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08節
江揚看了看比自己還矮半個頭還瘦弱的衛景平:“……” 他真不知道柳太守還有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柳承玨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那般,笑道:“我意不在衛舉人,而在于帶著衛舉人他的兄長一起去。” 江揚登時莞爾:“大人英明。” 衛舉人的兄長衛景川他見過了,往那兒一站確實能嚇住人幾分,帶上他去,再請紀大將軍的人在后頭接應一下,可保無憂了。 衛景平說道:“柳大人,江大人,在下一會兒挨家挨戶問問,要是有人有余錢需要買什么東西的,我就把錢收上來帶著去,如果北夷人有的,他們也愿意賣的,咱們就買回來。” 反正去掃貨是沒錯了。 眾人紛紛說這個主意好,也想想自己要捎帶點什么東西,打算讓他換回來。 細細說定了明日去找北夷人的行程事宜之后,眾人記下了各司的事,打算這就著手去辦。 柳承玨叫他帶的小廝分了些自個兒帶的紅糖和生姜等物分給在做的各位:“天寒地凍的多飲些生姜紅糖水,驅驅寒。” 眾人謝過他,紛紛告辭出去。 衛景平跟在顧世安身后,見他走路一直在順拐,立刻關心道:“夫子摔著腿了?” 還是凍的? 見他除了身上的蔥綠夾棉的直綴,連件披風都沒帶,他甚至想把自己夾棉的披風讓給顧世安穿了。 這人理都不理他,徑直往外走去。 結果剛掀開氈帳的門簾出去,就見方才那位捐了兩匹緞的阮姑娘沒走,她守在門口不遠處,看著一個個出來的人,面帶愁容。 “這位公子,你可認識一位揚州口音的公子?”她截住一個人比劃了下:“看背影大概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阮驚秋想找昨日她來的時候遇見的那汲水的男子問問他,知不知道揚州謝家的五郎如今在哪里高就。 衛景平:“夫子,阮姑娘在打聽人,”,他說著話回頭一看,顧世安哧溜又鉆回了氈帳:“……” 他等了片刻不見顧世安出來,想著自己還有事要辦,就繼續往外走。 遇到阮驚秋也朝他揖了揖,將打聽人的話又說了一遍。 衛景平想著來龍城郡的人都拿著身份文書在江揚那里登記了,既要打聽人,只要報上名姓去查一下便知:“阮姑娘所問之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阮驚秋眉梢拂上雪粒,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那阮姑娘找他所謂何事?”衛景平多問了一句。 阮驚秋低下頭,片刻后才道:“我聽見他是揚州口音,想向他打聽個人。” 衛景平:“阮姑娘要打聽家鄉的事?” 那豈不是是個揚州籍的人就行了嘛。 阮驚秋點點頭。 “在下給姑娘留意著身份文書的登記簿……”他說到這兒,氈帳里驟然傳來柳承玨爽朗的笑聲,柳大人的聲音清晰渾厚:“遙光,你還沒走啊?我明日和衛舉人去找北夷人換羊,等換了rou來,再弄上壺酒,我同你喝上一杯。” 遙光。 “在下謝冉,表字遙光。”許久許久以前的那個春日,有位少年郎曾隔著水榭對她作揖淺笑。 氈帳外的阮驚秋聞言險些失了儀,她聲音高了幾度,雙肩也微微發抖:“柳大人方才喊那人什么?” 衛景平再遲鈍,方才見了顧世安那副異常模樣,又見阮驚秋聽到“遙光”二字之后臉色大變,心下猝然明了:這二人,有事兒。 且多半是情緣事。 他絲毫不厚道地說道:“阮姑娘,柳大人喊里頭那位謝先生‘遙光’。” 