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jié)
“爹!” 徐瑾瑜聲音落下,徐遠山悶悶的低下了頭,徐瑾瑜這才道: “方才只是一部分原因,至于其余原因……” 徐瑾瑜三言兩語將自己選擇科舉的原因簡單說了一下: “……事情便是如此,臨安侯府勢大,當時我不能與之硬碰硬,可若是我隨他們回了侯府,您又不在家,家中沒有男丁,娘她們只怕要為人魚rou了。 爹若是心里記掛弟弟,待回京后,我會想辦法讓爹你們,一家團聚。” 徐瑾瑜頓了一下,如是說著,可是下一刻,便被徐遠山直接抱住,抱的緊緊的,蒲扇大的手掌在他背后一拍: “大郎,你說什么?!你是我徐家的兒郎!這輩子都是!” 這是自己當初頂風冒雪,用盡全力,豁出命來留下來的孩子! 徐瑾瑜隨后,也抬起手,輕輕的擁住了徐遠山,他低低道: “爹,我好想你。” 他記憶中,那個在暴風雪中,打熊歸來的偉岸的身影,終于在這一刻重疊。 原來,這就是有爹的感覺。 父子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現(xiàn)在還有姜興這個心腹大患未除,二人只是克制的表達了一下思念,又話了幾句家常,隨后徐瑾瑜這才正色道: “爹,方才您說姜興有問題,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徐瑾瑜本是不報什么希望,但沒想到,徐遠山還真的點頭了。 “我見過姜興給烏國人送東西。” 徐遠山這話一出,徐瑾瑜立刻抬眼看去,徐遠山也沒有賣關(guān)子的意思,直接道: “六年前,盛烏之間有一場大戰(zhàn),當時我還在鄭家軍中,因為一次戰(zhàn)役失利,同袍戰(zhàn)死,我被圍困在一座孤山中十日。 十日后,晉州軍援馳,我被姜興救了出來,當時便力竭暈倒了。許是因為見我暈倒的原因,姜興與烏國人的交談并未避著我……” 徐遠山緩聲說起當年之事,這件事乃是這六年間一直懸在他頭頂上的利劍。 “我也曾想要傳信回京,可是……所有經(jīng)過青州的信件都會被查閱。” 他又哪里敢輕舉妄動? 甚至,他生怕哪一日姜興知道了此事,會給家人招惹麻煩,他連一封家書也不敢送去! 多少次,他在勸慰軍中將士之時,又未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只要堅持,終有一日他會與家人團聚。 第202章 徐遠山的言語十分質(zhì)樸, 很多話他都壓在心底未曾流露,只是偶爾定定的看著徐瑾瑜出神。 他在從徐瑾瑜的身上,想象遠在京城的其他家人們。 徐遠山說完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之后, 他旋即認真的看著徐瑾瑜,聲音帶著幾分沉重。 “大郎,你的來意……爹都已經(jīng)聽說了。圣上他如何做想爹不敢揣度,但平重此地不宜久留。 涼州雖險,可鄭將軍作風有度,此刻與姜興一處,才無異于與虎謀皮啊!” 徐遠山也不曾預料到, 自己有朝一日與家人團聚之時, 要說的不是什么傾訴思念的話語, 而是不得不催人離開。 這會兒, 徐遠山一番話說完,卻忍不住哽咽住, 此一別, 不知再聚又是何年。 可下一刻,徐瑾瑜伸手握住徐遠山的手, 少年的手細白瘦長, 但也一時無法握住徐遠山那飽經(jīng)風霜, 裂紋密布的黝黑大手。 徐瑾瑜的目光在徐遠山的手上停頓了一刻,隨后他方才開口: “爹,既然已經(jīng)知道姜興手握晉州軍卻不老實, 他是涼州后最后一道屏障, 我豈能容他? 圣上命我為涼州節(jié)度使, 掌二州調(diào)兵之權(quán),姜興不除, 則失一州穩(wěn)固!” 徐遠山心頭一震,他嘴唇嚅了嚅: “傻孩子,你……” 涼州將失,迫在眉睫,圣上或許只是把你當了一顆馬前之卒,否則……又怎會讓你去闖這必輸?shù)膽?zhàn)局? 按大郎所言,他今年也才堪堪入仕,圣上何至于將這樣的“重任”交給他? 徐遠山猶豫再三,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徐瑾瑜這會兒理智回籠,看到徐遠山這幅模樣,便知道他的顧及,不由微微一笑: “爹,放心吧,我既然敢來,便有萬全之策。只不過,這兩日還請爹依照原樣行動,莫要打草驚蛇。” 徐遠山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他看著孱弱,可若是決定了什么,那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當下徐遠山嘆了一口氣: “好,有用得著爹的地方,你讓人來說一聲。” 徐遠山隨后,站起身,眷戀的看了一眼徐瑾瑜,他練兵之時的無意一瞥,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讓他早就心都飛了。 這會兒看到真人,這才終于安定下來。 