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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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上了桌布,桌子還真的像那么一回事了。 點了油燈后,她鋪了一塊布在床上,把今日所掙的四百多枚銅板放在上邊,一個一個串入草繩中,眉眼彎彎的,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伏危看著她數錢數得開心,嘴角也不禁跟著上揚。 虞瀅邊串著銅板邊與伏危道:“你大兄和大嫂也接出來了,現在除了請人打理田地外,也沒有太大的支出了,那我們的日子也可以好過起來。” 說到這里,虞瀅忽然抬起頭,看向他,問:“你說,我們要不要搬到玉縣去?” 伏危忽然聽她提起這事,略為詫異:“你想去玉縣?” 虞瀅動作緩了下來,有一枚沒一枚的串著銅板,說道:“當然不是現在,畢竟咱們也沒存多少銀子,就算要搬去也要等到明年再考慮。但我現在只是有這個想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伏危沉吟了一下,才言:“玉縣到底比陵水村的條件好一些,若你想去的話,我們自是不會有意見。” 聽到他沒有意見,虞瀅又說:“到時候陵水村的田地,還有草藥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何叔何嬸打理。” 低下頭串著銅板,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我有門路,也不怕得罪玉縣那些個醫館的話,倒是可以租賃荒地,讓陵水村的村民一塊種植草藥,雙方也能得利。” 她打聽過了,不怎么好的荒地只需交租銀,并不需要交糧食。 聽到她的話,伏危眉眼微微一凝。 他隱約聽她提起過要種的是治風寒溫病與治傷的草藥。 風寒溫病的藥自是搶手,可這治傷的藥在這太平的時代,量用得卻是不多,最多的也是皇商收購送去邊疆備用。 再有,她是循環漸進的性子,不會一蹴而就。 可在銀錢不多和人手也不足的情況下,一下子租下五畝地來耕種,卻不像是她的作風了,顯得有些莽撞了。 再者草藥和糧食同時大規模種了起來,就好像是在為何事做打算一般。 伏危想起她成謎的身份,和她之前所言大兄若留在采石場會喪命的事情,猜想她或許對將來發生什么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她或怕會改變什么,又或者為了明哲保身,所以才把這些事隱藏在心底? 糧食…… 草藥…… 還有動蕩不安的局勢,伏危心中對她隱藏之事,逐漸明朗了起來。 最大的可能,或是不久的將來,世道會比現在還亂。 遲遲不見伏危應自己,虞瀅抬起頭,只見伏危面色凝沉地望著自己。 虞瀅微疑,問:“怎了?” 伏危望著她,沉默了幾息后,語聲沉斂:“六娘,我之前沒有過問你的事,往后也不會過問。但你若是信我,我現在只問一件事,我希望你便是不能仔細回答我,也回答我是與不是。” 見伏危忽然肅嚴,虞瀅心頭也跟著懸了起來。 靜默了幾息后,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問:“你想問什么。” 她暗暗做好了心理準備。 伏危望著她,語聲沉而緩的問:“不久的將來,天下是不是會大亂?” 虞瀅一驚。 他怎忽然就看出了端倪? 或許他早已經知道現在的局勢,再從她行事的細枝末節察覺出了不對勁。 虞瀅是想順其自然,盡量不打亂軌跡,但現在看來,她自己就是一個變數。有了她這個變數,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地改變。 靜默了片刻,虞瀅想通了。 她呼了一口氣,輕點了點頭,應:“是的,后年北邊冰雪消融之時,會大亂。” 伏危從她那處得到了答案,沉默了下來。 他原先以為這朝廷還能撐上個十年八年,到底還是高看了。 后年北邊冰雪消融之時,她所言的時間,或許真正爆發的時候。 未爆發之時,也會有各種小動亂來為大動亂做鋪墊,那么接下來很快就會不安生了。 虞瀅說:“我不太清楚這件事的始末,我只能與你說,動亂勢不可擋,只能順,不可逆。” 群雄揭竿而起,絕不是伏危一人就能逆轉的。 