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50節
衛景平驚訝:“哪個謝大人?” 莫非是老顧。 “謝傳臚啊。”段鳳洲說道:“他的畫已成綠筠坊一絕了,先前賣十兩銀子,如今十五兩都一幅難求。” 衛景平:“……” 怪不得許久沒看見顧世安,他竟然掙潤筆費去了? 為什么不叫上他,哼哼,有點氣啊。 作者有話說: 啊哦,寶子們比渣渣作者還提前知道劇情~ 第171章 伙伴們的日常 ◎打聽一下什么時候能喝上喜酒。◎ 除了張、顧二人之外, 聽說另外還有多名同年在那邊兜售墨寶,次日放衙后, 衛景平也去了綠筠坊。 有財同發, 他得跟上大伙兒的腳步。 綠筠坊又叫翰林坊,從“翰林坊”這三個字就能看出來,聚集在這里賣字賣畫的,至少是有個進士出身學歷的士子。 且他們官階不高, 年俸祿較低。 拿衛景平這樣戶部正六品的京官來說, 當朝所給一年的俸祿是72石米, 折合成銀子是46兩, 均到一個月4兩都不到, 按照京城里的物價,3-4口之家租個一進院的宅子每月都差不多要半兩多銀子了, 這是住的,吃的方面, 一斤rou的市價是90文錢, 一戶之家每月吃10斤rou就得支出1兩銀子, 米面蔬菜瓜果儉省著吃, 月怎么也還得一兩多銀子,余下那不到1兩掰成幾份用只是能勉強湊合, 聽說許多官員月初領了俸祿回去,馬上把換成銅板分成30份掛在房梁上,以后每日取下一吊錢作為這一日的花銷,如果沒花完,就找個竹筒裝起來, 以應付日常額外的開支, 就這樣精打細算, 量入為出,絕不多花一個銅板。 許多新科進士初入京時,都是用這個辦法過日子的。但隨著娶妻生子,甚至還要往老家寄錢贍養父母,到手的俸祿越來越不夠用了,那些個為官清廉不愿意在官場上營私茍茍撈銀子的高學歷下品官吏們,憑著他們讀書時練就的一手好字,或者作畫,陸續去翰林坊擺攤開始賣墨寶,賺養家糊口的錢去了。 衛景平走進去一看,這翰林坊就是個以買賣書畫為主的集市,來逛人還不少,有垂髫的蒙童,少年秀才,也有白發的童生、附庸風雅的商賈……他們逛下來觀摩的心思多,出手買下來的意愿并不是那么強烈,因而這里的買主少而又少,很稀缺。 所以每個書畫攤也不是每天都有生意能開張的,隔三岔五賣出去一幅也是有的,跟段鳳洲嘴里好像來了這里就能撿錢的行情有點差距。 許是張永昌有個新科榜眼的名頭在身上,顧世安有個傳臚傍身,加之他作畫確實是一絕,才有買主愿意花錢吧,衛景平心想。 今日張永昌沒來,他出來的時候張榜眼還在埋頭書寫什么呢,衛景平轉了大半圈下來沒遇到一個相熟的。 再往里頭走,翰林坊后門處的熱鬧引起了他的注意,老遠瞧著,那里擺了幾口賣咸菜的矮缸,哦,是個咸菜攤子。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圍在那里排隊買咸菜,衛景平瞧了一會兒才發現緣由,咸菜沒什么好擠破頭去買的這家咸菜攤子啊,你買他家的咸菜3斤以上,攤主會贈你一幅墨寶,多數人是沖著墨寶去的。 這墨寶呢只題字不留名,如果你想要人家題上名字拿回去收藏傳家,就得加銀子了。 不過需要留名的也少,對于多數人來說,買咸菜贈墨寶很劃算,盡管這咸菜的價格一斤比外頭貴三成,也就是6文錢。 別小看一斤咸菜多出來的6文錢,一天賣出去200斤,就是1200文錢,一兩多銀子了。 而賣出去200來斤,需要60-70個顧客,衛景平站的這片刻,就看見十來個人一手提著咸菜兜子,一手卷著墨寶從攤子上離開了。 