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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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山扶后脖頸一涼,他摸了摸脖子,環顧兩下,對上了他爹陰惻惻的微笑。 “……” 長孫蠻是個有良心的幼崽。雖然她娘獨斷專權,好為人師,但比平就殿的老頭兒何照青好太多了。她沒想太久,就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要,我要跟阿娘待在一起。” 她爹又道:“你已經七歲了,不能總待在你娘身邊。幽州那兒風景不錯,玩兒的也多,你會很喜歡那里的,阿蠻。” 萬俟葵忍不住拉過長孫蠻,將她掩在衣裙后。她忍下怒意,低頭矮身道:“燕侯,小郡主已經表明了態度,她現在還不想去幽州,您就不要步步相逼了。” 長孫無妄直起身,折扇輕拍,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在掌心。 席間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峨冠博帶,丹鳳眼藏滿算計,正是冀州刺史王岳。他夫人為公西氏族親。 王岳朝皇帝緩聲道:“陛下,七年父女久別,實非常人所受。微臣以為,應當盡快護送清陽郡主回幽州,同燕侯一盡天倫之樂。” “陛下!萬萬不可啊!清陽郡主乃長公主膝下獨女,怎可貿然送郡主出京!”徐州刺史姚恕站出來說話了。他是蕭望舒食邑之地的郡守,一向忠心耿耿。 皇帝左右為難,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左手是垂眸不語的蕭望舒,右手是笑瞇瞇的長孫無妄,前面還有兩個唾沫橫飛的州郡重臣。皇帝嘆口氣,招來下方的智囊團魏崇,“魏卿啊,這件事你怎么看?” 魏崇站起身,抖抖衣袍子,恭謹地支了個昏招:“陛下,這是長公主與燕侯的家事,我等外人豈能隨意置喙?再者,依臣拙見,長公主想必已有了決斷。” 話說來說去,又繞了回來。長孫蠻在萬俟葵身后探頭,望見她娘亭亭立在那兒,鬢間那只鳳銜珠顫顫巍巍,再往下,是一雙清凌淡漠的眼睛。 她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心里發慌,小手蜷成拳頭。 蕭望舒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熟悉的冷香漾在鼻息,像冬日里干凈的雪。長孫蠻安穩了些許,她低下頭,聽得她娘語調平平道了句:“燕侯多久離京?” 長孫蠻瞳孔略張,她錯愕地抬起頭,對上了蕭望舒冷淡至極的臉。 長孫無妄早有預料般笑了笑,道:“幽州行路艱難,四日后就得離京。” 蕭望舒點點頭,平靜放下手,“那好,離京之日,公主府會將郡主的一應行囊都收拾好……” “娘!” 長孫蠻拉住她垂落的衣袖,急聲道:“我,我不去幽州!阿娘,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會乖乖讀書,你不要……” “阿蠻。” 蕭望舒淡淡喚住她:“看來你還是沒有記住,那日書房里我說過的話。七歲知禮,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該懂得自己郡主的責任。” 長孫蠻松開手,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難過過。即便再世為人,得知自己隨時都會死去,她也一直活得沒心沒肺。連長孫蠻自己都沒想到,那個在病床前夜夜守著她的公主娘,會在今天選擇放棄了她。 她揚起下巴,努力抬高視線,想要望進蕭望舒的眼底,那里除了一層蒙蒙黑色,什么也看不到。 長孫無妄目露譏誚,“長公主,阿蠻是我的女兒,她不需要懂得什么郡主之責。更不用像你一樣,蠅營狗茍的活著。” 全場人倒吸涼氣,空氣凝滯了幾分,霎時靜得呼吸可聞。 驀然間,蕭望舒抬眼,唇角輕勾:“長孫時,你難不成又是哪般君子?人人都道你不忮不求,可我怎么看,都覺得是沐猴而冠。” “啪”地一聲,折扇一頓。長孫無妄盯著她,笑意漸無。 …… 一場國宴辦得驚心動魄。 