伏危陷入沉思。 虞瀅又說:“我不會多說,因為我多言的也不一定是對的,但一定會影響到你所判斷的,所衡量的,所以你莫要多問了,便是問了,我也不會再多言。” 伏危能成為新朝權臣,靠的不是什么未卜先知,靠的是他自己的膽識與謀略。 她若言多或會讓他有了錯誤的判斷,也得不償失。 虞瀅所言,聽進了伏危心底。 他斂眸久久未言,心底有些亂。 許久后,他才抬起頭,面色嚴峻地看向她:“今日你就當沒與我說過這話,我們往后也不要再提。” 這事,不是他們現在這個處境所能承擔得了的,多言必會招禍。 虞瀅輕應:“我知道的。”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 二人警惕地相視了一眼,伏危朝著她搖了搖頭。 虞瀅明白,輕點了點頭。 她從床尾下床,去開了門。 沐浴回來的伏寧干干凈凈地站在門外,身后還站著大兄大嫂。 門開了,伏寧從屋中走近,站到了小嬸嬸的身旁。 虞瀅好奇地問:“大兄大嫂怎也過來了?” 伏震把方才所得的一百多文錢拿了出來,遞給她:“我與杏娘的贖銀有近七千多錢,不知何時能還完,但現在既然有了銀子,自是先要還的。” 溫杏也跟著點了點頭。 虞瀅沉吟了一下,隨而道:“大兄大嫂只需每回還我一半就好,留著一半傍身,再者……”她低頭看了眼身旁的伏寧,說道:“大兄大嫂還有安安寧寧要養。” 虞瀅這一提起,只顧著把銀錢還來的夫妻二人才反應了過來。 這衣裳都是弟婦出銀子買布弄的。而他們身無分文,除了采藥的活,好似也沒有正經的活計。 要是真的全還了,豈不是還要繼續讓弟婦來養活? 夫妻二人恍然初醒,伏震隨即數了二十八文出來,再把剩下的一百文遞給弟婦。 虞瀅見他們雖然沒有留一半,但還是留了一些傍身用的,也就接了,笑道:“那我便記著賬了。” 伏震點了頭。 正要離去的時候,虞瀅喊了大嫂:“大嫂你且等一會,我把面膏做好了,我一會給你敷臉上,可以治曬傷的。” 說著,虞瀅轉身提了油燈。 伏震正要先回屋,屋中傳出二弟的聲音:“大兄若是不急著回去,與我說幾句話。” 伏震腳步一頓。 剛剛與伏危說了時局的事情的虞瀅,聽到伏危留伏震,眼中浮現了幾分疑色。 伏危想與大兄說什么? 虞瀅也沒有過問,因兄弟倆要說話,也就放下了油燈,讓大嫂去隔壁屋把油燈提出來。 妯娌二人帶著小伏寧出了屋子,只留兄弟二人在屋中。 屋中,伏危面色淡淡地望向才相認不到半個月的大兄,忽然問:“大兄可想學武?” 聽到這話,伏震一愣:“為何這么問?” 伏危說道:“去接你們回來前,家中闖入了兩個衙差,這事大兄可聽說了?” 伏震回來這些天,雖然沒怎么與同村的人往來,但也還是從何叔何嬸那里聽了個大概,但至于個中細節,他卻是不知。 問起母親,母親似乎怕他擔心,也是閉口不提。 二郎舊事重提,這事必有什么端倪。 伏震問:“那時發生了什么事。” 伏危抬眸,神色漠然:“官差忽然闖入說是緝拿逃犯,可實際上卻是試探我是真殘廢還是假殘廢。” 伏震一怔,又聽他說:“能使喚得了官差,又與我有仇的,大兄應知道是誰了。” 伏震確實是猜到了。 伏危繼而道:“除卻那一事外,嶺南到底有多不安生,也不用我多言了。大兄雖有一身力氣,可真正與那些有些本事的人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伏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而我這雙腿,不知何時才能痊愈徹底,在未痊愈之前,家中安危只能寄托在大兄身上了。” 最后一句話,讓伏震面色凝重了起來。 是呀,在這世道有本事傍身的才不會被欺辱。 若非他有那么一身力氣,在采石場也護不下妻子。 思及至此,伏震看向二弟,問:“你可是會武?” 伏危點了頭:“我自幼習武,且在軍中待過幾年,對刀劍槍也有幾分研究,有一套槍法倒是適合大兄練,只是我腿腳不便,且也沒有那百斤長槍,練起來比較困難。” 伏震第一回 聽到二弟說過去的事情,再聽他竟會這么多的本事,忽然想起阿娘說二郎剛到伏家時的情況。 他現在也明白了過來二郎為何是那樣了。 這般天之驕子,他有著他的傲氣與尊嚴,一朝落魄且成了殘廢,怎可能接受得了? “大兄可要練?”伏危重復問了一遍。 伏震心里有答案,應:“我或不是那塊料子,但我想試一試。” 聞言,伏危嘴角有了微微上揚的弧度。 好在,不是扶不起的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