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jié)
徐瑾瑜口吻風輕云淡: “越軍此番被俘約五千余人,剩余兩萬兵將皆亡于霉糧之下,而其尸骸……” 徐瑾瑜笑了一下,可是笑容中卻透著冷: “現(xiàn)在應該被武安侯派遣之人,在越國的邊疆上焚燒。” 武安侯美其名曰,讓其魂歸故土,可是這震懾之意不言而喻! 三萬兵將折損大半,越軍一時半刻也緩不過氣! 這段時間,武安侯將他們昔日的挑釁侮辱,如數(shù)奉還,其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劉清遠聽罷后,直接激動的站起身,一拳砸在掌心: “對!就該這樣!讓他們也嘗嘗這種羞辱的滋味!當初那些越軍過境之時,對城外的百姓燒殺搶掠,整整一個村莊的百姓都被其屠戮一空! 他們讓兒食母rou,母飲孩血,簡直殘暴不堪!此舉當真痛快!不行!這事兒我要告知所有百姓,讓他們都好好看看,犯我大盛之輩的下場!” 劉清遠說起正事,便沒有了此前的畏手畏腳,而劉清遠這話一出,徐瑾瑜只微微一笑: “是該去看看的,正深兄可以將想要去看的百姓名錄收集好,我會請侯爺派兵引領百姓們去看看。” 這些百姓,這些年苦受戰(zhàn)火之苦,顛沛流離,他們確實應該看看他們在心里所仇恨,所憎惡之人的下場! 也該知道,他們的國,不會讓他們再受一星半點兒的屈辱! 邊疆十載動亂,也到了讓百姓們出一口惡氣的時候了! 劉清遠聽了徐瑾瑜的話后,直接眼睛一亮: “當真!那我即刻便去!” 劉清遠方才只是試探的建議,畢竟他在邊疆多年,骨子里已經浸yin了些彪悍習性。 可是瑾瑜這通身的京中勛貴子弟才有的驕矜之氣,怎么也不像是能贊同這么血腥提議的人。 此法雖好,可一般的文臣輕易不能接受。 但,瑾瑜不但同意了,還為此連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到了! 徐瑾瑜見狀,微微頷首,笑著道: “不光如此,城外還有驚喜留給百姓們,此番還要正深兄費心一二。” “不費心!不費心!” 劉清遠只剩下傻笑,只要讓百姓們知道,大盛可以庇護他們,還怕他們不事農桑嗎? 劉清遠就知道自己今日請這位師弟是請對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徐瑾瑜口中的驚喜竟是這般震撼! 新年剛過,喜氣還未消散,玉郡太守便組織了一場在整個寧州都可以激起動蕩的盛事——觀越寇俯首之行! 寧州十載動蕩,都離不開越國的入侵,縱使有時候上奏朝廷,只是一句sao擾蓋過。 可此事落在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村莊的頭上,便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寧州七郡之中,多的是曾經在城外有族人、親人的人,他們?yōu)橛H人枉死而痛徹心扉,而今日他們也該看看那些入侵者的下場了! 是以這場觀刑路,原本本該只有玉郡百姓,可因為其他六郡的強烈要求。 劉清遠與武安侯合計之后,則定下一日一郡,一日三次,輪番而往的行程計劃。 焚尸,本來沒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等踏上越國邊境,看著越寇的尸身被熊熊烈火燒的只剩下灰燼之時,又不少人大叫、大笑,可最后都轉化為痛哭。 他們放聲痛哭! 他們這十載的擔驚受怕、生離死別的痛苦都在這一哭之中! 他們什么也不懂,可唯有以兇手之血,才能祭奠死去的親人、國人! 這十年,他們恨不得生吞其rou,渴飲其血! 今日,他們終于看到這群越寇被趕出了他們的土地! 哭著,笑著,叫著,一聲聲凄厲婉轉的聲音在兩國交界的上空回響。 引路護送的將士們看到這一幕,也不由紅了眼眶。 他們十載苦守,為的也不過是讓眼前痛苦崩潰的百姓們少上一些啊。 今日這一行,百姓在痛哭,可將士們又未嘗不是在緬懷他們逝去的兄弟們? 此行,注定是一條哭聲與笑聲無法分割之路。 等到回去的路上,百姓們看著城外一片空蕩蕩,可是卻熟悉的信手拈來: “那里以前有一棵大棗樹,結的棗子甜的跟蜜似的,可惜三年前被燒死了。” “那里是我姑丈的家,姑丈人好又熱情,地里的瓜果熟了就挑著給我們送來,可惜五年前,越寇來犯,整個村子都沒了。” “那里原來是……” 百姓們一路走,一路說著,他們懷念這曾經的美好生活,對于眼前一片焦土,滿目痍瘡的一幕分外痛心,又多了幾分麻木。 “等等,那是什么?” 眾人的目光突然被前面一大群身影給吸引住了,這會兒天正寒,若不是被賊寇伏法焚尸的期望激勵,他們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出來。 等走到近前,眾人看著那群衣衫單薄,一臉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忍氣吞聲之人,不由驚呼出聲: “他們是越國人!” “他們是越國人!” 百姓們一時群情激奮,隨后直接撿起地上的土塊、石子砸了過去: “越寇該死!” “砸死你!都是你們,害了我meimei一家!” “去死去死!” 鮮血和疼痛讓越國人氣的雙目血紅,可是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用力的握緊了手中農具。 帶著鐐銬的他們,注定無法與這些將士和百姓相抗衡。 “諸位,這些越國人的作用可遠不止此,若是讓他們輕易死去,才是可惜。” 身后傳來一聲清如碎玉的聲音,百姓們紛紛看了過去,有百姓余怒未消,不假思索道: “你竟然幫這些越國人說話,你是不是大盛人!” 徐瑾瑜微微一笑,還未說話,便有那引路將士急急道: “多虧了徐公妙計,否則咱們可還制服不了這些越國人呢!” 眾人這才看著那一身雪白斗篷的少年,少年面色蒼白,可卻眉眼精致,他緩緩而來的模樣,仿佛云端仙人降落凡世。 “是仙人看不下去越寇的暴行,這才降世收拾他們吧!” “對啊!是仙人!” “一定是仙人!” “拜見仙人!” 隨后,百姓們紛紛拜了下來,徐瑾瑜連忙請他們起身: “冬日寒涼,諸位快快起身,仔細寒氣入體!” 徐瑾瑜一番勸說,眾人這才紛紛起身,他雙目淡淡的看向正在勤勤懇懇的將焦土翻下去,重新恢復的耕田的越國人。 “方才,我請諸位住手,乃是因為這些越國人犯下的罪孽還未真正贖完,若是輕而易舉,一死了之才是可惜。 我大盛多少良田毀于其手?現(xiàn)在,要讓他們還回諸位曾失去的耕地!他們將在這片耕地之上,耕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在不久的以后,這些耕地上會長出滋養(yǎng)每個能將其再度驅逐出去的大盛子民的糧食來!” 少年抄著手,身若修竹,冷風吹起了他的額發(fā),可卻不掩其說出這些話后,在百姓們眼中的光芒萬丈! “對!用他們開出來的地種糧食,再用這些糧食養(yǎng)衛(wèi)家軍,將他們這些越寇生生世世都死死壓制!” 這句誅心之言一出,越國人頓時氣的目眥欲裂,滿眼仇恨的看向徐瑾瑜。 方才的誅心之言,就是這少年說出來的! 徐瑾瑜看著百姓滿眼激動的模樣,這才緩聲道: “種越人開墾之地,養(yǎng)殺其之糧,諸位若是有意,隨時可以去劉太守處認領土地,自行耕種。 圣上憐惜諸位此前所遭受的苦難,特意降旨,免田桑稅三年,望諸位能在越寇驅逐出我大盛的新一年中,重拾斗志,讓我大盛邊疆稻香盈園,滿載而歸!” 徐瑾瑜這話一出,百姓們先是一靜,隨后不可思議道: “我們能自己種這些越寇開的地?” 徐瑾瑜微微頷首,笑著道: “自無不可,只是越軍俘虜不多,這些土地數(shù)量有限……” 百姓們聽完這話,面面相覷,隨后直接撒丫子朝城里跑去。 當日,太守府意外的熱鬧起來。 待徐瑾瑜回到軍中,武安侯從引路將士口中得知此事之時,也不由嘖嘖稱奇: “難怪當初我說這些俘虜不知道怎么處理的時候,徐小郎你讓我留著,原來是這么用!” 原本圣上便是讓徐小郎他們前來行勸桑之事,他本以為徐小郎等人還得在這兒磨些時日。 卻沒有想到,原來人家早就將這一切都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還以為徐小郎要用自己絕佳的口才去勸說百姓重拾農桑,沒想到……” “話說千遍,不如事做一遍。邊疆的百姓需要的可不是響亮的口號和撓癢癢似的安撫。” 徐瑾瑜很難形容,他頭一次看到那些百姓的心情,他們所有人眼中的麻木與希望交織。 他們麻木于現(xiàn)實,又希望上蒼的眷顧。 他們,是這世間最痛苦的人,日日夜夜,煎熬度日。 徐瑾瑜慶幸,他來了這一次。