徐瑾瑜看著徐遠山,忽而一笑: “爹,你練兵的模樣真俊,娘看到都會認不出呢!” 方才還鎮(zhèn)定自持的漢子,那黝黑的面龐已經(jīng)泛起了紅光,隨后忙不迭的走出了帳子。 大郎這孩子,多年不見,嘴也忒甜了! 徐瑾瑜見狀,不由莞爾。 等徐遠山離開后,徐瑾瑜這才靠回椅子,未使用的茶碗在他的指尖下,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圈兒。 徐瑾瑜輕聲自語: “姜興啊姜興,這些可都是你親自送入我手中的……” …… 翌日,徐瑾瑜若無其事的起身洗漱,用飯,看書。 因那廚子好用,徐瑾瑜還多吃了半碗飯,趙慶陽見狀都已經(jīng)謀劃著把人拐回京城了。 而徐瑾瑜這邊穩(wěn)得住,姜興那邊便不行了。 姜興夜里碾轉(zhuǎn)反側(cè),左思右想,可終究不得其法,可是徐瑾瑜只會在平重停留三日,三日一過,他若是入了涼州,與烏軍正面對上,以他的手段,姜興想……他一定很容易與烏軍對上線。 而等到那個時候,他對于徐瑾瑜的作用,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 所為合作,最重要的就是時機。 過了那個村,就沒有那個店兒了。 不過,現(xiàn)在自己手里還握著大半的硫磺礦,這是徐瑾瑜縱使成功成為涼州節(jié)度使后,也無法擁有的,是自己的優(yōu)勢。 姜興在心里盤算來,盤算去,一直到了天明,但姜興這種人最是知道如何讓一個人舒舒坦坦,他熬著等徐瑾瑜用過了早飯,這才遣人去請。 只不過,徐瑾瑜來的有些稍晚,這回徐瑾瑜只帶了趙慶陽一個人,少年看著弱不經(jīng)風,可是那舉手投足間的悠然氣度仍然令人不可小覷。 “姜將軍久等了,方才吾一時貪看書中之言,倒是來遲了。” 姜興一時分不清徐瑾瑜這是在以牙還牙,還是在說平常話,當下也只是笑著打了一個哈哈,這才道: “哪里哪里,這會兒時候尚早,徐大人什么時候來都不算晚!” 徐瑾瑜聞言,唇角笑意加深: “姜將軍眼下尚有青黑,這話說的可不誠懇,想來還是怪我的。” 姜興:“……” 不是吧,坦誠這就開始了? 姜興隨后不由苦笑一聲: “徐大人觀察入微,我不過是一時憂慮軍中之事,這才遲遲未眠……” 徐瑾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后岔開了話題: “姜將軍,說起來,我在涼州志中,倒是看到了一則奇談,傳聞涼州晏安郡中有一處奇地,名曰鬼失林。 素日鮮有人跡,可一旦有人誤入,別說是人了,只怕連鬼都會迷失其中呢。” 徐瑾瑜不緊不慢的說著,可姜興這會兒心臟卻開始劇烈擂動起來,徐瑾瑜慢悠悠道: “此前,我在驛站中,聽聞宛陽平重兩地,也有一片鬼泣林……這聽起來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姜興聽到這里,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沒有想到,徐瑾瑜還未入涼州,便已經(jīng)掌握了這么多的信息! 可是,那不過是兩片平平無奇的林子啊!他到底是怎么精準的搜索出來這兩處自己的交易地的?! 姜興想到這里,不由慶幸當初他并未與徐瑾瑜為敵,否則……倒下的可不一定是馬昌明。 隨后,姜興面色一整,認真的看著徐瑾瑜: “徐大人,您……還想知道什么?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請您莫要見怪吾此前的怠慢。” “怎么會呢?姜將軍只要做一個坦誠的人,我都會很好說話的。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姜將軍如何能在久不動兵的晉州,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姜興眼皮跳了跳,隨后,他緩緩道: “徐大人許是不知,咱們行伍之人與文臣不同,拿不起筆桿子,便要用人命來填。 吾……在十年前,曾經(jīng)遇到了一個將自己綁在馬上,狼狽逃竄的烏國人。 那人,乃是烏國的三皇子。他蒙吾所救,又得知平重境內(nèi)有一座硫磺礦,便巧用口舌,讓吾……同意與他合作。” “合作?只是硫磺礦的合作嗎?姜將軍不妨講的清楚一些。” 徐瑾瑜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讓姜興的心不由緊了緊,這位徐大人總能從字里行間,剝出自己想要隱藏的事實。 “……我偷偷開采硫磺礦,而烏國用小股部隊sao擾晉州邊境來為我的軍功,添磚加瓦。” 姜興的聲音帶著幾分低沉,其他一開始并不想這樣的,可要開采硫磺礦需要的人手并不是當時的自己可以拿出來的。 可是……那人頭大的硫磺礦石,便是一百兩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