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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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個大雪天,年輕的云中殿下依然衣衫單薄。他神情放松的坐在一把躺椅上,躺椅正帶著他慢悠悠的晃。 他手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個酒壺。未見明火,可那酒壺卻明顯散發(fā)著熱氣。蒸騰的熱氣如霧一般悠悠升起,又悄無聲息地消散。 云中郡王安安靜靜地飲酒看雪,沒有如同往常一般教人識字。 “無咎……”周貫容繃直了身體,“無咎看起來,不太愉快。” 謝自強(qiáng)繃緊了臉沒有說話。一旁賣土豆的村民卻已經(jīng)看癡了。 天上雪白的東西如同棉花一般接二連三的落下,他望著明瓦,語帶艷羨:“天上還會掉棉花么?那豈不是沒人會受凍了。” 謝自強(qiáng)冷著臉,短促道:“是雪。很大的雪。” 村民一呆:“這便是雪啊?那豈不是很冷了。” “很冷。”謝自強(qiáng)掃了他一眼,“會把你手腳都凍斷的冷。” 北疆的大雪往往伴隨著嚎啕的大風(fēng)。初雪一落,他們就知沒幾日好日子可過。綿延多日的大雪會淹沒草原,淹沒村落,甚至淹沒不夠高的城墻。 夜里巡邏的兵士若是不能及時回帳,在風(fēng)雪里待過一夜。命也就被鬼風(fēng)吹沒了。 北疆的冷與戾,沒有親眼見過的人從來無法想象。 村民只是一聽,面色頓時白了。 他自小長在定海島,從未見過雪的模樣。他原以為自己這般渾身凍瘡的模樣,就已經(jīng)是最冷最冷的模樣。下雪天居然會比這樣的冷,還要冷嗎? 會凍掉人的手腳。那定然也會凍掉耳朵、鼻子。 可看這天上,那云中郡王還能穿著無袖的衣裳,毫無受風(fēng)受凍的模樣。鮮花嬌艷地?fù)泶刂鼓恢械难┗ㄒ泊蛑耐砩蠐洹?/br> 可還未靠近,棉花樣就被無形的力量阻隔。再一眨眼,雪花頓時化作融水,瞬間消失不見。 這……這便是神仙么? 村民拉緊了自己薄薄的衣衫。他分明已經(jīng)凍得不知冷熱了,可現(xiàn)在看見云中郡王,便又覺得寒氣侵襲了自己。 若是……若是能像云中郡王那般不怕冷就好了。 他低聲喃喃著,就聽身旁的謝自強(qiáng)一聲冷笑:“何謂不怕冷?不用受冷,自然也就不會冷了。” 他們殿下身上有舊傷,每到北疆的寒冬就格外難熬。偏偏北疆的寒冬又那么漫長。無數(shù)次的雪夜里,景長嘉睡著又被疼醒,身上寒衾似鐵,凍得人發(fā)僵。只能睜著眼熬過一個又一個夜晚。 現(xiàn)在這般不受冷也不受疼的模樣,是他在夢里都不敢想的樣子…… 可村民不知謝自強(qiáng)的心酸,聽他這般講,就更羨慕了:“我要是能跟在云中郡王身邊就好了……” 住著高百丈的高樓,飲著無火自熱的好酒。風(fēng)雪不侵,群花圍繞,終年溫暖。這般好日子,必然、必然也從不會餓肚子! 正想著,就聽明瓦里發(fā)出一聲響亮的脆響,云中郡王伸手打開了一旁墨綠色的小方柜,從里面拿出了一盒晶瑩的糕點。 那糕點分明是像是冰雕雪鑿,可又散發(fā)著騰騰熱氣。只是望著它,就似有百味隔空傳來。 村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初雪,應(yīng)當(dāng)有好酒,好點心,和好朋友。”云中郡王似乎從明瓦里看了過來,他驀地綻開笑容,“諸位還好嗎?” 周貫容雙眼頓時紅了。村民卻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去:“郡王爺!您帶我走罷!” 