也有加了銀子讓攤主人題字題名的,還有個沒買咸菜的,懷里抱了一個畫軸……看來這攤子的主人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畫得好畫呢。 這攤子等于說是掙賣咸菜的錢,掙賣字的錢還外帶賣畫,可比干巴巴擺個字畫攤能掙多了,誰這么干的是個人才啊。 這家的生意太好,衛景平擠不到前頭去看看人家的生意經,只好往別處轉悠去了。 大抵是受這家賣咸菜送墨寶的啟發,還有一個年紀一把胡子蒼蒼的推官賣墨寶贈抽簽算命,至于說準不準不好說,反正是撿著好聽的話忽悠,時間一長在翰林坊里竟然還頗有名氣。 他的生意也不錯。 “衛四。”衛景平轉悠了半圈,有人欠得熟悉的人喊了他一聲:“來來來,來照顧一下我的生意。” “徐泓。”他回頭一看,喲,認識,徐泓嘛。 這小子殿試時翻盤,從會試杏榜的第五十六名,本來是同進士出身的名次搏了個進士出身最末一名,朝考之后選了翰林院庶吉士,這一直還沒怎么碰過面呢。 衛景平見他的攤子上冷冷清清的:“你徐大公子家底兒甚厚不缺的錢吧,怎么也到這兒來湊熱鬧了。” 但在這里擺攤的,老的新的,往年恩科的狀元榜眼探花都不缺,他一個孫山的進士出身的字就顯得乏人問津了。 徐家是甘州府上溪縣的名門望族,徐泓考中進士回去省親祭祖時,族中叔伯等人給的賀禮錢都上千兩了,他一回京就用這筆錢買了座宅子,手里余下的錢算著也夠娶媳婦兒用的了,就是還沒趕上走桃花運,想花錢沒處花去,他該煩惱的是這個才對。 “回家也是閑著。”徐泓說道。 翰林坊這里人多,有人陪著一塊兒喘氣,挺好的。 徐泓揮筆寫了一幅字景氣和暢,擺在那兒晾著:“問別人都要十兩銀子,咱們認識給你算六兩好了。” 說完他拿出了強買強賣的架勢。 衛景平呵呵一笑:“你我是知己,難道還不知道我出門從來不帶銀子的?” 兜里連10個銅板都摸不出來。 徐泓嘆氣,跟他念叨:“要是晏升沒外放出去,在京城里謀個職就好了。” 好歹不缺陪他四處晃悠消磨時光的家伙。 晏升殿試沒能翻盤,最后還是個同進士出身,他不愿意在京城里托關系候補末等官職,外放到鎮江當通判去了。 衛景平跟他敘了會兒舊,他指了指那個擺著大缸賣咸菜的書畫攤:“你徐大公子學著點兒。” 看人家那營銷模式,多少是動腦筋花了心思的。 徐泓:“那是謝傳臚的攤子,人家從庶吉士一下子去了工部當七品的員外郎,鴻運當頭,誰不想去蹭個運勢。” 好羨慕但學不來。 衛景平瞠目道:“謝冉?” 徐泓:“……嗯,對啊就你在上林縣那個啟蒙夫子。” 你們這是關系過于多重不好理清楚直接呼吸對方名姓了嘛。 衛景平:“……” 他怎么給忘了,上個月顧世安上書陳情,云驍帝看了動容,于是朱筆一揮赦免了遠在龍城郡的阮驚秋,她很快就要到京城來了。 怪不得老顧要這么努力賺銀子呢,得置業買宅子養老婆啊。 “老徐,借你的攤子用用。”衛景平揮筆在徐泓的“景氣和暢”后面添了四個字“春山可望”,連綴成了“景氣和暢,春山可望。”八個字:“我要是題上大名至少能賣10兩銀子你信不信?” 上半截徐泓的四個字落筆如云煙,下半截衛景平的字跡藏鋒處微露鋒芒,別說,放在一處看別有意趣。 徐泓夸張地仰頭看了看天:“你瞧,那兒有牛在飛舞,被你吹起來的吧?” 衛景平開懷大笑:“今日晚了,你明天來擺攤掛出去試試。” 等咸菜攤子那邊人少了,徐泓見他這邊沒什么人光顧,就收了攤子:“走,去謝大人那邊打個招呼。” 他們走過去卻沒看見顧世安。 