笑著點起頭來,紅中滿意地看著大家的反應(yīng),視線在回到程兵身上時卻一愣。 這句話直接觸碰到了程兵的逆鱗,腮幫子上暴起的青筋代替程兵做了反駁。 紅中的語氣更加不善,更加落井下石。 “不服氣?我告訴你,在這里你就別把自己當警察了,是虎你得臥著,是龍你得盤著,好好接受改造,明白嗎?” 程兵的思緒再次抽離了,想著上次有人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是什么時候?其實時間也不遠,他想起了921案發(fā)生后陳局和自己的多次對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說話!” 紅中厲聲一喊,程兵更加恍惚了,剛剛紅中跟自己說的一切,他幾乎都原封不動地跟無數(shù)名嫌犯講過。強jian、盜竊、殺人、搶劫、縱火、危害公共安全……每一位嫌犯的臉都在他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過了一遍。 最后,那張臉變成了他自己。 他軟糯地說:“明白。” 紅中顯然不想就這么放過程兵。 “把地板擦一遍,滾。” 就像在呵斥一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狗。 程兵渾身沒動,突然抬起眼睛,眼神中充斥著滔天的怒意,渾身也爆發(fā)出了極強烈的氣場。沒等程兵有下一步動作,紅中突然扇了程兵一耳光,他這下出手隱蔽迅速,本來手部放到臉邊,就像是要揉弄一下自己的鼻子,接著突然發(fā)力,反手用手背擊中了程兵。 “啪!” 有管教不定時巡邏,紅中并不敢弄出太大聲響,這一聲很快就在號子墻壁的反射中消弭于無形,但在程兵聽起來,這響聲一直在他體內(nèi)滌蕩,直至充斥整個大腦。 程兵的雙腿蓄足了力量,剛要蹬起來卻被完全制住了。虎子和他身后的嫌犯就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紅中剛一收手,他們直接涌上來按住了程兵的肩膀。程兵想極力掙脫,但無力反抗。 等程兵卸了力不再反抗,又有無數(shù)雙手死死把程兵的頭按了下去,再強大的核心力量也穩(wěn)定不住重心,程兵雙膝重重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