天上的云中郡王似乎聽見了,只見他搖了搖頭,又含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酒杯薄入蟬翼,放在桌上如玉一般瑩瑩生輝。 他放了酒杯,又從身側(cè)拿起一個物件:“也不知你們那兒下雪沒有,便送你們看一場雪吧。” 那是一個圓形的水晶球,里面困著一棟雕梁畫棟的房屋。像極了那些大老爺們的宅子。明瓦之上,只見云中郡王晃了晃水晶球,那球內(nèi)就紛紛揚揚地落起了雪。 只一眨眼,宅子上就淺淺覆蓋了一層雪花。 與此同時,一陣寒風(fēng)刮來,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海邊傳來連聲的驚呼,一個呼吸間,那驚呼聲就逼得近了。 村民呆呆愣愣地看著天上明瓦,直到一滴冰涼落入他的眼睛,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下雪了…… 從來不下雪的定海島,下雪了…… 村民駭?shù)脺喩硪卉洠黄ü勺搅说厣希?/br> 第29章 定海島從未出現(xiàn)過的大雪在眨眼間就席卷了整座島嶼。 賣土豆的村民呆呆望著天上,看那棉花樣的大雪從天上落下。落在身上就化成冰水,濡濕他單薄的衣衫,將他身上的凍瘡冰得又癢又痛。 我要……死了嗎…… 他猛地翻身對著明瓦,涕泗橫流地拼命磕頭:“郡王爺!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我吧!” 身后有人用力拉他,似乎在帶著哭腔說些什么。 可他已經(jīng)聽不清了。 他嚎哭著拼命甩開那只手,只一個勁兒的用力磕頭。好像只要足夠用力,他就不會受冷,不會挨凍。 也不會死了。 “你起來!” 悍匪模樣的謝自強(qiáng)一把拎起他,下一刻,渾身被一股溫暖的熱意包圍了。 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公子哥脫掉了加厚的棉質(zhì)外衫,用力裹在了他的身上。 “你不用磕頭,也不用求饒。這雪若是無咎下的,他定然不會讓你們出事。”周貫容哆嗦著,說出來的話卻無比的堅持。 “走!”謝自強(qiáng)一手抓一個,“找地方躲雪!” “我不走!”周貫容執(zhí)拗地站在原地,“這雪若是無咎的意思,他定然知道百姓根本受不住!他絕不會讓這雪久落!” “殿下就算知道百姓受不住,也定然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不穿衣裳還不躲雪的傻子!”謝自強(qiáng)咬牙切齒,“你莫要坑害殿下的名聲!” 周貫容一張臉已經(jīng)凍得青白,站在那里都止不住的發(fā)抖。 他身為尚書府的嫡幼子,從小飲食穿衣無不精細(xì)。夏不受熱,冬不挨凍。哪里知道大雪的威力? 謝自強(qiáng)氣得要死,幾乎是一手一個半拖著往外走。 可一盞茶未過,甚至還未走到巷口,那鵝毛般的大雪竟果真停了下來。雪落得好似一陣風(fēng)刮過,刮完了也就遠(yuǎn)去了。 村民臉上淚痕未干,只呆呆地盯著那遠(yuǎn)去的飄雪,好半天才“啊”了一聲:“雪去海州山了……” 海州山乃是定海島上唯一的一座山,它地勢高聳,不受潮起潮落的侵害,也不懼海上的來風(fēng)。因此整座定海島上的富貴人家,幾乎都坐落在海州山上。 就連府衙,也修筑在海州山的山腰上。 這雪,難道真是天上的云中郡王,要施下懲戒才落下的嗎? “想來有許多朋友從未見過雪。”天上的云中郡王開口說話,“此物便是雪。初雪。” 村民傻愣愣地扭頭,看向那明瓦之中高不可攀的仙人。 仙人似乎又變成前幾次的模樣了,他說著話,身邊的霧氣就凝出文字。村民猜那個大大的單字,就是“雪”。 “遇寒則凝,遇溫則消。謂之雪。” 