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節
“是他手里那批阿芙蓉?” 徐瑾瑜這話一出,魏思武便立刻點了點頭: “不錯, 慶陽兄臨走前將盯著臨安侯之事托付給了我,不過臨安侯……嗯,有些倒霉。” 當初,臨安侯意圖想要重新認回徐瑾瑜,甚至還直接求到了成帝面前,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成帝直接給他按了下去, 堂堂侯爺, 被來了一個無期限禁足! 這一事跡, 不知讓多少勛貴在背后笑的牙都要掉了。 “可, 此前烏國金謨王上書與大盛百年修好的消息傳出后,圣上直接大赦天下, 臨安侯也因此受益。” 魏思武如是說著, 看著徐瑾瑜面上不起波瀾,這才抿了抿唇, 繼續道: “不過, 他前面倒還老實, 可自打瑾瑜你要回京的消息傳出來后,便一直蠢蠢欲動起來。” “哦?看來這是沖著我來的。” 徐瑾瑜一面說著,一面垂眸倒了一碗茶水遞給魏思武, 這才淡定道: “前面忙著正事, 一直未曾解決這件事, 現在也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話雖如此,可是瑾瑜你如今貴為本朝第一位侯爺, 若是因此影響了你的聲名……” 魏思武撓了撓頭,他是知道文人之間最重聲名了,臨安侯該死,可是他不應該將自己那滿身污穢讓瑾瑜沾上一丁點兒! “無妨,且看他準備如何做吧。思武兄且說說他這些日子的動向。” 魏思武點了點頭,隨后從懷里拿出一沓文書,那上面都記載了臨安侯解禁之后的種種所為。 “臨安侯倒是謹慎。” 徐瑾瑜一一看完之后,這才輕聲說道: “那批阿芙蓉,他還藏在府中。” “誰說不是呢,春月樓當初倒的抬突然了,像是嚇破了臨安侯的膽子,明明有出城的機會,他都不敢用原來的馬車。” 魏思武撇了撇嘴,這些時日,他沒少給臨安侯創造機會,可是其膽子太小,根本不敢用原有的馬車出去銷贓,害得他白費心思。 “他不是害怕,而是為圖萬全。不過,想來他也快要忍不住了。” 徐瑾瑜輕輕點了點那沓薄薄的文書,魏思武有些奇怪道: “瑾瑜這話從何說起?” “臨安侯府快要堅持不住了。” 徐瑾瑜隨后從那些文書中抽出幾頁來: “這里面分別記載了臨安侯在不同地方購買字畫古玩的花銷,只短短十日,他便花出去了一萬六千兩銀子,即便老臨安侯留下再如何厚重的基業,只怕也經不住他這樣的花銷。” 要不怎么說成帝厭惡勛貴呢? 那些有所作為的勛貴倒還好說,可是放眼望去,如今的三公八侯,又有幾個有作為? 除了出身鎮國公府的趙慶陽外,其余公侯之后,竟無一個出彩之輩。 這也就罷了,先人奮斗,為了不過是蔭蔽后人,可這些長在錦繡堆里,吞金咽玉的勛貴子弟們長成之后,多的是游手好閑,揮霍無度之輩,成帝自然看不上眼。 “況且……” 徐瑾瑜頓了頓,緩緩道: “若是,我不曾記錯,他購置的這批古玩字畫,倒是與現在的戶部左侍郎喜好相當。” 這位戶部左侍郎的喜好十分簡單直白,就是一個字:貴! 這于臨安侯素日喜好風雅的習慣相悖,徐瑾瑜一眼便看了出來。 魏思武聞言卻是眉頭一擰: “戶部左侍郎?是了,他確實喜歡這個金貴東西,當初在先帝面前也毫不掩飾,先帝還夸他真性情。” 魏思武說完,撇了撇嘴,那哪是真性情,就是光明正大的貪! “不過,臨安侯為何要與戶部左侍郎勾結?” 徐瑾瑜端起茶水,吹了吹,含笑道: “思武兄要知道,有句話叫: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與戶部左侍郎雖未真正結仇,可是我卻占了原本屬于他的位置,他心中焉能不記恨? 如今我雖然做了兩件說得出口的事兒,可我在朝中根基不穩,若是去了戶部卻遭了刁難,這時候他再站出來……” 徐瑾瑜話未說完,可意思缺已經明了,魏思武隨即忍不住斥道: “他這如意算盤打的也太響了些!” 徐瑾瑜聞言只是笑笑,臨安侯實在好懂,若是他此計成功,只要自己受了他的幫助,那自然會與他親近幾分。 屆時……他才好謀劃自己之后的事兒啊。 徐瑾瑜眼眸閃了閃,臨安侯此人品性狠毒,睚眥必報,自己害他受了那么多嘲笑,他豈能容忍? “好了,思武兄莫氣了,喝口水吧。” 徐瑾瑜笑吟吟的將已經變溫的茶水換掉,而魏思武聽了徐瑾瑜這話,喉頭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我本以為伯爺已經足夠涼薄,可沒想到臨安侯倒是更勝一籌!我雖然不知臨安侯準備討好戶部左侍郎做什么,但其能下那么大的本,只怕瑾瑜你……” 魏思武沒有喝水,只是有些擔憂的看著徐瑾瑜,徐瑾瑜聽了魏思武這話,拍了拍他的手臂: “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徐瑾瑜說的一派輕松,可魏思武卻覺得心里有些酸酸的,瑾瑜在外忙碌了半載,回來仍不得過一段安心日子,實在老天無眼! …… 臨安侯府,正值午膳,臨安侯夫婦坐在上首,卻遲遲并未動筷。 