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
“姜將軍貴人事忙,倒是吾等打擾了。” “哪里哪里,徐大人快坐,快坐。方才熱壞了吧?吾這就讓人準備些冰碗,您嘗嘗。” “那倒不必了,冰寒傷身,既已近身,又豈敢多食貪涼?” 徐瑾瑜那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含笑看過來的時候,姜興不由呼吸一滯,這徐大人怕是說的不僅僅是冰碗的事兒了。 “馬昌明已死,新太守尚不知何年何月來此,以后才是咱們發大財的機會,徐大人就不要計較這些小節嘛!” 姜興笑吟吟的說著,可徐瑾瑜卻寸步不讓,似笑非笑道: “是,馬太守已經出局了,難不成姜將軍想要欺我初來乍到?硫磺此物,舉國上下,哪怕是烏國都需求不少,姜將軍以為在烏國有一條線便夠用了嗎?” 姜興聞言不由微微一頓,徐瑾瑜卻不再看他,目光看著那座冰山上裊裊升起的白色霧氣,輕之又輕道: “姜將軍,烏國這條線要是只單單來運送硫磺,那怕是有些太可惜了些,您覺得呢? 上一次,我入礦場之時,那些兵將看著那群礦工的眼神,可不是尋常的眼神……” 徐瑾瑜這話一出,姜興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他不知道徐瑾瑜知道些什么,更不知道徐瑾瑜打算做什么,當下,他猶豫了一下,軟下聲線: “那,徐大人的意思是?” 第201章 徐瑾瑜見姜興還想要裝傻, 當下也是笑而不語。 姜興原本在位子上坐的四平八穩,可等徐瑾瑜說完這話后,便若無其事的低頭品茶, 一品便是一刻鐘,他便徹底坐不住了。 “徐大人。” 徐瑾瑜抬眼看了過來,可卻依舊在原地若無其事的喝著茶水,他品茶時很安靜,總是先用那淡粉的唇瓣含著杯沿略略停頓片刻,等唇上都沾滿了水色,這才輕輕挪開。 茶水緩慢的滑過喉頭, 少年的面色隨之微微和緩紅潤, 讓人幾乎要以為他杯中應當是價值不菲的貢茶了。 姜興此刻卻沒有什么欣賞計較的心情, 他還不知徐瑾瑜到底知道了什么。 “姜將軍, 您有何事啊?” 徐瑾瑜終于開口,少年含笑的嗓音帶著幾分疏朗, 姜興沉默半晌后, 終于認真的坐起了身子: “徐大人,我知您智謀不凡, 以后……姜興愿以您為首, 還請您, 不吝賜教!” 姜興這話說完,整個人卻像是渾身的力氣被卸了一般,而徐瑾瑜卻是擱下茶碗, 理了理袖子: “姜將軍, 應該知道, 合作的前提是坦誠。” 姜興有些猶豫,徐瑾瑜又淡淡道: “左右, 我在平重只停留三日,姜將軍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好了,今日我有些累了,若是姜將軍這里沒有落腳之處,那便暫且別過了。” 徐瑾瑜說著,站了起來,姜興立刻道: “有,有的,來人,快給徐大人準備住處!” 徐瑾瑜隨后沖著姜興溫和有禮的拱了拱手,笑著離開了主帳。 等徐瑾瑜離開后,姜興微微一愣,他不由一掌拍在桌子上。 這個徐瑾瑜! 這會兒才什么時候他就累了?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吃虧! 但隨后,姜興又覺得輕松,他們這種人,與人打交道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種六根清凈,仿佛隨時可以飛升成仙的人了。 是人,就會有欲。 可是,有些人的欲望藏的太深太深了。 讓人想要探究也一時無法,倒不如這樣愛憎分明一些,讓人覺得輕松。 姜興緩緩的靠回了椅子,開始思考徐瑾瑜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到了姜興的地盤,就算是趙慶陽,都謹慎的沒有多問一句,雖然他對于瑜弟今日所言也有些云里霧里,可是看著姜興和他一樣時,趙慶陽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 隨后,小兵帶著一行人安置了下來。 他們的帳篷在距離主帳有些距離的地方,但勝在干凈整潔。 畢竟,如今正值盛夏,整個平重只有那么一條蜿蜒而過的河流,自然舍不得讓所有人去里面天天洗漱了。 是以,徐瑾瑜等人從軍中走過去的時候,那味道別提多么酸爽了。 幸好方才姜興放低了姿態,小兵也沒有含糊,這才分了一批近期沒有使用過的帳篷。 隨后,眾人分好的帳篷后,便開始到了各自的帳篷開始整理,徐瑾瑜并沒有多少需要用到的東西,所以只用了一刻鐘便將一切歸置整齊了。 忙完了一切,徐瑾瑜便坐在桌前喝著軍中的粗茶,沉默不語。 但如果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徐瑾瑜正在走神。 “瑜弟,你也不要因為這事兒擔心了。