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58節
“夠了,攢夠二百兩了?!币Υ荷浇凶∷骸捌礁鐑耗闩苁裁??” 像見了鬼一樣。 衛景平喘了口氣:“呵呵呵呵,沒跑什么。”然后打岔:“什么二百兩?” 姚春山指了指柜臺下面擺著的銀元寶:“二十錠了。” 有二百兩銀子了,按照先前的計劃,再過一陣子他們就能上京去打探姚溪的下落了。 衛景平笑了笑:“我背書背的都不知道錢味兒了。” “對了老姚,”他進后院之前又說道:“你騰出空了去縣衙登記一下你的身份文牒,萬一京城那邊有人找你,這豈不是個線索?” …… 京城周家。 周寂然捋了捋胡須,一身黑色杭綢長袍襯得他乍看像個老派的紹興師爺,他正對著一塊匾額跟身邊的小丫頭姚溪說道:“你父親姚家才是真正的京城世家,打你太爺爺那輩起就是皇家的墨務官,比周家強著呢?!?/br> 他們周家原籍在紹興,雖然祖輩學問不錯,但族中子弟大都沒走仕途,周家也就是從他這一輩開始才進京的,一直他兒子,姚溪的舅舅周元禮考中進士,之后又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他們才在京城站穩腳跟,稱得上一聲宦門,和姚家比根基淺著呢。 擱在桌子中間的木質匾額黑漆金字,上面端莊醒目地刻著兩個字姚墨,這兩個字遒勁有力,是今上的筆力。 “外公是想讓我學制墨嗎?”姚溪問她外公。 去年冬天從紹興回京的路上,周寂然就同她講過姚家這塊木匾的事。 周寂然嘆了口氣道:“外公是在想你們姚家這匾額什么時候才能重新掛起來?!?/br> 姚溪看了看那匾額,問:“外公,我祖父還沒有消息嗎?” 周寂然微微搖頭:“你舅舅托人去戶部查找全國各處的人員名冊,如果姚墨還在人世,等查 完最后一卷或許就能找到人了?!?/br> 他們都習慣了稱姚春山為“姚墨”,外人聽起來說人還是說墨分不清,但京城人卻很習慣,提起姚家制的墨叫“姚墨”,提起姚春山這個人,也呼為“姚墨”。 “沒事的外公,你不是常說吉人自有天相嘛,”姚溪心中擔憂祖父,卻又不忍心看著周寂然苦惱:“我祖父啊說不定也在找咱們呢。” “或許吧?!敝芗湃簧焓置嗣ο念^:“你怪你娘嗎?” 要是當年姚溪她娘留在姚家沒有改嫁到杜家的話,怎么會有奶娘抱走姚溪又走失了姚墨的事呢。 說到底,還是周家對不住姚家啊。 所以在涼州找到姚溪返回的路上,他聽說姚墨不見的消息,一怒之下將過錯怪罪在姚溪他娘身上,沒有帶著姚溪回京而是去了原籍紹興。 “我娘當時也沒想到后來會發生這些事,”姚溪跟他撒了個嬌:“您以后就不要怪我娘了好不好?” “丫頭大了,”周寂然呵呵笑道:“知道替自己娘說話了?!?/br> 姚溪對著他扮了個鬼臉。 周寂然從箱子里翻出幾錠墨給姚溪:“這其中有一些是你祖父贈給我的,有一些是美彥從外頭買回來的,你有空寫字作畫挨個試試,就知道姚墨有多好用了?!?/br> …… 到了十月孟冬季節,姚春山擇了上京的日子,結果卻舊病復發整日頭疼似裂,看來是無法成行了。不得已,只能留在上林縣吃藥養病,等待開春再做打算。 …… 大歷九年很快過完了,過了春節,衛景平的學問又上了一個臺階,寫文作詩起來,比之前嫻熟多了。 顧世安對他今年府試是信心滿滿,話里話外都是鼓勵,一把篤定他一定能考中,甚至還能取得不錯的名次:“衛四你早晚會成為頭名的?!?/br> 他對自己學生考個案首回來的執念很深,饞許久了。 