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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51節

    他至今順風順水, 不缺銀子沒受過大的挫折, 又是在國子監里頭讀書讀久的, 有點“何不食rou糜”的味兒了。

    衛景平:“賣字畫也是坐這兒守著攤子,多一樣咸菜擺著也是賣, 薄利多銷還招攬人氣,何樂而不為呢。”

    聽說當初這個咸菜攤子的氣氛組一上, 恨不得把整個坊里的人都吸引過來, 那叫一個火爆啊。

    當氣氛組不說, 咸菜一斤進價9文錢, 零售一斤賣15文錢,他們加三成的價格, 也就是19.5文往外賣,買3斤以上贈一幅不題名的墨寶,算下來顧客等于是花了31.5文買到手一幅墨寶,紙、墨用一般的,一幅墨寶不算功夫的成本差不多8文左右, 最終算下來, 每賣出3斤咸菜, 凈賺是23.5文,每買出去300斤咸菜,賺到手2兩多銀子……

    怎么算都是有賺頭的。

    顧思炎擠兌傅寧:“老傅你就是沒衛四會算賬,”他叫顧小安把手推車拉回去:“請你仨吃面,去不去?”

    前頭他說的是玩笑話,不能真的請衛景平吃咸菜。

    衛景平瞧了一眼天色:“餅圈,你和老傅是不是還趕時間回國子監呢,我給你記住了改日再請吧。”

    顧思炎和傅寧都是住宿在國子監的,他記得有規定每日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之前必須回去,這會兒已經不早了來不及一塊兒去吃頓飯。

    只能約定下回。

    “衛四,”徐泓算了一路顧世安賣咸菜賺的銀子,動心又眼紅:“你說我想個什么法子才能掙到銀子呢?”

    他出攤四五回了,還沒見著銀子呢。

    衛景平:“……”

    他怎么能知道。

    “唉你衛大人這次諫言推行的榷酒曲令給戶部掙了那么多銀子,”徐泓見他一言不發,想著最近戶部的榷酒曲令,發感慨道:“陛下那邊賜下來的賞賜就花不完吧,我估摸著你也瞧不上這幾兩碎銀……”

    也就只有他一個翰林院閑得蛋疼的庶吉士,沒本事去做實事還討不到媳婦兒的才有心思干這個,想著想著忽然黯然傷神起來。

    “誰說我瞧不上,”衛景平心道他也很缺銀子的好不好:“明兒個放衙我就去找你擺攤賣墨寶。”

    徐泓的情緒又在一瞬間高漲:“衛四你可別挨著我擺攤啊,我怕人家笑話你狀元郎的字還趕不上我的。”

    說完一溜煙小跑跟衛景平告辭:“說好了你明天來啊,我等著你。”

    衛景平:“……”

    踱步走到家門口,忽然一只雕翅朝他伸過來,似一朵黑云倏然遮蔽頭頂上空,衛景平仰起頭看了片刻:“雕姑爺?”

    是一只雄健的公金雕,金燦燦的夫君,他們衛家的雕女婿。

    衛景平伸手抓它下來:“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他抱著公金雕走進院門:“想你媳婦兒了?”

    還沒進二進院門呢,金燦燦就揮舞著爪子過來拍了它夫君一爪,氣哼哼的:“嗷”

    公金雕也來氣了,它從衛景平懷里撲棱出去,盤旋到空中跟金燦燦互毆得人仰馬翻,雕翎凋落……

    引得左鄰右舍都跑上屋頂來看雕夫妻打架。

    衛景平挨個叫喚,沒雕聽他的,后來一急拿出了弓箭,像模像樣地搭弓上弦撥了下:“都給我停下來。”

    二雕聽見弓箭聲才怕了,各自收了空戰,耷拉著腦袋徐徐飛落到院中的矮樹杈上。

    衛景平檢查它倆傷勢,金燦燦只是被公金雕薅掉一把雕羽沒吃虧,公金雕的翅膀根上傷了一處在汩汩流血,他趕緊抱著它進屋上藥:“它倆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都說金雕一旦找了配偶,就要做一輩子的鐵翅夫妻嘛,這倆怎么好像雙雙恨毒了彼此恨不得打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衛長海聽見動靜從后院過來,說道:“這只公金雕是跟著你師娘阮夫人一道來京的,才進門沒多大會兒怎么打起來了?”