咸菜缸前,熟練地cao著長筷子給人夾咸菜稱咸菜的人竟是顧思炎,他還有一個動作生硬,一看就是生手的倒霉孩子在打下手,給顧客贈墨寶,這人是傅寧。 哦,昨日國子監行了釋菜禮,生員們給孔廟里以孔孟二圣為首的圣賢敬了菜后,連著放兩天假,興許老顧忙工部的事情,這倆人就幫工來了。 距離上次見面這一下子又三個多月過去了,衛景平微微激動:“餅圈,老傅” 徐泓也跟他們打了招呼。 顧思炎正在夾咸菜的手晃了下,乍然碰到熟人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轉念一想,當初在上林縣的時候衛四不也經常在墨鋪里吆喝賣墨嘛,相識于貧賤時就這點好處,抹得開面子:“衛四,我忙完請你吃咸菜啊。” 腌辣椒、腌茄子、腌蒜頭、腌蕎頭、腌蘿卜、腌豆角、豆豉、腌黃瓜……壇子里應有盡有,他大方一回,管飽。 衛景平看得恍惚,這還是那個上房揭瓦被夫子們追著揍的熊孩子餅圈嗎?他挨著傅寧去幫忙打包贈與顧客的墨寶就是顧世安提前寫好的字:“餅圈你好大方。” 傅寧搗了他一下:“晌午那會兒我和餅圈還在說你這個狀元公眼下還有點風頭,該趕緊上這兒來賣墨寶,這是把你給嘀咕來了?” 等時間久了人家不新鮮衛景平這個新科狀元了,他的字就沒那么暢銷了。 “還說呢,你們來這里發財也不叫我一聲,”衛景平笑著捶了傅寧一拳:“不夠意思了啊。” 他哪里知道有這么個寶地。 “你這一路升官忙活兒的,”傅寧嘖了聲:“我們哪兒敢耽誤你的事兒啊。” 他們在國子監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方都聽說朝廷這次的榷酒曲令是衛景平一手推行的了。 衛景平:“老傅你說這話虛不虛偽?” 還跟他來虛的這一套了啊。 傅寧沒臉沒皮地笑道:“衛四啊,你這狀元也中了,官也升了,還有一樁娶親的好事怎么沒下文了?” 打聽一下什么時候能喝上喜酒。 衛景平:“早著呢。” 這個月家里頭正忙著給他二哥衛景英張羅著娶曾嘉玉過門事呢,婚期訂在明年的開春,等他二哥成了親還得看看他三哥衛景川那邊有沒有動靜,要是有的話還得等,沒有的話他先加個塞,這么一來二去的,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年底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一章小伙伴們的日常~ 對了,古代這種不成規模地做個小買賣賣個咸菜不算經商的哈,明朝那位替海瑞料理后事的清官王用汲就是這么養家糊口的。 第172章 雕姑爺 ◎是這件事。◎ 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閑話, 后來見坊里沒什么人了,他們便收攤子了。 “餅圈, ”衛景平見顧思炎搬起賣剩下的半缸咸菜往手推車上放, 上前搭了把手:“這可不輕。” 顧思炎很不講究地往他手里一推:“衛四你是練家子你來吧。” 衛景平:“……” 這話像是在夸他文武雙全,是吧。 傅寧和徐泓點完了盤子里放的銅板和碎銀,驚呼道:“29兩半……好多啊。” 一天連咸菜帶新科傳臚謝冉題名的字、畫,統共賣出去29兩半銀子, 比有些攤子一個月掙的還多。 光一幅題了“謝冉”這名字的《才下眉頭》的仕女圖就賣了15兩銀子。 “一幅畫就能掙到銀子, ”傅寧說道:“真不知道謝大人還要拉咸菜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