長公主與燕侯不歡而散,皇帝直呼頭疼,火速奔回內宮去找樓美人。薛皇后和鉤弋夫人相視一笑,接著狠狠甩袖而去,底下黨羽見狀也紛紛散開,各回各家。 人流洶涌,長孫蠻垂頭喪氣地繞過食案,從邊兒上出去。兩側守著的宮人默默跟在后面,長公主已經先走了,她們受萬俟葵交代,一定得看好小郡主。 半路上殺出一只攔路虎。林瀅拎著花裙子,身上的毛絨斗篷一甩一甩,她氣喘吁吁停下,拉著長孫蠻的手臂:“停,停!長孫蠻,我喊你那么久好歹吱一聲成嗎?” 長孫蠻停下步子,抬起頭面無表情:“吱。” “……” 林瀅勻了口氣,這會兒有些汗熱,她扯著斗篷往下扒拉,一邊脫一邊嚷道:“長孫蠻,你要跟你爹回幽州去了,那幽州在哪兒啊?南方還是北方來著,要是從長安坐車過去得坐多久啊?” 長孫蠻并不是很想理她。林瀅等了半晌沒動靜,扭過頭一看,正瞅見長孫蠻站在鵝暖石上,用腳尖撥弄石頭縫里冒頭的草根。 “你怎么不說話?我正問你呢!” “你問我,我就一定要說嗎?” “長孫蠻!” 被喊者頓住動作,一張小臉躲在陰影里,讓人瞧不清神色,“林瀅,你過來找我說話,你娘知道嗎?” 提到親娘丹陽,林瀅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她勉強嘴硬道:“我找誰是我的事!我阿娘管不著。再說了,就算知道又怎么了?我娘又沒說不許跟你玩。” 是啊。這就是她七年來過的日子,不知風雨,也不知世故。安逸到幾乎讓她忘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大人。 長孫蠻笑了笑,從鵝暖石上跳下來,她走到宮燈下,暖黃的光照在瑩白小臉上。林瀅見狀也走了幾步,她傻乎乎抬起臉,湊近宮燈,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長孫蠻,你以后還會回來嗎?” 長孫蠻搖搖頭,“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不過……你這是在干嘛?林瀅你想滿臉落灰啊。” 她扯著人往后退。林瀅臉有些紅,但她可不會承認,“我剛剛是在看燈畫!你到了幽州就別貪玩了,好好讀書,我,我會來看你的。” “我貪玩?搞清楚是誰天天爬公西家的院墻,就等著看一眼某人的小哥哥。還不說你課業沒我好呢。” “……你跟魏山扶天天打架,你還有臉說我!” “我們之間純粹的父子情誼,跟你的小哥哥一樣嗎?” 林瀅氣得跺腳,她一把搶過婢女手上的小盒子,惡狠狠塞進長孫蠻懷里:“你在幽州好好等著,等本郡主學業大成,一定殺過去讓你目瞪口呆!” 林瀅這成語學得登峰造極,捧著小盒子的長孫蠻已經目瞪口呆。 …… 筵席已散了有一會兒了,魏家的馬車卻還沒動。魏崇坐在車里,撩起簾子打望了一眼,不遠處他兒子正拉著平就殿老先生請教學問。 掌殿博士何照青這會兒有些醉了,他扶著門柱子,瞇瞪了好幾眼,才看清楚是自己的得意門生。 “是你啊。你這么晚,嗝,找先生有什么事啊?”他扯了個酒嗝,腦子一抖,有些清醒了。 魏山扶捂住鼻子,滿臉嫌棄,甕聲甕氣地問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了許久,還是請先生解惑。”他停了兩三秒,又遲疑著:“先生若是醉了,那學生……” “不醉,不醉!”何照青抹了把臉,挺了挺腰桿,做足了尊師派頭,“你且說來聽聽,讓先生好好給你琢磨琢磨。” 魏山扶喉頭緊了緊,他用力蒙住了口鼻,仿佛這樣也能蒙住他呼之欲出的話,“先生,朋友之間必須坦誠相待嗎?” “然也,非也。” 何照青捋著美髯,搖頭晃腦,慢悠悠吟道:“《論語》中提過,當你該說時卻不告訴朋友,這叫失人;當你不能說時卻宣揚開來,這叫失言。朋友間如何坦誠,該怎么坦誠,都是一種智慧。當然,你年紀尚小,若要做到’不失人亦不失言’,實在是有些為難。” 魏山扶還是似懂非懂。他放下手,不安地踢著石子兒,似乎那把折扇也能踢出心頭。 半晌,他悶悶道:“若是不說,她馬上就要離開長安了。或許,以后也不會知道了。” 何照青心里一琢磨,頓時想明白了,左不過是小孩子舍不下的總角情誼。他咳嗽兩聲,提醒自己的好弟子:“你現在還小,這種事情過些時日便會忘了,以后的日子還長,你總會再遇見一個更優秀的人。” 魏山扶嘆氣:“我當然知道會遇見更優秀的人啊。畢竟比長孫蠻還頑劣的人實在是少,而且此人還要又懶又饞,又不思進取,又好大喜功……先生,你說的我都知道啊。” 