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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59節

    算了算這個數,進“龍門”的時候,大家的心情明顯沒那么美麗了。

    “考中中,考不中回去跟老子習武,”衛長海這么安慰衛景平:“當個領兵的大將軍不比天天卯時上朝的宰相強多了?!?/br>
    衛景平大無語地看著衛長海:“……”

    他這個便宜老爹可真敢想阿。

    衛景英則輕拍他的肩膀道:“老四,進去吧,二哥就等在外面?!?/br>
    這一下子,衛景平不爭氣地眼睛酸了,他二哥,真的太暖了。

    府試進考號的流程和縣試一樣,極為嚴格,查了一遍又一遍,所幸天氣不冷,等候的時候也沒縣試那么難熬,最后順順當當地進來了。

    到了號房落座的時候,衛景平這才發現,號房每個縣的案首是坐一排的,第二名又是另一排,第三名又一排,這樣一共32排,每一排都是各縣縣試排名相當的。

    很快有人注意到他這個才10歲的小個子少年,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帶著欣賞,帶著好奇……甚至還有些嫉妒……

    衛景平低下頭去,對于這種矚目,他上輩子就適應了。

    一路霸榜一路虐人,還以為這就是人生常態,天才也不過如此嘛,可是誰會想到年輕輕輕就猝死了呢。

    府試比縣試少了一場考試,連著考三天,每天一場,這次考試少了帖經,考題為四書文一篇注疏,經文注疏兩篇,試詩貼一首,八股文一篇。

    貼經和注疏都是默寫,這對于考生來說不難,只要基本功扎實,都能拿到分數,試詩貼為“賦得體“,舉個例子,如果考題為“好雨知時節”,限用“知”字為韻,那他的詩作題目就應該是“賦得‘好雨知時間得‘知’字”。

    衛景平在白鷺書院練習過多次這種文體,套路自然熟記于心,就是八股文的詩詞寫法。

    但說實話對照以往府試的真題來看,這題出的難,起碼是院試級別的難度了,原來古代也存在超前學,提前跑啊。

    因為習慣了白鷺書院的搶跑,拿到試題后,衛景平略一沉思,便有了大概的解題思路,他在一旁的草紙上順手把腦中涌出的靈感寫了下來。

    另用一個顯目的框框把要避開的忌諱、鋒芒過于盛等等不能在考試中犯的明顯錯誤點寫了進去,以防待會兒一不小心漏了。

    等他斟酌再三,按照八股文的格式湊了一首試貼詩出來,刪刪減減,改來改去,押韻平仄等等都理順了,一個字一個字檢測完畢,這才謄抄到試卷上。

    府試的經義文倒不是很難,破題的時候他選的是對句,題目中的內容都準確地概括了,又后面全文的展開留下了廣闊的的余地,所以竟一氣寫下來了。

    等他寫完初稿稍作休息的時間,抬頭不經意看見最前一排的人,七個縣的案首,竟都還在沉思中。

    這是府試的最后一場了,也是分量最重的,要是這場考試被刷下去,就得再等三年后的下一場了。

    衛景平趕緊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作的八股文,破題,承題,沒有問題,再三刪減精簡之后,衛景平把成稿謄寫到了試卷上,他才放下筆,結束的銅鑼聲就敲響了,時間到了。

    考號里響起嘩啦啦一片單一而壓抑的收卷子的聲音。

    出了考場,冷不丁和宋玉臨打了個照面,那孔雀公子眼神里面的絕望讓衛景平心神一恍,還以為是出現了錯覺。

    衛景平這才想起來,原來宋玉臨這回府試不聲不響地下場了。

    “衛小友,”朱悠然從他后面追過來,薅了薅頭發,一臉放松的笑意:“可算是考完了。”說完就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考到一半被抬出去的人里頭,是不是就有那位宋仁兄?”

    衛景平:“……”

    他記得考試當中有人因為昏厥而被抬出考號,但沒留意是誰。

    早就等在外頭的衛長海和衛景英上去接過他手里的考籃:“累了吧?”