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當年看走眼了,只要衛景平一日沒成為榜首,他就一次覺得時機沒到,反正要他承認自己看錯人了,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學生竭力而為?!毙l景平說道。 顧世安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勉勵他的話,讓他回教室念書去了。 “衛四,顧夫子找你做什么?”傅寧挪到衛景平身邊問。 衛景平埋頭書本:“例行抽背功課?!?/br> 他不想在傅寧面前提府試的事,因而沒說實話。 白鷺書院為了捧個府試的案首出來,把衛景平以及上次縣試考中的學生留宿在書院內,進行考前集中訓練,規定他們卯時初刻起床,起床先隨意抽背一大段四書五經,主要是五經,之后再抽背注疏,兩個時辰魔鬼般的背誦下來,衛景平口干舌燥,剛喝了點甜湯,才緩過神來就到了該寫試詩貼的點了,衛景平比葫蘆畫瓢作了一首詩,作完在外頭透了會兒氣才緩過來。 跟剛進書院那會兒的按部就班比,他這次感覺到了拼,用盡全力的拼。 有人某次數了數人頭數:“咦,上次咱們書院不是中了十一位,怎么來的才十位?” 許久才有人想起是還有宋玉臨這么個人來:“你說的是宋二公子嗎?唉聽說他身體不好已經許久沒來書院了。” 作者有話說: 又要考試嘍。《周公兼》這本作者是明代王鏊。 第64章 府試 ◎“考中中,考不中回去跟老子習武,”衛長海這么安慰衛景平:“當個領兵的大將軍不比天天卯時上朝的宰相強多了。”◎ 就是在這種壓力中, 衛景平竟然連續幾天作的試詩貼和八股文都讓溫之雨和程青點頭了,甚至拿給顧世安看, 那人也沒有批得他想一拳打懵他了。 三位夫子的肯定給了衛景平極大的信心, 但是姚春山這次卻說:“平哥兒啊,府試考中就行,別求案首三甲什么的,傷神。” 早慧反傷啊。 “放心吧老姚, ”這話把衛景平逗笑了:“能考中孫山我都能笑醒。” 案首三甲, 顯然他還沒到有這個“煩惱”的地步。 府試前三天, 衛景平和朱悠然搭伙, 由兩家選出來的人護送著, 低調地啟程去往府城咸州。朱悠然原先說讓衛景平跟他一塊兒乘坐自家的馬車過去,衛家覺得太慢, 馬車到咸州,至少大半天的功夫, 還不如騎馬呢, 不到兩個時辰就進城了。 衛景平于是說要騎馬, 朱悠然也說騎馬快, 也跟家里軟磨硬泡,最終兩個人一致騎馬過去。 但是衛長海和衛景英還是高估了兩個書生的騎馬本事, 一路上這倆人根本跑不起來,他們只好跑一段停一段,跑不起來不說,路上遇到景物還要來個吟詩作對,慢, 真是慢。 “老二, 你要是等得煩, 先到府城去吧,”衛長海收了鞭子對衛景英道:“我陪他們逛逛。” 要不是衛景平府試,他還沒帶孩子們出門游玩過呢,衛長海頓時覺得虧錢兒子們很多。 “嗯。”衛景英一甩馬鞭馳騁遠去。 等他們仨晃晃悠悠,一會兒撒歡一會兒駐足到了府城,夕陽都快落下山了。 府城比上林縣繁華多了,一眼望過去,皆是看不盡的商鋪,酒肆林立,喧囂滿天飛,總感覺他們帶著山里頭的淳樸氣息進程了。 “老四,這里?!毙l景英早租好了客棧,等他們進去了才發現是個別用洞天的四合院,走出門去是花花世界,一關上門寂靜猶如深山老林,位置真是絕了。 “衛二哥,你怎么找到這么個好地方的?”朱悠然嘖嘖稱贊。 衛景英聲色平平:“拿錢?!?/br> 這回使的是他大哥衛景明掙來的錢。 朱悠然:“……” 三人每人選了一個房間住下,余下的房間,就空在那里了。 