何照青扶了扶老腰,酒喝下去老寒腿又犯了,他得趕緊回去坐坐。遂沒好氣地哼道:“既然你都知道,那還跑過來問先生!” 石子兒一下蹦得老遠,魏山扶停下腳,臉上迷茫。 “可是,長孫蠻一直想撮合她爹娘。而我似乎已經知道了這不會成功的原因。” 第17章 玉京(八) 公主府這兩日很低迷。 長孫蠻趴在桌案上,春娘在耳邊叨念:“幽州苦寒,殿下也不攔著。唉,長安的天都夠冷了,再往北邊兒去,您受不住這苦頭哪。” 她轉過臉,枕在小胳膊上,眼前是小巧玲瓏的青釉瓶,兩三枝紅梅簇簇擁擁,割裂出凌亂的視線。 春娘理完香膏,手邊還堆著四五層的梳奩。她心里憂慮,一想到長孫蠻會遠去幽州,眼里又泛起酸澀,匆忙間低下頭,背過身抹了抹臉。再回頭望一眼,小姑娘伏在案上,模樣靜得出奇。 春娘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意,頓時在眼里打轉,她嗚咽道:“您還這般小,怎能離得了母親!要不奴婢再去求求殿下,說不準殿下正后悔呢。” 長孫蠻撐著胳膊,又將臉轉了過來,“春娘別去。阿娘決定的事何時變過,你過去哭鬧一番,只會惹得阿娘心煩。” 春娘心里一顫,她又抹了抹淚,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您身子這么弱,如何能去幽州。且不說邊地苦寒,就是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也難熬哪。” 到底是乳嬤,她的擔心不為多余。長孫蠻嘆口氣:“春娘,不用擔心。會有隨行婢女照顧我的,再說有我爹在,不會出什么事。” 春娘垂下頭又落了幾滴淚,“就是有燕侯在,才叫不放心。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噎食了。孩子帶著不細心,偏生還要搶過去。您一個女……”話音猛頓。她背過身,僵著手翻了翻箱籠,“奴婢再去看看,還有什么忘帶了。” 長孫蠻似無所覺,又伏回案上。她望著那幾枝紅梅,掩在袖角里的手指頭蜷縮起來。 闃然無聲中,院外傳來陣腳步聲。婢女打起簾子,手上提了個小箱籠,“郡主,文小娘子剛送東西過來了。” 長孫蠻連忙蹭起身,蹬蹬跑過去,摸了摸精致小巧的箱籠,疑惑道:“她怎么沒進來?” “這是她婢女送過來的。小娘子應該在馬車上,沒有下來。” 長孫蠻沉默了會兒。文家勢力大損,始作俑者還是她的親娘。任誰也生不出親近的情分。那些在公主府玩鬧的時光,似乎已經在這個年末回不去了。 “她說了什么嗎?” “婢女說,小娘子愿郡主長安。” 她打開鎖扣,里面放了一條小帕子,三個香囊,還有一支筆,一本書。翻開書扉,上面是滿滿當當的娟秀筆跡。 長孫蠻一把拿起書冊,踩著木屐跑出了庭中雪地。 …… 前院親衛看到長孫蠻跑過來,臉色微變,呼道:“郡主,這里雪路頗滑,當心腳下。” 長孫蠻喘著氣,問道:“文家的馬車呢?” “似乎還停在外面。” 跨過門檻,往西路探頭一望,便看見角落里停著的青色馬車。文家婢女踩著杌子上車,手上垂著油紙包,是剛買回來的新鮮點心。 長孫蠻氣息漸平。她一路跑過來,寒風凜冽,嘴角都有些發干。等人撩起車簾后,露出了文曦的一張臉,長孫蠻不由抿了抿唇。 “阿蠻?你怎么出來了…還是跑著來的?” “來都來了,你怎么不去小庭院找我。” 文曦往邊上挪了挪屁股,給長孫蠻騰了個位置。她有些不好意思,側過臉望向窗外,道:“我,我怕你娘不高興。除了進宮見霜霜,祖父不許我出門。我也是昨日聽了霜霜說的,才想法子過來一趟。” 那本書攤在膝頭,長孫蠻低頭慢吞吞翻著,道:“你的課業向來優秀,把筆記都送給了我,明年開學課考,老頭兒責問你怎么辦?” 沒再提家里的事,文曦松了口氣。她揚起嘴角,頰邊有兩個小梨渦,“不用擔心,我都記住了。雖然沒有魏山扶那樣的過目不忘,但我看得多,也是能記在腦子里的。對啦,那個小帕子是專程繡給你的除歲禮。” “你說得對,兔子真不好繡,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勉強繡出來。本來想過段時日送給你,可是……”文曦暗淡了眼睛,低著頭道:“我繡工還沒練好,只配了香料,香囊是乳嬤做的。你要是想長安了,就拿出來聞聞,可別忘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