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46節
不能歸為一碼事。 他想了想又道:“且那時文相尚在朝堂,許多細節的事情想來是由內閣來控和安排的,謝相爺,您老或許沒留心這些‘小事情’。” 謝回只忙著溜須拍馬為先帝四處重金求購金槍不倒的藥方子討他歡喜了。 “你說的沒錯。”謝回不得不承認顧世安的話說得準,他頭一回押運糧草去往龍城郡時,當時的左丞相文嬰交代給戶部的主事和員外郎許多事情,他記得清楚那會兒還罵罵咧咧文嬰婆媽煩死人了…… 和親弟弟坦誠了一回,謝回忽然有種傾訴的沖動,他發瘋了一樣說了另外一件事:“遙光,外頭傳的那份奏折,我和陛下都知道……” 當時那份奏折較為緊急,紀東風跳過兵部直接遞進了內閣,他過目之后沒有和左丞相鄒永以及兵部那邊商量,而是連夜進宮去見了云驍帝。 北夷人想要十萬兩銀子? 想得美。 龍城郡城池之堅固兵馬之強壯,十萬騎兵南下也是個無功折返,等邊關打了勝仗,除了新置龍城郡這一樁事情,他的功勞簿上將添上赫赫的一筆。 謝回是堅定地主戰的,他生怕朝臣知道了之后勸說云驍帝拿銀子暫換太平,是以先截留了。 云驍帝和他揣著大差不差的心思,君臣二人一起捂住了半分風聲都沒放出去。 顧世安心中幾是驚駭:原來皇帝知道這件事,他知道…… “謝回謝開陽,”許久之后,他的聲音才不疾不徐地發出來:“除了圣寵,你身后的多少事經得起深究,大哥,顧表姐,還有……”還有顧思炎,他想起那孩子就難過:“曾文曾大人那回你就該知道背后有多少人恨你,恨不得立刻拉你下大獄,讓你來個滿門抄斬,”他沒什么表情地說道:“你罷相吧,盡早外放出去或許還能保住一命。” 這是他能為這個親三哥或是說謝家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勸他放權走人。 罷相外放保命。 謝回反問他:“遙光你說得輕巧,你知道三哥我是怎么爬到這相爺的位子上來的嗎?” 他舍不得這捏在手掌里的權勢,一旦嘗過處處叫旁人捧著的滋味,就上癮再也戒不掉了。 “謝回,”顧世安不屑聽他引以為傲的奮斗史,說道:“要是根基不牢靠,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別的不說,單看看謝回生的那個兒子謝玉衡,一臉高傲跋扈相,聽說至今才是個秀才連鄉試都沒考中,生子不慧啊。 顧世安就不清楚謝玉衡跋扈個什么勁兒,仗著他爹是相爺,還是靠著當朝太后是他姑外祖母? 呵,他姓謝不姓姜,姜家仗著太后跋扈,人家是高門世家,是一個小小的揚州謝氏能比的嗎? 再者,謝回在入閣拜相之前要政績不見政績要聲望沒有聲望,無非仗著皇帝寵信徇私加官進爵罷了,怎能不引來旁人不滿,進而處心積慮地抓謝家的小辮子給扯下相位來。 謝玉衡就是個明晃晃的目標,不知道多少人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呢。 換成他是謝玉衡就該日日三省吾身,唯恐一言一行被人指責,那孩子呢?偏要驕橫跋扈反著來。 拎不清。 這樣的兒子最是欠揍,顧世安每每想起謝玉衡都想揍他個半死。 兒子不成器,謝回那婆娘更不溫婉賢惠,他冷眼瞧著姜寶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說不定沒少給謝回挖坑。 顧世安提謝回想了想,眼下的形勢中,謝三只有趁著云驍帝待他的情分還在寵信未冷,趕緊主動一人背了黑鍋,盡快自請罷相外放出去圖個保命才是。 要是走得慢了,謝回身上的一些舊事被人扒出來怕落得個獲死罪的下場都沒完。 沒準兒他和顧思炎也得被牽連。 謝回厭了他的話,端茶攆人冷笑道:“只要太后鳳體安康,本相爺沒落到要罷相外放的地步。” 姜寶璐這女人姿色平平又虛榮膚淺,他當初肯娶她為正妻不就是看上了姜太后這棵大樹嗎。 是時候該給他遮遮風避避雨了。 等那勞什子的奏折風波過去,他又是風風光光的謝相爺。 顧世安說道:“謝回,你要太后在你與陛下之間選一個偏袒,你覺得她會選誰?” 云驍帝可是她的親兒子! 謝回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他還得再承認一次,謝五說得沒錯。 …… 次日罷了早朝,眾朝臣出來麟德殿就三三兩兩一堆議論上了:“謝大人罷相外放僅求個河北府云州知州的官兒,這下可是從云端啪唧摔到泥地里去了。” 幸災樂禍者眾。 謝回罷相外放帶著家眷赴云州上任那一日,京城四處都在傳他的事,說得最歡的是秦綺對他舊情未了哭著相送約定下輩子雙雙生在百姓家里做一對平凡夫妻……恰逢國子監這天放假生員都出來放風,有人唏噓道:“謝大人這么惹女子愛慕,謝公子怎么就被人家裴姑娘討厭到拿鞋子砸呢?” “哪個裴姑娘?”