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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52節(jié)

    “起來吧,”天子知道最終溫和地道:“賜坐。”

    又命大太監(jiān)李桐搬了一把高背椅子來給衛(wèi)景平坐。

    他知道,像樊家的這種事,正經清高的讀書人,甚至添上一個他都不是很愿意沾手。衛(wèi)景平看似精明,實則十多年圣賢書讀下來,骨子里還是個清高迂腐的。

    ……

    托幼時跟著衛(wèi)長海習了幾年武的福,打的底子好,除了膝蓋有些酸,衛(wèi)景平倒不覺吃不消,他本來立時就能站起來的,但怕云驍帝見了扎眼,忙換作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身子微微搖晃地站起來,扶著頭好半天才坐到了椅子上,他雙肩縮著,臉上的精氣神都散了,叫人看著就咯噔一下:瞧把他給磋磨成什么樣兒了。

    有那么一瞬云驍帝心軟了一下下,但隨后又冷了下來:日后朝廷需要臣屬辦的這種事情說不定還多著呢,總得有人給他用吧,他得熬一熬衛(wèi)景平。

    頭一回下不了手,第二回 再干就熟練平常了。

    “衛(wèi)愛卿還沒想好?”云驍帝掩袖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后宮就寢。

    “微臣以為,榷酒曲令一事,陛下論功行賞,”衛(wèi)景平這才被逼的沒辦法開了口,他嗓子嘶啞,嘴唇干裂,中氣也虛得很:“賞賜樊家子孫中有出息者科舉入仕就挺好的……”

    該賞的賞,但該殺的他就不說什么了,畢竟那件事沒經他的手,與他沒半點關系。

    把“賞賜樊家”和“樊家的案子”當作兩碼事對待不就容易了,誰能挑出毛病來?

    樊家不是只有樊顯榮一個孫子,家中孫輩數十個,也不是個個都紈绔輕浮不學無術,還是有德才兼?zhèn)涞牟趴〉模热绶恍鹤臃且环康拈L子,十三歲的樊和,他打聽得清楚,這孩子就是個不錯的后生。

    樊和在私塾念書,文采非常出眾,有才子之名,但因為出身商人之家沒有科舉的資格,那孩子至今還不曾考個秀才的功名呢。

    要是朝廷賞賜樊家,給樊和個科舉資格,讓他有條入仕的路不比徇私留樊顯榮一條命好的多嗎?

    反正科舉入仕憑本事,他要是有這個真本事冒尖出來的,朝廷掄了才,樊家出了士子,這看上去才是雙贏的法子。

    對樊家來說,就是花重金將樊顯榮保下來,也是個流千里的刑,比之栽培樊家出個有出息能撐起門楣的孫子,站在外人的角度,后者雖看著沒人性,但對樊家這個家族來說是件好事。

    單論這回朝廷如何賞賜樊家這是衛(wèi)景平給出的提議,完全撇開了樊顯榮的案子來說的。

    云驍帝聽了他的話想了許久才道:“衛(wèi)愛卿說的有道理,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嗯,賞罰分明。”

    不去論樊顯榮的案子,既然樊家立了功,就按功勞大小賞賜下去,分成兩碼事處理……這法子好,顯得朝廷多賞罰分明呀。

    衛(wèi)景平這個書呆子狀元還有兩下子,云驍帝在心里嘀咕了句。

    “衛(wèi)愛卿,”云驍帝又道:“要是朕采納你的辦法,賞賜允許樊和科舉入仕,那樊家找訟師翻案的事……”

    你最好給我攪黃了這件事,做成他也想留樊家大孫子一條活路,可你看拖不下去了這不是沒辦法才給另一樁好處的嘛。

    不能節(jié)外生枝。

    衛(wèi)景平說道:“微臣……”

    他既然撇開樊家的案子論事了,就抽身個到底,不想沾染絲毫,還是故技重施,絕不拿主意往手里攬事情。

    “這件事衛(wèi)愛卿再想想,”云驍帝失去了最后一絲耐心:“愛卿從不讓朕失望的。”

    說完,他大步流星出了御書房,要走。

    也沒說讓衛(wèi)景平跪安滾出宮去,把他一個人晾在了那里。

    這下衛(wèi)景平真的慌了,他想要跟過去拍著胸脯保證讓陸贊不干,但還是摁住了沖動,跪在地上沒動。

    云驍帝走是佯裝走的,其實他今夜本來就是要宿在御書房的,沒打算往后宮嬪妃那里去,是想給衛(wèi)景平點兒顏色看看,試試這位年輕的臣屬會不會想出攪黃樊家請訟師翻案的招數。