他現在知道顧世安為什么見著這位阮姑娘就跑了,他那一副啃完地瓜的邋遢樣,叫人家姑娘見了很難不嫌棄。 說完,他在心里道:對不起啊老顧給你兜不成底兒了,此刻你不靠臉了,展示你的清明遠達,才華過人吧。 …… 衛景平匆匆去找柳仲喜柳大夫。 他得問問關于雪盲的事情,聽說在大雪里行走久了,要得雪盲的,眼睛看不見,沒有護目鏡的情況下,他不知道古人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柳大夫剛給宮女們看診回來,正在按藥方配藥,聽了衛景平的話放下手里的小秤,對他說也不是人人短時間內在雪地里行走都會得雪盲癥的,大多數人只要不超過三天還好,要是萬一得了也不打緊,回來找生牛乳煮沸了,滴在眼中幾滴,過上三五天就好了。 也就是說雪盲癥的傷害是可逆的。 衛景平這才心里頭踏實了。 不過柳大夫還是建議他們明日出行用東西頂在頭上遮一遮雪光,這樣就大大降低了得雪盲癥的幾率。 衛景平謝過他,回去用紙糊了個帷帽,打算明日在路上帶著遮蔽雪光。 第二日清晨,衛景平將布匹等物用桐油布包裹著,裝上馬車,柳承玨支取了朝廷分撥的200兩銀子,向紀東風借了十幾名將士,又喊上衛景川,而后幾人騎馬,由車夫趕著馬車,嘎吱嘎吱地駛出了龍城郡,一路向北尋找綽耶的蹤跡。 作者有話說: 要有羊rou吃辣,嘿嘿。 第121章 交易 ◎老顧脫單,龍城狂歡。◎ 他們走出不到一公里, 一只大雕舒展著“它欲遮天”的老翅就撲棱過來了,仰著脖子嗷嗷嚎叫。 怨氣沖天。 無他, 這鬼地方既抓不到老鼠, 土里又刨不出蛇來,它來了之后只能跟人一樣喝稀粥,餓哭了。 柳承玨知道這是衛家養的金雕,卻實在嫌它叫得難聽:“衛舉人, 能叫它閉嘴嗎?” 衛景平對著金燦燦招手:“去找羊, 找到羊你才有rou吃。” 金燦燦給他翻了個白眼, 一會兒俯沖一會兒高飛, 不一會兒又盤旋回來, 表示它聞到羊膻味兒了,示意他們跟著他走。 …… 半個多月之前, 北夷九王子綽耶沒搶到漢人的東西和女人,反過來被人家追殺了個措手不及, 眼瞧著肥羊在他嘴邊就是吃不到, 氣得腦袋充血沖冠眥裂, 非賴在離龍城郡不到三十公里的北夷人的部落里不走了, 想瞅準機會再沖進去大搶一把,絕不能空著手返回北夷王庭。 他的心腹副將勸他:“王并不想跟漢人開戰, 殿下該回去了。” 綽耶的漢語說得不怎么好,卻很喜歡炫耀他的學問,一甩馬蹄袖含混地哼哼道:“叫外賣減肥就是不瘦。” “殿下,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副將比了三根手指頭說道:“殿下, 漢人號稱有三萬戍軍。” 綽耶用手拍了拍腦袋:“上回那個射箭的漢人叫什么名字你打聽清楚了嗎?” “沒……沒, ”副將瞧了瞧大帳外頭的飛雪:“屬下的細作還沒音信。” 綽耶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煩躁地道:“去叫人來射箭喝酒去。” 他們冬天呆著沒事就喝酒,干喝酒沒意思,劃拳劃著劃著就打起來了,還是射箭最能活躍氣氛,只要他制定個規則,比如說同樣的弓箭,同樣的靶子,同樣的距離,誰頭一個射中靶心,就賞賜誰一杯酒。 據說這是漢人的玩法,還有個雅氣的名字叫“燕射”,他才不管什么燕射狗射的,能打發時間就行。 副將趕緊帶著人收拾好場地,立了靶,綽耶脫掉外面獸皮的御寒袍子,換上緊身衣,頭一個上場拉弓。 副將高喊一聲:“看殿下的箭” 夷人將士騰地都站起來,看九王子怎么射箭。 