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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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嘉抬眼看他,笑著道:“多謝你了。” 聽了他這話,那人卻微微挑了挑眉:“不認識我了?” 景長嘉心中微訝。 他仔細看著來人。 眼前人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氣勢若山。是一張極其好看、卻沒有在記憶里見過的臉。 偏偏卻又奇特的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大抵是以前認識的人。 景長嘉神色自若地道:“你變化很大,差點沒認出來。” 以云中郡王的經驗,這話一出,對方就該與他攀談一些往事。他也能順勢從往事里猜出對方身份。 偏偏那人聞言,卻低聲笑了起來。 他扶著景長嘉的手,凝視著景長嘉的雙眼,篤定道:“果然不認識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云中郡王:不是,他誰啊?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第7章 記憶 被戳穿了偽裝,景長嘉也沒什么不自在的。 他更自然地說:“不好意思,之前大病一場,腦子還有些糊涂。你是?” “我知道。”那人說,“我是封照野,還記得嗎?” 名字很熟悉。景長嘉心想:他似乎……是有過這么個名字的朋友。 只遲疑了一瞬,就聽封照野道:“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先扶你回病房。” 他不深究,景長嘉樂得清靜:“那就麻煩你了。” 他們距離景長嘉的病房本就不遠,封照野將人半扶半抱,幾步就帶回了病房,直到將景長嘉放回病床,他才放開了手。 景長嘉默默地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再一抬頭,就發現連室內的空調,封照野都給他調到了最適宜的溫度。病床的小桌上也已擺上了一杯溫水。 景長嘉微一挑眉,將目光從溫水轉移到封照野身上。 這位故人剛從盥洗室出來,抽了張衛生紙在慢條斯理地擦手。察覺到了景長嘉的目光,他走進床邊,問:“吃蘋果嗎?” 景長嘉略一遲疑,點了點頭。 封照野就從果籃里挑了個蘋果,坐在床邊削了起來。 他削蘋果的技術很好,蘋果皮薄而不斷,一只大蘋果只在他手中轉了幾圈,就被削得干干凈凈。隨后他打開抽屜拿起一只果汁杯,將蘋果切丁扔了進去。 景長嘉頓時發現,他對自己病房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是……常來過? 可這一切又給了景長嘉巨大的違和感。他總覺得以他與封照野的關系,并不該這樣相處。 但他們曾經是如何相處的……他卻已經忘了。 沉思間,果汁杯里的蘋果丁已經被打成了糊糊狀,封照野插了個吸管,將杯子塞進了他的手里。 “謝謝。” 封照野點點頭,沒再說話。 景長嘉捧著杯子,不著痕跡地觀察他。封照野垂眼擦手,任他打量。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病房里安安靜靜,氣氛卻并不尷尬。 沒多久,楊恒就推門而入:“哥,你要的本子和筆我給你買來了。哎,照野哥?” 封照野回過頭,直接道:“小恒,你哥現在離不了人。下次先把他送回病房再去做別的事,別什么都聽他的。” 楊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乖乖點了頭。 “他出了很多汗,最好帶他去沖個澡換身干凈衣服。”封照野又說,“護工呢?” “留在樓上了……”楊恒撓了撓頭,“照野哥你別擔心,我能照顧好我哥的!” 封照野沒有說話,他審視楊恒半天,才極勉強的點了頭:“好,你多費點心。我先走了。” “這就走啦?”楊恒更茫然了,“那你去忙吧,拜拜。” 封照野回過頭,又對景長嘉道:“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好。”景長嘉露了個笑,溫言道,“路上小心。” 封照野再次挑起眉頭,露出了一種意外的神色。而后他笑著應道:“好。” 道過別,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景長嘉心里那點違和感更重了。等楊恒把本子和筆都放在了他枕頭邊,他才問:“剛剛那人和我是什么關系?” 楊恒動作一頓,驚恐地看向景長嘉:“不是吧?哥你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我是不是得馬上找醫生給你檢查腦袋!” 景長嘉抬手拍向他腦門兒。 楊恒捂著頭委委屈屈:“我媽都認識,你不認識?