    阮驚秋半個月之前啟程赴京,今天終于到了,跟著她一塊兒來的還有這只公金雕,送到衛家來的時候她解釋說:這只公金雕每日半夜都去衛景川家里嚎叫個不停,大概問他要媳婦兒,瞧著怪可憐的,衛景川就托她把它帶進京城來跟金燦燦見個面。

    衛景平更是莫名其妙:“……”

    這小兩口好不容易久別重逢,置什么氣呢。

    他把公金雕抱到金燦燦面前:“來我教你怎么哄媳婦兒開心。”

    衛景平難得在家里管管閑事啰嗦一回,那種很久以前悠閑愜意的感覺回來了,他正完全放松地享受著難得的時光,忽然宮里頭的太監李為來了,宣他進宮去見云驍帝。

    此刻天已經快黑了,云驍帝找他做什么。

    難道是樊家那案子的事?

    畢竟上次云驍帝跟他們新科三鼎甲就這件事沒有談妥。

    衛景平又換下才捂熱的常服,又換上一套整潔的青綠官袍,滿腹狐疑地進宮面圣去了。

    到了皇宮門口,新上來的淡淡月光照著漢白玉石雕成鴟吻巨獸昂首看著好像要騰飛似的,它們俯視著進宮的少年官員,好像又什么話要叮嚀囑咐,但最后又借著風聲輕微嘆息,什么都沒說出來。

    衛景平這回沒有像李為打聽云驍帝因何事宣他進宮,他一路面色自若地走著,到后來李為沉不住氣了,主動開口賣了他個人情:“陛下正為樊家那案子煩著呢。”

    是這件事。

    衛景平心中方才就有猜測,果然讓他給押中了。

    他到了御書房見到云驍帝,叩首之后聽見皇帝問他:“樊家那事兒,衛愛卿你怎么看?”

    衛景平摸不準云驍帝的心思,他小心地回道:“回陛下,臣不懂律例,不敢亂說。”

    “是這樣的,傍晚那會兒樊家人進宮和朕通了口氣,”云驍帝和他坦白了:“他們找個訟師來,在律例上找個回旋的余地不叫朕以私害法,衛愛卿覺得可否?”

    衛景平微微一怔:“……”

    樊家想要在律例上找到回旋的余地,無非就是在當日的呈堂訟狀上做文章,極大的可能就是把“用刀殺人”改為“甩刀殺人”,將故意殺人的罪名變為失手致人死亡,從而減輕罪刑鉆條活路。

    不會有比這更高明的了。

    不過,衛景平心想:這大招祭出的太晚了。

    誰不知道樊家為了給樊顯榮續命給姜太后送了兩年的銀子,早已臭名昭著,這時候忽然想要鉆律例的空子翻案減輕罪刑,能讓人信服才怪。

    落到世人嘴里,無非是換個說法用銀子擺平這件事罷了。

    這下刑部都得被拉下水,被百姓變著法子嘲弄。

    要是樊家一開始就找到能將呈堂訟案中“用”字換成“甩”字的訟師,不聲不響把這事辦了,那會兒都還沒反應過來,一下子能堵住嘴,現如今才辦不行了。

    訟師也回天乏力。

    衛景平說道:“陛下您想,兩年前樊公子被刑部判了秋后斬立決后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云驍帝:“樊家往太后宮里送了銀子。”

    由姜太后押著刑部將這個案子拖到了現在,因為刑部敢怒不敢言,看上去也是受害者,甚至還博得了不少看客的同情。

    衛景平斟酌了片刻說道:“微臣膽小迂腐,只知不奉三尺之律,無以繩四海之人,微臣不敢妄議太后,但微臣擔憂陛下要是允了樊家這么做,那天下膽大的人,或許會妄議陛下您和刑部啊。”

    這還不得掀起滔天風浪,御史臺的言官們頭一個就不干了吧。

    云驍帝仍不死心:“樊家說他們請的是天下第一的訟師陸贊,定會將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讓御史臺無話可說。”

    衛景平背后冷汗淋漓:“陛下,臣看過呈堂訟狀,當日多人親眼瞧見樊公子持刀殺死魏公子,沒有什么滴水不漏的法子,無非是……”