    沒想到衛(wèi)景平真打算在這里跪一晚上了,他沒有跟上來獻策。

    云驍帝走出御書房在回廊上吹了會兒夜風,想了想又折回來:“衛(wèi)愛卿,回去吧。”

    他被這件事攪了兩夜的睡眠,實在不想再耗下去了,至于陸贊那邊,衛(wèi)景平想不出辦法就算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間訟師竟敢給朝廷添堵,這好辦,讓羽林衛(wèi)悄無聲息出面……

    遂起了殺意。

    衛(wèi)景平心中松了口氣,趕緊跪安:“是,微臣告退。”

    衛(wèi)景平走出皇宮,夜風一吹,他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冷汗驟然干了,糊了厚厚一層在皮膚上,怪粘膩的。

    已是三更初了。

    宮門外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馬車頂上停落著一只打盹的金雕,它遠遠聽見衛(wèi)景平的腳步聲,撲棱了兩下翅膀招呼他上車。

    車廂里,衛(wèi)長海困極,手里握著麻痹睡著了,還正打著呼嚕呢。衛(wèi)景平撩開簾子看見他睡得熟,也不叫醒他,自己趕著馬車往家里走。

    駕車的馬兒抖了抖鬃毛,穩(wěn)步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遇到宵禁巡邏的侍衛(wèi),見他是從皇宮出來的,就放馬車過去了。

    馬車走進巷子顛簸了下,衛(wèi)長海被驚醒,他發(fā)現馬車在走,呼啦撩開簾子:“平哥兒……”

    怎么不知道叫醒他呢。

    不過看見人這大半夜心里的忐忑一消去,更困了。

    “爹你睡吧,”衛(wèi)景平從他手里抽出馬鞭:“馬上就到家了。”

    衛(wèi)長海又沉沉地睡過去。

    ……

    三日后,云驍帝下了圣旨,賜樊和獲得科舉入仕的身份,至于樊家案子的事,他從衛(wèi)景平身上現學的,不提,似乎樊家對榷酒曲令的功跟那事兒就沒關系。

    剝離開來論功行賞。

    不僅打了樊家個措手不及,也叫眾公卿一訝,在心中直呼:高明,這招還是萬歲爺高明啊!

    作者有話說:

    哎呀下一章咱們還是來個輕輕松松的日常吧,朝堂什么的難死我了嗚嗚嗚……

    第174章 發(fā)財夢碎

    ◎“出息。”◎

    樊家接到圣諭后是又喜又悲, 喜他們家的孫輩之中要出個讀書人士子了,悲的是長孫攀顯榮大抵是沒救了。

    這兩三天里, 樊老夫人帶著一眾女眷在后宅悲悲戚戚的抹淚兒, 家主樊一總算嘆了口氣拿主意道:“陸訟師到哪里了?還要多久才能進京?”

    他依舊不死心,妄想靠著天下第一訟師陸贊扭轉乾坤。

    家丁不安地回道:“按理昨日就該進京了……小的這就出城去瞧瞧。”

    結果他還沒出門呢,攀家派人前去請陸贊的管家回來了,一臉凝重地回話道:“老爺, 昨日在眼看著就要進京了, 陸訟師忽然跑了。”

    大抵是看穿了圣旨, 不叫樊顯容活了, 他還往上湊什么熱鬧, 這才不干了。

    樊一重重地跌坐在太師椅上:“跑了?”

    “許是在路上聽到了萬歲爺褒獎樊家三房少公子的傳聞,”管家囁喏道:“當時他的臉都變了, 都怪小的一時沒反應過來看緊他……”

    樊一苦笑道:“連他都覺得顯榮沒救了……”他擺擺手:“今后不用再往姜太后宮里送銀子了,……”

    本來靠給姜太后送銀子的辦法眼看拖不住了, 他這才鋌而走險求到了云驍帝面前, 沒想到還是沒把樊顯榮撈出來, 時也命也, 他認了。

    ……

    樊家的事了結了,近來又沒有出其他的亂子, 衛(wèi)景平開啟了在戶部按部就班點卯的日子,終于稍稍清閑了些。

    “年紀輕輕的閑著也不是個事兒,”徐泓是這么勸他的:“你還是來翰林坊跟我擺攤賣墨寶吧。”

    自打他那日說跟徐泓去翰林坊擺攤后,這廝就認真了,每日酉時放衙時分就去戶部門口蹲點, 不把衛(wèi)景平撬過去賣墨寶誓不罷休。

    那日二人聯手書的一幅墨寶被他打著新科狀元郎的名頭忽悠出去了, 掙到手10兩銀子, 嘗開了甜頭那是欲罷不能啊。

    “你們衛(wèi)家這么多口人,你上頭三哥兄長一娶親,加上你爹娘,”見衛(wèi)景平沒那么積極,徐泓扎心地道:“一個三進的宅子夠住?”