天塌下來還有個高個兒的撐著呢!” 趙慶陽也坐在了徐瑾瑜的旁邊,他了解瑜弟,知道瑜弟不是會因為小事糾結之人。 可是這一次,姜興之事不同。 馬太守還可以用姜興借力打力,那姜興呢? 他座下三萬晉州軍,又是在與烏國對峙的節骨眼上,為了穩定軍心,豈能輕易動他? 徐瑾瑜回過神來,聽了趙慶陽的話,笑了笑: “慶陽兄,我沒有擔心。方才在軍中一觀,倒是不曾想,姜將軍竟也是治兵有方之人。” 徐瑾瑜垂眸淡淡的說著,趙慶陽也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等到二人真的歇下之時,帳外才有身影一閃而過。 而另一邊,姜興聽了這話后,確實不由沉吟片刻: “兵,他莫不是想要本將全力相助他鎮守涼州?可是圣上不是已經賜他兵權,他究竟想要什么? 坦誠,坦誠,本將究竟要怎樣才能算坦誠?難不成要像馬昌明那蠢貨,叭自己家底兒翻給他看不成?” 姜興沒想到,自己特意讓人去聽墻角,結果還是一無所獲,不由有些煩躁的往后捋了捋頭發。 這一日,便在兩人的數次暗中交鋒下,悄然而過,等到夜色降臨,徐瑾瑜用過了晚膳,便倚著桌子,翻著此前搜羅來的涼州志。 不得不說,姜興撈銀子一把好手,自己享受也是一把好手。 方才徐瑾瑜用的那頓飯,不管是做工還是用料都極其講究,而姜興臉軍中都可以給他養一個這樣的廚子,足以想象其平常生活有多么奢靡。 這會兒,萬籟俱寂。 趙慶陽也將用過的碗筷送了回去,帳中只有徐瑾瑜沉靜的呼吸聲,以及間或的書頁翻動的聲音。 不知何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徐瑾瑜動作微微一頓,隨后外面便傳來了一聲輕之又輕的聲音: “徐大人,末將可能進來?” 聲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徐瑾瑜怔了怔,隨后道: “請進。” 下一刻,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那張黝黑的面龐之上滿是風霜,唯獨那雙沉靜的雙眼里,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幾分晶瑩的淚花: “徐大人……” “徐……” “大郎啊!” 徐遠山克制著自己的聲音,即便是這會兒的幾句話斗因為他的克制,帶上了幾分啞然,若非是徐瑾瑜耳力后,只怕他都要聽不見。 此刻,徐瑾瑜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雖然看似平靜,可卻不知何時,已經微紅了眼眶。 “爹。” “終于找到你了。” 徐瑾瑜的聲音雖然帶著幾分激動,可也僅限于這座帳子。 父子二人久久的凝視著彼此,帳外巡邏的腳步聲還在耳中,帳內的二人用掉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這才堪堪未曾讓自己失態。 徐遠山只激動了一會兒,隨后,他便冷靜下來: “大郎,你快帶人離開這里。姜興并不是一個好相與的,那就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他還與烏國勾結,不是可以深交之人!” 徐遠山飛快的說著,出門在外七載,他已經磨練出了一雙好眼力,只可惜當初的自己還是有些太過年輕,這才…… 徐遠山用力的抿緊了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走吧,大郎。” 徐瑾瑜聽了徐遠山的話,也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父子二人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這會兒徐瑾瑜請徐遠山坐下: “爹,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這,姜興……” 徐瑾瑜垂下眼簾,淡淡一笑: “爹盡管放心,我雖然帶的人不多,可他若想偷聽,也只會聽到我想讓他聽到的。” 徐遠山聞言一頓,隨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過來時,似乎確實是有些太過順利了。 想到這里,徐遠山這才心中一定,看著徐瑾瑜的眼神里滿是欣慰: “大郎長大了。不過……爹離家七載,你怎么便入朝為官了?” “爹不在家,娘她們都惦記的厲害,我尋思做官指不定能找到爹。” 徐瑾瑜玩笑的說著,徐遠山卻立刻皺眉道: “胡鬧!官場水深,大郎你要是有個差池,爹還不如就死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