不多時,一個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侯爺,夫人。” 楚凌絕面色蒼白,身形瘦削,朝著二人躬身一禮,如若這會兒他與徐瑾瑜現在一處,二人倒真有幾分親兄弟的模樣,一樣的病弱。 “凌絕,你一定要這般與爹爹生疏嗎?” “凌絕不敢,不知侯爺今日來此,有何示下?” 楚凌絕已經有兩年未曾出府了,雖然時長有魏思武等人送來的打發時間的話本,以及徐瑾瑜偶爾遞來的書信,可是他依舊有些郁郁寡歡,以至于現在這般蒼白瘦弱的模樣。 當初徐瑾瑜曾遞話要救他出去,可是孝字大過天,只要臨安侯一朝是自己的父親,那自己便不應忤逆他。 自己若要得救,須得有人替自己。 可當初的選擇是自己做下的,如若真要有人在臨安侯府這油鍋里煎熬,他寧愿是自己。 楚凌絕只是垂著眼眸,不發一語。 臨安侯冷哼一聲,隨后道: “先坐吧,本侯有事要告訴你。” 楚凌絕沉默著坐了下來,不多時,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端上餐桌,可是楚凌絕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卻不為所動。 臨安侯隨后也神情淡淡道: “這些日子,本侯為你費心周全,終于在戶部為你謀了一個差事。” 楚凌絕的瞳孔動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 他能出去了? 臨安侯這時才有些表情不自然道: “別怪爹爹,當初你做下那樣的事兒,爹爹若是不將你關在家里,豈不是藥鬧的滿城風雨了? 現在過去這么久了,該忘的也忘的差不多了,也是我兒重新出去的時候了。” 臨安侯說著,仿佛還是父子二人未生齟齬時那般溫和的看著楚凌絕,讓楚凌絕只覺得恍如隔世。 “多謝,父親。” 楚凌絕還是無法再回到以前那個可以親昵的喚著爹爹的時候,兩年時光,足夠一個人徹底換了里子了。 “進了戶部,多聽多看,戶部員外郎雖無實權,可爹爹還有些本事,定不會讓我兒吃虧。” 臨安侯語氣親熱,可卻讓楚凌絕覺得愈發無所適從,當下只是僵硬的應下,并吃下一口白飯。 臨安侯看到楚凌絕的態度已經漸漸軟化,隨后這才道: “不過,爹爹能為你謀下這個缺兒,多虧了戶部左侍郎周大人相助,你若是去了戶部,且聽周大人的安排吧。” 臨安侯說的云淡風輕,楚凌絕自無不應,一家三口吃了一頓氣氛詭異的飯,這才散場。 等楚凌絕離開后,臨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方才漱口時留下的水漬,嗔聲道: “侯爺早就該給凌絕找份差事了,明明都是一般的年歲,也不知我何時能享兒孫福?” 臨安侯夫人素來驕縱,可卻識相,從臨安侯被禁足那日,那便知道那孩子怕是不會回來了。 可到底她手里還有一個孩子,她不信自己精心教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會比旁人差到哪兒去。 凌絕他只是沒有機會。 臨安侯聽了臨安侯夫人的話后,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道: “官場之事,夫人還是聽本侯的吧。” “好,官場的事兒聽侯爺的,那內宅呢?侯爺讓我管家,原本賬上還有一萬多兩的銀子,現在卻是一分不剩,侯爺莫不是要讓我拿嫁妝貼?” 臨安侯夫人這會兒也有些火氣,臨安侯這些年年歲大了,容貌也不如以往,她看著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今日之事與凌絕有關,她還不如和別家夫人約著去戲樓看看! “那銀子都是為了給凌絕鋪路!” 臨安侯這話一出,臨安侯夫人這才安靜下來,臨安侯遂繼續道: “左右還有幾日就有進賬了,夫人且耐心等等吧。” “幾日?那這幾日府里的吃喝拉撒的銀子從何處來?娘日日都要燉一盅雪燕養著,這一盅便是百兩!” “夠了!銀子的事兒我會想辦法,莫要啰嗦!” 臨安侯說罷,揮袖而去,臨安侯夫人微微一怔,隨后撇了撇嘴,直接起身梳妝,約著有人去聽戲了。 她與臨安侯成婚這么多年,豈能不知他方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是看他終于對凌絕上了心,這才沒有拆穿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