結果那支箭射是射出去了,還射中靶心穿出去了,但是撿箭羽的只見眼前白光一閃,他立刻追過去,誰知道左找右找,那箭羽竟沒影兒了。 很快他眼前又一閃,“叮”地一聲那箭羽又被原路彈射回來,反穿過靶心扔到綽耶面前去了。 “誰……”綽耶嚇了一身冷汗:“大膽?” “龍城郡太守柳承玨,”不遠處的雪地里出現了兩個高大威猛的騎在馬上的男子,他們身后還拉著兩輛馬車,再遠處還跟著一隊騎馬持弓的將士,嚯,來頭還挺像那么回事,仗走在最前頭的騎在馬上朝他這邊一抱拳:“實不相瞞,本官看上九王子殿下的羊了。” 綽耶聽見他這話氣得捶胸,立刻披上鐵甲舉著彎刀就暴跳著沖出來了:“你找死。” 他不去找漢人的麻煩就給他們開恩了,漢人竟惦記上他的羊了。笑話,看他不屠了這幾只不知死活的兩腳羊。 衛景川擋在柳承玨面前捏了捏他的刀:“九王……王子衛三……三爺今日給你兩個選擇,你……跟衛三爺走還是你們的羊跟衛……三爺走?” 綽耶要氣瘋了,往身后一揮手:“……你們別動我殺他。” 漢人一個結巴舌都敢派到他面前來挑釁了。 衛景川哪里是誠心跟他打斗,每打斗到最狠處一看綽耶繃不住要撒出人弄死他們了,就放放水,讓對方覺得再一下就打得過他了…… 就這么來來回回溜著綽耶。 他們這邊斗上武的功夫,衛景平則帶著幾人繞到綽耶部落的牧民扎氈帳處,見他們家家的后院都圈著羊,就扯開嗓門喊:“買羊了,買羊了,有羊賣嗎?給白花花的銀子,好看富貴的布料……” 衛景平料上回綽耶吃了敗仗,斷然不會賣羊給他們的,于是就商量好分頭行動,柳承玨帶著衛景川前去打架,他則帶著人直接去找牧民買羊。 他繞著那百來戶牧民人家喊了一圈,許久,才有一個頭裹狼皮帽的牧民男子走出來瞧了衛景平一眼:“你要羊?” 他是用胡語說的。 衛景平:“……” 來得倉促,沒找得著能翻譯胡語的向導。 他趕緊把銀子亮出來,還掀起馬車里的布匹給這北夷男子看,然后眼饞地盯著人家后院的羊圈,一手拿起十兩的銀釘,一手伸出2根手指頭:“這個買你兩只羊行嗎?” 那北夷男子的氈帳里掀開了個縫,露出一張女人的臉來,她朝他招招手,而后有隔空嘟囔了幾句話,又拉扯身上的衣裳:“兩只不能,一只還要加點布料。” 北夷男子伸長脖子往衛景平身后的馬車里看去,用手指了指,表示得給他一些布料。衛景平朝他的氈帳看去,意思是請那位夫人來看看要多少,然后他伸出2根手指,堅持10兩銀子加布料得拿兩只羊來換。 北夷男子又朝氈帳嘀咕了聲什么話,氈帳里的女子揣著把剪刀出來了:“我要布,給他2只羊,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片刻之后,北夷男子從他的羊圈里抱出一只公羊,一只羊羔擱在衛景平面前,伸手向他索要銀兩。 衛景平:“……” 大大滴狡猾。 他給了那北夷男子銀兩,又讓那女子自己剪了一塊靛青色妝化緞的布料,而后叫人把兩只凍得瑟瑟發抖的羊捆到馬車上,又去下一加氈帳前面吆喝。 頭一家的生意做開了,第二家就容易多了。不到半天功夫,他就買了十多只羊,并羊奶酥等一些奶制品,還有兩張狼皮,幾頂皮帽子等東西,見差不多,就讓人先趕著馬車將羊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悄摸運回去,他則帶著金燦燦,去給柳承玨送信叫他們撤。 金燦燦拍著翅膀飛過去嚎了聲,衛景川得到罷手的信號,對綽耶說道:“王……王子,三爺今天不是來砍……砍你的,是來買羊吃的,買……完了下次再砍……” 說完他一收刀,掣馬后退:“柳……柳大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