稍稍歇息之后一打聽才知道,這條街上全是趕考的考生,早已經沒有什么好的客棧留給他們住了,怪不得衛景英出手就租了套二進的院子。 “老四,你們這兩天就別出門了,吃什么用什么的,我都給你買回來。”安頓好之后,衛景英說道。 “那就麻煩二哥了?!毙l景平招呼朱悠然:“朱大哥要是有什么需求的話,告訴我二哥就是了?!?/br> 朱悠然本來還想去體驗一把青樓風情,以為脫離了家人的視線終于可以放風了,沒想到同伴這么不給力,也只好仰天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咱也不出門了?!?/br> 二人先后回屋看書。 衛景英出門采買了一些東西回來,對正在屋頂上蹲著逗大肥貓的衛長海道:“阿爹你也去逛逛吧?!?/br> 衛長海擺手:“老子去過的地方多了……” “除了黃沙和死人,”衛景英截斷了他的話:“你去的那些地方連個燒餅都買不到吧。” 衛長海往下扔小石子砸他:“臭小子你怎么說話的你?!?/br> 專門為趕考的士子準備的菜樣,有狀元粥、及第糕,還有各種rou菜什么的,衛景平統統說不吃,考前為了求穩是不會輕易嘗試新的沒吃過的東西的,他囑咐衛景英買了些尋常的吃食來,雞蛋和小米發糕,再自己煮粥,這兩樣既能保證營養又不會吃壞肚子,是最穩妥的飲食了。 “清湯寡水一兩天,榮華富貴一輩子?!敝煊迫灰贿厔冸u蛋殼一邊喝小米粥:“我這次一定要通過府試?!?/br> 過了,他就有資格等院試的時候去省城甘州走走看看了。 “朱大哥肯定沒問題的?!毙l景平說道。 這哥們兒縣試不是案首來著。 “僥幸,”朱悠然怪欠地說道:“是上林縣那幫讀書人不行,不能和外面比。就拿你們白鷺書院來說吧,顧夫子有帶著你們好好念過書?他成天把‘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掛嘴上,這么多年上林縣最好的伢子都送書院去念書,可你見出過一個神童嗎?” 他看著衛景平忽忽欲言又止,嗐,怎么就當著顧世安學生的面挑起他的毛病來了呢。 慎言。 衛景平:“……” 他想駁朱悠然什么,可又不像浪費唇舌,就聽聽算了。 飯后,他抓了一把核桃當零食吃,這些日子他的確用腦過度了,他決定休整一天,明日全力以赴。 “也不知主考官是誰,喜歡什么樣的風格?”朱悠然擔憂地道:“聽說外頭有賣消息的,要不咱們天黑了出去打聽打聽?” “我還是聽顧夫子對吧。”衛景平平靜地道:“夫子讓我們府試不要去揣摩考官,以免打聽到的消息不準走了偏門?!?/br> 顧世安說過,府試考官看重的還是四書五經,真正拼文章的,要等到會試,那時候才要花些心思投考官所好。 “那我出去轉轉?!敝煊迫贿€是沒忍住出門打聽消息去了。 “咪咪下來?!毙l景平則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拿一塊風干的牛rou將在屋頂上睡大覺的貍花貓吸引過來:“吃嗎?” 貍花貓叼走了他的rou,對,他還沒看見是怎么回事,rou已經到了貍花貓的嘴里,衛景平伸手去摸,哪里肯給他摸,一躍跑沒影了。 關于衛景平丟了塊rou還沒擼到貓,以后要是有時間寫話本,他必須得編排這貓一通。 嗯,貍花,他記住這貨的花紋了。 次日,大歷十年的府試開幕。 咸州府下轄七八個縣,一個縣32名考生,七八個縣加起來一共來了200多名考生,但是這次錄取的人數,也只有區區116名,淘汰率還是有點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