    衛景平一倚上衛景英就險些癱在他身上,“要不我背著你走?”

    衛長海一把抓起他的雙臂輕松地扔到了背上:“終于考完了,明天就回去,不遭這個罪了?!?/br>
    在他看來,一個人人貓在狹小的考號里從早上到天黑,動也不能怎么動彈一下,跟坐牢沒什么區別,都是遭罪。

    作者有話說:

    衛景平:科舉闖關出來了。

    第65章 志向

    ◎“爹,”衛景英面色倔強地回道:“我跟老姚進京之后,就不打算回上林縣了?!薄?/br>
    “阿爹你放我下來吧。”衛景平推了他一下:“爹, 離你太近把你白頭發都看清楚了。”

    衛長海真的是兩鬢風霜,聽說戰場上還給他留下了一到陰雨天就關節痛的毛病, 衛景平不忍心他背著自己走路。

    “跟著爹學武藝不好, 就科舉好?”衛長海雙臂箍得他更緊了,他甚至還埋怨:“好幾個讀書人被抬著出了考號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受過來的?!?/br>
    衛景平才十歲,可把他擔憂壞了。

    朱家跟來的兄長們一看這情形, 也想要關心一下弟弟, 背著朱悠然走路是不可能的, 只能說些關心的話。

    “衛叔叔你快背著他回去吧, ”朱悠然吸溜著鼻子道:“別叫我看著眼紅?!?/br>
    他怎么就沒有這么結實的爹和兄長呢。

    衛景平這回正經讓他眼紅了一回:“好嘞, 你慢慢走,我先回去躺躺?!?/br>
    大概是考場上太過專注, 耗費了太多的體力,他現在除了一個“累”字, 腦子里已經騰不出空隙想別的了。

    次日, 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陸續爬起來。

    “之前沒來得及去看上溪縣和桃源縣的徐泓和晏升兩位大才子, ”朱悠然起來揉了揉頭發道:“考場看見了, 都是少年人,要不要去認識一下?”

    據說這兩位可比他強這個上林縣縣試的案首貨真價實多了, 還念了他們寫的詩給衛景平聽,果然聽起來文采斐然,稱得上是才子之作。

    “好啊?!毙l景平正想出去走走透個氣呢。

    “唉喲!”結果朱悠然剛站起來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衛景英將他扶了起來:“朱大哥你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說跌就跌了呢。

    “我頭暈。”朱悠然說道。

    衛景平給他倒了熱水:“喝點水緩緩再出去吧。”

    朱悠然抱著熱水坐了:“衛二哥,我不想念書了, 以后跟著你習武吧。”

    衛景平白了他一眼:“你別打我二哥的主意, 他要收你為徒, 我不長了一輩了,逢年過節的還得給你包紅包,賠大發了?!?/br>
    衛景英笑起來。

    “衛叔,那咱拜你為師,不讓衛四占便宜了。”朱悠然笑了笑道。

    這次府試從考號里出來的一刻,他也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暈倒過去。身子骨這么弱,就算考上了秀才舉人,活不了幾年那又有什么用處。

    這么一想,朱悠然更想跟著衛長海習武了。

    “你們讀書人每日抽出半個時辰到校場去練練拳腳就夠了,”衛長海連連擺手:“衛長海擔憂他們的身體,連著三四頓都是從外面酒樓里打包回來的雞湯、牛羊rou等滋補食物,把倆人吃了睡,睡了吃,到了第三天,竟覺得比之前還胖了不少。

    到了第四天,衛景平覺得自己已經摸熟了咸州,便對衛長海說道:“爹你早些回去吧,我和二哥再游逛兩日也家去了?!?/br>
    考中的,府城不僅要放出名單,還要用大紅的綢布寫上名字分發到各縣去張貼,所以在府城等放榜也就比上林縣提早知道一日而已,他心中有數,不在乎這一兩日。

    誰知道到了晌午便有人來敲門,自報是上溪縣的徐泓和桃源縣的晏升,說是來找朱悠然的。

    才子愛才子嘛,也正常。

    兩位小書生頭戴綸巾,身上穿著錦袍長衫,氣度很好,一看就是出身詩禮大家族。去開門的衛景英本來對他們第一眼觀感很好,結果聽說是來找朱悠然的,他臉色變淡了些:“進來吧?!?/br>
    后來看到了衛景平,見他年紀小氣質卻尤為卓然,更興奮了:“你就是那個上林縣白鷺書院的顧先生破格錄進去的衛公子?”