    他要是將“用”字添上一筆改為“甩”字,玩弄cao縱文牘的辦法說出來,雖不敢說能激怒云驍帝立刻下旨砍了樊顯榮,但也沒法保證沒有這個可能。

    關乎一個人的死活,盡管樊顯榮這人死了也不冤枉,但衛景平卻是頭一次面對決定人生死的事,他此刻內心的恐懼無法言喻,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無非是多費口舌與刑部糾纏狡辯罷了。”

    差不多是說了句廢話。

    作者有話說:

    又卡卡卡了,非常sao瑞。

    金雕界的婚姻規則是公雕靠美貌和本領獲得母雕的青眼,然后入贅,終身一夫一妻制的哈~

    第173章 行賞

    ◎衛愛卿看著一白面書生沒想到內里皮糙rou厚的啊真耐砸……◎

    云驍帝宣他進宮可不是要聽這句廢話的, 他挑起一雙鳳目哼了聲:“衛愛卿倒是跟朕說說,朕該如何待樊家?”

    樊家才為朝廷推行的榷酒曲令出了錢使了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總不能這就下令砍了樊顯榮吧。

    要是這回樊家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日后朝廷再頒發行令,有了樊家的前車之鑒,誰還愿意響應順從。

    他斟酌再三, 兩利相權, 覺得還是跳不過這件事, 只有保住樊顯榮方才顯得天家待人厚道。

    但這么一給樊家開恩, 就得賠上朝廷的名聲了。

    云驍帝是找衛景平來拿主意擺平這件事情的, 要給樊顯榮活路,還不能損了他的英明, 就得找個人出面去經手辦這件事了。

    萬一日后出了岔子,隨手就能推出去背鍋。

    他找的這個倒霉蛋就是衛景平。

    衛景平面上無比惶恐地道:“微臣實在是不知該怎么辦。”

    這不是讓他的手去沾沒那么清白的事嗎?

    “這件事確實棘手, ”見這個年輕的臣屬不肯接手, 云驍帝喜怒未形于色, 他說道:“一時也想不出轍來, 這樣,衛愛卿, 你今晚就宿在宮里頭吧,陪朕一塊兒想想。”

    說完命人取來一床薄被賞給了衛景平:“宮中地方大,衛愛卿看著睡哪兒吧。”

    想不出來就直接扣著他,強行讓他夜宿皇宮,不讓他回家了!

    衛景平被這流氓無賴的手段弄敢怒而不敢言:“……”

    狗皇帝!

    他好像跳起來給云驍帝一拳, 教他好好做個人。

    但……加上上輩子活過的年紀, 衛景平比云驍帝的歲數還大, 他能被一個小弟激怒么,那太沒臉了,無論如何都不能。

    衛景平老成地收攏著脾氣,感激涕零地謝了恩,但他沒告退。

    云驍帝說讓他隨意睡皇宮哪兒,可衛景平不敢那么沒眼色,真抱著被子退下找地方睡覺,只能跪在御書房陪皇帝批奏折。

    御案上擺放著百來本奏折,疊起來有半人多高了,云驍帝還算是個勤政的天子,他每一本都要仔細過目,看看里頭上奏的什么事情,不過好像今天不討喜的奏折太多,氣得他情緒起伏很大,動不動就拿氣奏折往地上扔,劈里啪啦的,偶爾一本擲下來殃及到衛景平,被奏折刮一下還挺疼的。

    摔奏折也就罷了,滿腹怒氣的天子偶爾還摸一把繪著雙龍戲珠的鎮紙,這一對是用黃龍玉制成的,玉,石也,說白了就是兩根長方形的石棍子……

    衛景平真怕他下一秒扔出來的是鎮紙,那要是不小心砸到身上可就沒有輕重了。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云驍帝摸了數十次那對鎮紙,一次摸得比一次時間長,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朝衛景平扔過去了。

    眼看著要到午夜時分了,衛景平適應了這種驚嚇,他緩過神來發覺云驍帝可能是故意扔奏折嚇唬他的,逼他松口接手樊家案子的事。

    窺破了云驍帝這一道心思,衛景平心底的慌張登時一掃而空,他只管跪著,任憑天子扔了又扔,末了終于將御案上的奏折扔完了。

    云驍帝看著衛景平默默地跪在地上不說話,對于他一個個砸過去的奏折,躲也不躲,砸到身上就受著,心中嘖了聲:衛愛卿看著一白面書生沒想到內里皮糙rou厚的啊真耐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