你那個高中的朋友啊,就那個總和你爭第一的那個。” 這句話像是觸發了什么關鍵詞,景長嘉猛地想起來,他高中的時候確實有這么個同學。 但他們絕不是朋友。 景長嘉念書的年紀小,進高中時還不滿15歲。同年紀的同學普遍比他大個1、2歲。又因著父母的關系,他有一陣子總覺得自己寄人籬下。所以景長嘉在高中的時候,是個很安靜的人。 而封照野卻偏偏相反。他是個再張揚不過的人。 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某次全市最知名的幾所學校聯考,理綜試卷出得無比難,考出遍野哀鴻,而封照野卻拿了個滿分。 校園報記者去采訪他時,他說:“卷子出得太簡單,拿滿分是應該的。我理解不了拿不了滿分的人。” 偏巧那次景長嘉因為卷面就丟了兩分。看見封照野的話,他氣得當晚都沒睡好。 可后來天地俱變,他在軍營的寒風冷夜里,卻一次次的想起封照野,想起和封照野爭第一的那三年。 那樣純粹的只是為了解題的競爭,在那時想來,卻有著很純粹的快樂。 他只需要認真應對、全力以赴就好。因為他知道,永遠有人與他齊頭并進。 無需思考其他,也無需擔心付出的代價。更無需懼怕一回頭,身后是否又多了幾具朋友的尸骸。 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總是翻來覆去的想家人,想朋友,想有著封照野的學生時代。 他想過那么多次,怎么就忘了…… “……宿主來回穿越,記憶載量過大。為了保護宿主,系統對過去記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封存,以保證宿主不會被過多的情感信息壓垮。” 剛剛蘇醒過來的萬界互通系統,如是這般解釋道。 “但封存并非刪除,見到關鍵的人、事、物,只要宿主回想,是能回想起來的。” 景長嘉恍然大悟。 難怪他一開始認不出姑媽,現在也認不出封照野。居然是這么一回事。 “這種事情,我希望你下次能提前告訴我。”景長嘉平靜說,“我們既然已經是綁定在一起的戰友,與我有關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有所隱瞞。” 系統干巴巴地應了一聲。 景長嘉關了淋浴器,緩緩擦干身上的水。又拿過一邊袋子里的衣服,開始慢吞吞的穿。 楊恒在外面聽見了動靜,有些擔憂地喊:“哥,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景長嘉一口拒絕了他。 醫院的輔助儀器很好用,這些事情他都可以自己來。 換上干凈的衣物,又重新回到輪椅上,景長嘉才又問:“你這次開機比之前快了許多。做了什么?” 系統響起了一串滋啦聲。 景長嘉已經有了經驗,每當這個時候,或許就代表著他的這個系統有些卡頓。 而卡頓的原因無非就那么幾個。 景長嘉深吸一口氣,把腦子里冒出來的一連串猜測都壓了下去。更平靜地問:“你背著我開了直播?” 問題一出,腦內的電子干擾音猛地一停。 好半天,系統才回答道:“系統能量嚴重不足,無法支撐起再一次穿越后的重新開機。因此為了保證系統的正常運行,系統先行開啟了直播。但是——” 它干巴巴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十個音量:“我絕對沒有胡亂直播宿主的生活!” 景長嘉提起的心并沒有因此放下:“你播了什么?” “系統將綁定蘇醒后的錄像對弘朝百姓們進行了一次試播放。”系統說,“本次試播放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希望宿主能盡快開始正式直播。” “刑場?” 都是大庭廣眾之下發生的事,倒也沒什么不敢給人看的。景長嘉確認了內容,一顆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見他不再追究,系統趕緊催促:“宿主,系統能量充足才能讓你的身體盡快恢復,也只有足夠的能量支撐,你帶回來的東西才能拿到這個世界來。希望你盡快直播,以盡早解決目前的困境。” “你的試播放都把我塑造成神仙了,我現在這個模樣可不適合開播。”景長嘉淡淡道,“雖然讓觀眾大起大落,有助于你吸收能量。但一時的甜頭,并不是我們想要的,你說是嗎?” 景長嘉應付完系統,才搖著輪椅回到了房間。 他拿起枕邊的本子與筆,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 而弘朝緊繃了一整晚的氛圍,也在這個時候驟然松弛了下來。 白日里吐血昏迷的少年天子,在太醫一整晚的奮力施救后,終于醒了過來。 他平日里身體康健,身體也未受過重創。此時吐血昏迷,蓋因急火攻心之故。太醫施針祛火,又開了清肝熱的方子,方才退了下去。 那苦藥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擺在床頭,聞著令人心口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