    圍著他看來看去的。

    倒弄得衛景平不好意思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徐泓和晏升見他謙謙君子,喜歡得不行:“下次去省城考,咱們一道吧?!辈趴纪昃陀X得衛景平一定能考上。

    衛景平笑了笑:“承蒙二位看得起,還沒放榜呢?!?/br>
    徐泓見他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紅著臉岔開了話題。

    這次考試的題目有些偏僻,超出了往年出題的范疇,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從小耳濡目染,學有余力的。

    很多人能進學堂念書已經很不錯了,他想:衛景平這次大抵考的不好,恐怕下次去省城的機會了。

    是個直率的人呢。

    衛景平心想,于是接受了他們提議,到府城的名勝去逛一圈。

    “朱兄,衛兄,玩幾天吧,等踏了青,也該放榜了。”晏升提議道。

    晏家在府城有大宅子,里面還雇著幾個老仆人,他住幾天自然是沒事的,可是衛景平的房子是租來的,每天要給400文的租金,他一想就有些牙疼了。

    何況他還惦記著墨鋪的生意,就道:“家里還有些事,這次失陪了,如果明年有幸去甘州,再與二位同游?!?/br>
    他們也不強留他,朱悠然搬到晏家的大宅子去住了,他則獨自騎馬回了上林縣。

    “去了有十來天吧?!币贿M衛家,孟氏就絮叨上了:“唉喲,又黑又瘦,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因為心疼兒子,自家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散了,還沒人來問他考試考得怎樣,好像根本沒有府試那回事似的,衛景平也徹底放了個輕松,夜里敞開吃了一頓,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三天一早,衛景平被敲鑼打鼓聲給吵醒了。

    原來是衙役來報喜,說大歷十年的府試放榜了,衛景平以咸州府第三十九的名次考中,順利晉級明年的院試。

    “老四考中了?!毙l長海接過喜報,撒賞錢的手都激動得發抖:“我老衛家要出秀才了?!?/br>
    孟氏淬了他一口,喜極而泣地抹眼淚:“瞧你爹那出息,趕明兒你中個舉人回來,他能高興得上房頂上吆喝?!?/br>
    衛景平:“……”

    報喜的官差一走,街坊鄰里都手里抱著,拉扯著孩子來了,說要沾沾衛景平的文氣,以后長大了念書也像他這么聰慧開竅,總之,衛家如今已經是炙手可熱了。

    孟氏臉上的笑意就沒有停過,看著容光煥發,人也愈發年輕好看了。

    “真正高興的事情還在后頭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毙l景平心想。

    “托你的福,你二叔的婚事也成了?!毙l長海笑意滿臉地說道。

    “我怎么不知道,二叔什么時候訂了婚事?”衛景平正要說他才出門十來天,一向愁續弦的二叔這就搞定了婚事?這姻緣來的也太快了吧。

    “他呀還要托你的福,”孟氏笑吟吟地摟著他道:“那女人家帶了個六歲的小子,已經開蒙讀書了,看重的就是咱家有讀書人,將來呀能相互幫襯著?!?/br>
    前年蘇氏病了之后,衛長河多方求醫問藥,前前后后守了她兩三個月,花光了家底也沒能留住人,還是走了。

    蘇氏過世之后,衛長河心疼仨閨女,一直沒有再娶,直到今年衛長海兩口子好說歹說,他這才同意媒人上門給他說親。

    衛景平:“要恭喜二叔了?!?/br>
    ……

    大歷十年三月中,飛燕引雛,葉細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