他拿起那座水晶球,用手輕點,球里那緩緩減弱的雪花,便又密密麻麻的漂浮了起來。 隨后他放下水晶球,拎起酒壺豪飲一大口,擊球吟道:“明月不可飲,秋風(fēng)不可招。長天一片影,萬里共蕭蕭——” “萬里共蕭蕭!” 定舟山上知府衙門內(nèi),有人失聲打碎了茶盞:“去,快派人渡海瞧瞧,可是真的萬里蕭蕭!” “大人!那云中郡王就在天上盯著,此時不忠,恐怕……”一旁的知事連忙道,“依臣淺見,那云中郡王發(fā)怒,也無非只是為了糧種的事,不如……依了他就是了。” 知事說著話,眼睛極快地掃了窗外幾眼。衙門里的丫鬟小廝都嚇得狠了,此時都窩在檐下瑟瑟發(fā)抖,也沒個人來管他們老爺。 知事幾步上前將門窗緊閉,沒了呼嘯灌入的涼風(fēng),知府一身冷汗才漸漸有了熱意。 “你說得有理。”知府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那云中郡王一直掌管此事,不為此發(fā)怒,還能為了什么呢?傳我令,將——” 話到這里,知府突然一僵:“那庫房之內(nèi),可還有糧種?!” 知事聞言一愣,腦袋一轉(zhuǎn)隨即臉色大變:“最新入庫的那一批,秋種之前便已分發(fā)完畢了。” 他們定海島溫暖,氣候格外適宜土豆生長。是以一年可兩種。秋種便在秋收前十日。此時那些糧種,恐怕都已經(jīng)出苗了。 知府臉色一白,隨即他咬緊牙關(guān)道:“給了誰,就讓誰出!給不出來,當(dāng)心他們的腦袋!” 知府衙門外不遠(yuǎn),定舟山上下都是一片慌亂。 他們生長在這溫暖之地大半輩子,便是有去過北方的,也未曾見過這樣的雪。怎么就、怎么就盯著他們頭頂落呢? 長天一片影,萬里共蕭蕭……這下雪的云,難不成當(dāng)真是云中郡王弄來的? 他都飛升成仙了,何苦管這凡俗的破事!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也沒見幾人念他的好! 定海島的“洲半城”府上,那掌家的老爺子臉色幾變,才指著滿堂慌亂的兒孫道:“去,將夏收的土豆都拿出來,島里有多少農(nóng)戶,就均分給多少人家。” “爹!”長子立刻瞪大了眼,“爹你今年給了,明年如何?!那些佃農(nóng)都是貪得無厭的,今日有了明日沒有,便要心生怨恨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洲半城指著他恨鐵不成鋼地道,“這土豆收價是貴,可你也得想一想,你受不受得起這富貴!那老神仙現(xiàn)在可就在天上盯著咱們,忍得一時痛,才能得一世安穩(wěn)富貴。” 他眼皮早已耷拉,眼神卻比島上野獸更利。 刀刮似得眼眸逡巡過滿堂子孫,將每個人都看得瑟縮了,他才再次開口:“那云中郡王就是個孩子。飛升成仙了還惦記著家里。可成仙是那么好成的么?等來日他有了別的差事,自然也就忘了這里。” “可是爹,兒子聽說那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長子快言快語道,“若是云中郡王一年半載也放不下,咱們可怎么辦啊?” 老爺子拄著拐,被他氣得渾身一抖,揚手一道耳光厲喝道:“誰知那話本子上講的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我等不到還有你,你等不到還有你孫子!那飛升的郡王還能看顧著佃農(nóng)生生世世嗎?!” 長子的頭被狠狠地打偏了去。 他腦子嗡嗡地盯身后的偏窗,似乎見到那天上的云中郡王正在看向他。 于是嗡嗡的腦瓜頓時轟鳴,他雙眼一黑,膝就軟了下去。 …… “哎——大人!” “何大人!”小廝步履匆匆地跟著何清極,“我們大人真的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