    三進的住宅第一進院子是待客的,一般不用來住人,二進院的正房給長輩爹娘住,衛(wèi)家必然是衛(wèi)長海夫婦住著,東西廂房分別裝兩個兒子兒媳,肯定留給衛(wèi)大和衛(wèi)二的吧,后頭的罩房是未出閣的姑娘們住的,如今是衛(wèi)容與的地盤,他怎么算著衛(wèi)宅都沒衛(wèi)景平落腳的地兒,還不趕緊賺銀子置地買宅子,一日一日的蹉跎什么呢?

    衛(wèi)景平:“別說,我今日正琢磨這事兒呢,明年開春我二哥要娶二嫂進門,是該給他們騰地方了。”

    搬出去住是租房住呢還是攢錢買個宅子好呢,是個二選一的問題。衛(wèi)景平算著手頭攢下的不到100兩銀子,想來大概是買不到什么好宅子的,將來成了家還得賣了再買,多折騰人啊。

    倒不如一邊租房住一遍多攢些銀兩,到時候一氣買下座合適的宅子,往后就不惦記這事兒了。

    “那趕緊擺攤去掙潤筆費呀,”徐泓催他:“還磨蹭什么?”

    衛(wèi)景平被他說服,二人一塊兒去了翰林坊。

    翰林坊今日出來擺攤子的士子少,顧世安的攤位上空空的,人沒來,許是阮驚秋來了,他正在家里黏人呢,張永昌也沒來,挺冷清的。

    粗粗看了一圈下來,徐泓擺好攤子,他分給衛(wèi)景平一套筆墨紙硯,看見顧客過來就吆喝上了:“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啦,新科狀元郎出攤賣墨寶啦……”

    有人聽見他吆喝,沖著“狀元郎”這三個字來了,他們瞇起眼睛打量著衛(wèi)景平:“果然是那日御街夸官的衛(wèi)狀元郎。”

    徐泓見圍過來的人多了給他們圈重點:“衛(wèi)狀元可是難得來一回,諸位今日不搶他的墨寶,明日可能就買不著了。”

    衛(wèi)景平:“……”

    這小子在市井里混了一段日子臉皮厚了還長本事了啊。

    還真有人不差錢,當場指名要寫一幅《山中與裴秀才迪書》,請衛(wèi)景平寫下來:“狀元公,在下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

    衛(wèi)景平聽懂了,買主要壓價,他道:“這位公子能出多少?”

    那人比了個十兩銀子的數。

    衛(wèi)景平瞟一眼徐泓,他來的過于倉促,沒有詳細打聽過這里的行情,不知這十兩銀子是多了還是少了:“徐兄?”

    徐泓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不少了。”

    在這里擺了這么久的攤子,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么順利的生意呢,果然“狀元公”的名頭值錢。

    衛(wèi)景平朝金主點點頭:“公子稍等。”

    他提筆蘸墨,不一會兒就將百來字的幅面寫滿了。買主很滿意,等墨晾干了之后,他痛快地掏出十兩紋銀放下,卷著字走了。

    衛(wèi)景平掂著這十兩紋銀,心道:掙潤筆費這么容易的嗎?

    徐泓:“衛(wèi)四你運氣真好。”

    一來就有生意上門竟然開張了。

    “是挺順利的。”衛(wèi)景平說道。

    這銀子掙的跟大風刮來的那般容易,照這樣下去,他一個月開張十來次,攢上三兩個月一座三進院的宅子就出來了啊。

    徐泓更是信心滿滿,打算一會兒再掙一兩筆就收攤去大吃一頓,連點什么菜都想好了。

    “京里頭譚家菜館的黃燜魚肚你吃過沒?”徐泓問衛(wèi)景平。

    京城里頭可以與樊樓賽火爆的譚家菜館做的黃燜魚肚湯汁香濃,入口鮮嫩軟滑,口感十分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