后面的人接話道:“裴家的姑娘多了去了。” “我聽我三姑媽的四小叔子的五小姨子說啊這個裴姑娘是咱們國子監裴博士的親妹子……” “裴博士的親妹子不是說要許給顧舉人嗎?”忽然有人提了句這個話茬兒:“怎么又和謝公子扯上訂親不訂親的事了?” 他們說著去看顧思炎,只見他的臉色刷地變了。 似乎覺得太過在意了,顧思炎強逼著自己裝出不甚在意的樣子:“瞎說什么我又沒跟裴姑娘訂親,她好好的待字閨中怎么就不能跟謝公子訂親了。” 說完他又笑了笑道:“我得去見見我小叔了,明天見啊。” 第167章 金龜婿(修病句,內容不變。) ◎所以未婚的姑娘家才要釣個“金龜婿”。◎ “顧解元, 裴家姑娘后來可是退了謝公子的親,你還有機會……”見顧思炎惱了要遁走, 他們哈哈笑道。 關在國子監里讀了兩個多月的書, 一放出來就聽說裴雪嵐跟謝玉衡訂婚了,那他算什么。 怪不得這陣子裴辰舒看見他都繞著走,好像做了什么愧對他的事那般。 顧思炎只覺得自己是個天大的笑話。 不怪裴姑娘。 顧思炎在心里頭說:只怪他那日從裴家出來沒有趁熱打鐵上門提親。 他也想過第二天就去裴家提親的啊,可是父母雙親都不在了誰給他做主啊…… 只有一個親人他小叔顧世安那幾日還在忙著考進士。 走到城東一條巷子里, 他推開顧世安家虛掩的大門, 家中沒人, 等了片刻才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不僅聽到了腳步聲, 顧思炎氣死狗靈的鼻子還聞到了一股子香菜的味兒, 他心道:顧世安又去買臭豆腐了還順了人家不少香菜。 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顧思炎跳起來把大門閂上:“顧世安你在外頭吃完了再進來啊。” 臭死他算了。 顧世安:“吃完也臭。” 顧思炎又咣當拉開門:“進來。” “你怎么來了?”顧世安進門后瞧了這倒霉孩子一眼。 “顧世安, ”顧思炎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像刀子一樣想要把人劈成八瓣:“我被你拐出來這么多年, 你是不是該跟我說一兩句實話了?” 他爹娘死后顧世安就把他帶去了上林縣, 那時候他四五歲, 兜兜轉轉的十三年了。 一直跟他說他們叔侄倆是顧氏的子孫, 沒想到后來顧世安考進士中榜的時候拿出了“謝冉”的身份文書,他們竟成了揚州謝氏的兒孫, 這不比大變活人還嚇死個人兒。 顧世安一邊把他的臭豆腐溫在鍋里,一邊垂下眼說道:“你問吧。” 顧思炎劈頭蓋臉朝他丟過來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叫‘謝冉’?” 顧世安的手一頓:“……” 看來跳不過去這個“謝”字了。 顧世安把眼睛一閉:“算了,我都同你說了吧。” 是時候告訴顧思炎他父母的事了。 斟酌了個開場白,他把謝回和顧若華以及揚州謝氏的事都同顧思炎說了,唯獨有一樣他說不出口謝熠替謝回考鄉試的事, 一個字都沒提。 謝熠死后, 那件事除了他和謝回、謝慈仁父子三人再沒別的人知曉了, 顧世安心道:那種爛事就不告訴阿炎了,爛在肚子里吧。 …… 顧思炎聽完眼淚婆娑,他握拳捶打著顧世安:“小叔……謝回不是我爹我一輩子都不要認他……” 太混賬了。 還有揚州謝家。 他記憶中一直有個兇狠的老頭子提著拐杖追著他小叔顧世安攆,叫帶著他快滾,顧思炎一直不知為何腦海中會有這么一段記憶,原來竟是他幼年時真實的經歷…… 他祖父謝慈仁不愿意認他,把他趕出去了。 “誰要你認他,”顧世安撫著他的頭:“好了沒事了,你娘讓你記在顧家,你這輩子都是顧家的子孫,跟謝家沒關系,跟謝回更沒關系……” 記在顧家的族譜上呢。 “小叔,”顧思炎嗚嗚地道:“我給你當兒子好不好……” 他跟著顧世安過活多年,這人哪兒哪兒都不好,就看著順眼些勉強能給他當爹。 “乖侄子你饒了我吧,”顧世安哭笑不得地對他躬身作揖:“你小嬸……咳咳……會揍我……” 想起阮驚秋,他覺得自己又想她了。 顧世安決定今晚就寫份陳情書呈上去,請求云驍帝恩準阮驚秋脫離宮女的籍準許離開龍城郡,隨他來京城夫婦團聚。 顧思炎滿面愁容:“小叔,那以后我的婚事誰做主?” 不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他沒人管? “阿炎,”顧世安眼睛一亮:這小子看上誰家姑娘了? 他笑得慈祥:“哪家的姑娘呀?小叔這就替你cao持婚事。” 顧思炎翻了個大白眼:“我是說以后,以后你聽見沒有。” 急什么急,比他還急。 急也沒用。 “你小子沒說實話,”顧世安也翻白眼:“沒看上誰家姑娘能cao心誰給你cao持婚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